“好商量，好商量，我这人很好说话的。”虞瓷对了对手指，茶言茶语道，“先生刻印的纯阳咒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晚辈总不愿坏了您老的心血，毕竟这些还要用来镇压不乖的器灵呢。”

  老者：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小友的朋友想看什么呢？是那个虎符对吧？”

  走走走，我领你去看看。”老者面色慈祥起来，小步迈的稳健飞快，来到刚刚的展台，伸手一挥，暂时收起纯阳咒。

  “黎绛，去看吧。”虞瓷轻声道。

  一只具象化的鬼手伸入柜台，轻轻抚摸了一下那枚静静安放在平台上的虎符。

  时光好像穿越上千年，千年前也曾有那么一只素手，握着它，执掌千军，平推千里。

  大楚的血雨腥风，终是留在了千年之前，可故人之物斗转星移，竟然还能碰到故人指尖。

  纵然阴阳两隔。

  缱绻起指尖，“够了。”她道。

  “谢谢先生。”

  后半句是和老者说的。

  难得见到理智这么完全的鬼王，李振华摸了摸胡子，点了点头，“客气客气。”

  虞瓷把手揣兜里，愤愤道:“你这鬼好生没道理，对别人谦逊有礼，怎么都不和我道谢的，我可是赔上我的小长假了呢！”

  黎绛不再说话。

  虞瓷朝着老者:“谢了先生。”

  两人离开之后，虞瓷丝毫没有被刚刚的沉默打击到，她拿出手机随手划了划，“那枚虎符是大楚楚昭帝时期的，既然不是上官珏，那你或许是千江月也可能，反正这两没有很多确切记录，

  应该说后世男性掌权之后，防止女性掌权，将很多历史都删减扭曲修改了。

  不过那个时代依旧是开启了女性平权奋斗的先河，才会有现在这个世界的平等。”虞瓷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带着轻松。

  “走，咱们去找千江月旧址。”她打了车来到市区外围，一个叫南城驿的地方。

  真奇怪，千江月和上官珏明明是幼年相识，怎么会一个在城里，一个在外城区。

  在古代，这十多公里的距离可是相当远的。

  大巴摇晃，虞瓷忍着想吐的感觉，背着包下了车，这名叫南城驿，实际上是一个村，居住在这里的也大多是老人家。

  虞瓷尝试着去打听有关安国候的消息，结果止步于方言……

  听不懂，她根本听不懂！

  幸好在好心的介绍下，她来到了一个庙宇。

  里面供奉着的，他们叫“安国娘娘”，保平安，驱鬼神，止小儿夜啼很有用。

  好像乱入了什么奇怪的作用。

  虞瓷跨步进门，还真的感受到了一股神气，不过不是真的有神位，而是有神气。

  神气怎么说呢，就是一座庙宇被百姓长久的供奉，那些香火久聚不散，且被供奉者有大功德，无法被野鬼野神占去。

  那么这些香火就是凝聚出神气，也就是依托于百姓希望而生的神位，虽然不是本人，但又是本人。

  抬头看去，神座上面是一尊青面獠牙的……女神君？

  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带了面具……

  难怪能止小儿夜啼。

  因为玄门弟子身体护着，黎绛并不被影响，她抬头看去，只觉得这面具好生丑陋……这手法，倒有些像是某人的手笔。

  是谁呢？

  那人是谁呢？

  黎绛感觉到了，自己的执念，那是一个人，一个让自己用命记住的人  即便记忆消失了，可潜意识那些悲欢喜乐还是被对方牵动着。

  可她，究竟是谁？

  想起她，竟然会那么难过，难过的好像魂体要碎去了。

  虞瓷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吓得以为是被寺庙影响，赶紧跑出来，将脖子上的玉拿出来捧着。

  “黎绛，你怎么了，没事吧？”

  “黎绛，冷静点，会好的。”

  “你有反应了，说明你开始恢复记忆了，我一定会陪着你慢慢记起来的，不要着急。”

  虞瓷的声音清脆有力，不知怎么的原本觉得聒噪的声音，竟然真的奇迹般的安抚了她的情绪。

  黎绛语气低落的回道：“嗯。”

  她又一次看向手腕红线，有些怅然想着，难道那个人是虞瓷的前世？

  可前世又怎样，没有相同的经历也不过是两个人，都是虚妄。

  南城驿并不大，虞瓷走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找了一处民居住下。

  天公不作美，下雨了。

  雨水哗啦啦地从屋檐流淌下来，雨连成线，像是一架巨大的织布机，经线竖列，钩织着雨幕后面的朦胧美景。

  虞瓷吃着农家小炒心情不错。

  “其实偶尔出来玩这么一次，也挺不错的。”她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活在这个世界的实感了，人是可以会术法的，妖怪是和人类共存的，还有各种小神明……

  而且，不变的是，华夏的饭菜永远是那么香！

  她今天走了两万八千步，你敢想，两万八千步！

  腿都要走断了。

  吃完饭，虞瓷撑伞走入雨中，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在雨伞下，阴天里，黎绛其实是可以出来的，之前的每个夜晚她也都是可以出来的，虞瓷从来没有强迫过不让她出来。

  只是她不愿意罢了。

  但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这么好的风景，雨水江南，烟雨蒙蒙，怎么能不出来好好欣赏一下呢？

  “黎绛黎绛，要不要出来走走，总是一个鬼呆着的话，会容易玉玉的。”

  “而且我下次来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美景不等人啊！”

  心中没有回话传来，唯有阴气细细密密钩织出一个华服美人，虽然雨水不侵  ，但虞瓷还是下意识给她分了一点伞。

  肩上微漉，被鬼手拉了回来，她总是如此儒雅，端庄。

  “小心风寒。”

  “好嘞，那我就不客气啦！哈哈哈哈”虞瓷耳朵一热，为了遮掩突如其来的不好意思，她掀开雨伞，跑离黎绛身侧，朝着前面石桥小跑去。

  站在桥上，回过身本想看看她有没有跟上，却看见空天烟雨中，古舍青街，黎绛被雨水穿透，静静站在原地，天地无归，茫然无措的样子，有些失神。

  黎绛。

  虞瓷感觉自己好像中蛊了，她居然会心疼一个要自己命的女鬼，甚至想要…抱抱她。

  她喃喃在口中念出她的名字，又吞了回去，真是莫名其妙呢。

  鎏金色的眼瞳凝回焦点，大红的伞底又盖在头顶上，面前那个贪财鲁莽，粗大条，聒噪的玄门小弟子在给她撑伞。

  她说：“走吧，跟我回家。

  还愣着干嘛？”她好像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日月轮转，沧海桑田……

  “喂！你别碰瓷啊，虽然我是叫虞瓷。”虞瓷看着扑倒在自己身上的女鬼，耳根子热的惊人，心跳如雷，却还是嘴硬着。

  最后就这样站立在雨中良久，直到等到对方回到心口，她匆匆赶回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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