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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小暑晚明


“因为这个表字与我并不相配。”

        “不相配?”

        “嗯,  他们说这个表字与我并不匹配。”

        气恼,无端生出来的气恼。

        夏蒹紧紧皱起眉,根本不用问,  就知道肯定是当年陈夫人一家因裴观烛受大儒赏识,心中嫉妒对他说了些不好的话。

        “叫什么?”夏蒹转过上半身面朝他,脚趾压在地上,有些累,  她干脆偏了偏身子坐在裴观烛腿上动了动小腿。

        “嗯”少年微微抿唇,一只手过来扶住她胸前摇摇晃晃的黑水晶吊坠。

        黑色的,  闪着暗淡的亮,  质感极为光滑,  倒是难见。

        “叫晚明。”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并不显含糊,如小石投进水面,  砸出一圈不大不小的涟漪来。

        夏蒹心漏一拍,垂下眼皮去看他,没预兆撞上他忽然抬起的眼。

        烛火摇映,将他本黑到彻底的瞳仁儿映照的微亮,清晰可见内里独属于她的倒影。

        “晚明。”少女眼角微弯,甜着嗓子喊他的名字。

        捏着黑水晶吊坠的指尖微紧。

        这种感觉,  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就好像被芦苇轻扫荡过心口,痒到难耐,却无法忽视,呼吸之间,只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梨花香气,抬头便是她弯弯的眼睛,含羞带怯般与他对上视线。

        手下皮肤是软的,  暖的,那是少女的腰背,覆着一层极薄的料子,光是用手心碰触,便能感觉到布料底下她柔软的皮肤。

        ——温香软玉。

        他脑子里冷不丁出现了这个词。

        活着的夏蒹,好像也不错。

        裴观烛想。

        虽然她狡猾,总是用话去欺骗他,眼睛还无法只看向他一个人。

        但活着的夏蒹,也不错。

        “夏蒹可有什么小名?”他偏过头看她,好像心情都变得很好。

        “有倒是有啦,”没想他会反过来问她,夏蒹有些说不上来的扭捏,“就是没你的好听。”

        “叫什么?”

        “叫小暑,”忍不住蜷了蜷脚趾,夏蒹抿了下唇,“因为我是小暑时生人,所以家里头都管我喊小暑,不过裴公子平日里还是喊我夏蒹吧,我都听惯了的。”

        “小暑。”

        他回喊她名字,本来挺平常,家里人都会喊得名字,落到他嘴里便不一样,少年话语轻慢,咬字却格外清晰,兴许是窗外阴雨连绵,桌上烛火摇映,声音入耳,缱绻至极。

        “嗯。”

        她点头,有些忍不住欣喜,唇抿了又抿,又兴许是因为方才亲吻,下唇一片水色潋滟。

        “对了,晚——”

        “晚明。”

        一瞬卡壳,他帮她接上,夏蒹话语有些生涩,“嗯,晚明,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

        “嗯?”

        “我接到了一个悬赏令,很合适的悬赏令,”她侧过身看向对面小桌上堆着的衣裳,“我记得悬赏令就掖在我衣袖里的,好像是没被搜走。”

        “悬赏令啊。”他瞳仁儿转动到一侧,揽着她腰身的手微顿。

        “我其实好奇,但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他像是在思忖,“夏蒹很缺钱吗?”

        “嗯。”不知该回什么,夏蒹点了下头,缺钱也确实是她想要接悬赏令的目的之一。

        “这样,”他眼神有些怪异的看向她,距离凑的很近,“夏蒹,你可能不知道?”

        “我家中家产其实还算颇丰?我个人手下,唔”他回想一下,“还有京城几套未修缮的宅子,阿母死后,遗产也基本尽数归我所有,我家虽无氏族头衔,但也算有些底蕴,如今想来虽是等候坐吃山空,但供你生活富足还是无任何问题的。”

        谦虚了。

        夏蒹看着他,满脑子都是这个词。

        原著里曾提过,裴观烛的母家是高门氏族,家中曾出过两代皇后,若是裴观烛的母亲没有先天性的残缺,就凭借那副容貌,恐怕也是直接被送进宫中当众星捧月的凤凰命。

        至于裴观烛的父亲,是裴观烛母亲的亲表兄,裴府高官满门,无极大荣耀也是一直在避免树大招风,长年在京中屹立不倒,人脉在朝中盘根错节,后期裴观烛恐怖如恶鬼,常提斧刀杀人砍人,但一直闹到最后他将人尸堆成小山,裴观烛的父亲才最终因教子无方被贬至荒远,如今虽在京城等地不敢放肆,但一到金陵地方便是土皇帝土财主般的地位。

        可以说,这一大家子简直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将钱与名誉吞了个遍,而且不知为何,原著中裴观烛的父亲便从未怎么管过他,但金钱方面从不会短了他一分,裴观烛这哪是个人手底下有些底蕴,那根本就是有钱到恐怖。

        “你这样说,我很开心。”夏蒹是真的很开心,如果裴观烛是个正常人,她也想在这个世界好好享受一下无忧无虑的富婆生活,但现实就是不行。

        因为她接悬赏令不仅是为了自己攒钱,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能远离原书剧情。

        已经走完了原书剧情两卷,夏蒹记得特别清楚,第三卷主角团是并没有接悬赏令的,她们慢悠悠前往冬周,恐怕是因为停留的日子稍久,裴观烛开始彻底暴露自己反派的身份,数次暗中杀人发泄,给主角团制造了不小麻烦。

        但纸哪包得住火。

        这位裴公子一天比一天神情不正常,面上就像带了面具一样始终都在笑,但你问他什么他又基本都不会记得,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你看,身上檀香味浓重到令人想吐,十根指头全都被他自己啃得冒出了血,到最后,夏蒹记得最清晰的,那是裴观烛第一次露馅。

        柳若藤在他垂落到身后的发带上闻到了浓厚至极的血腥味,那红色的发带几乎泡满了血,干又硬的被他系在了头发上。

        这一卷,夏蒹的印象是最深的。

        因为她在之前两卷里从来没怎么注意过裴观烛这个角色,第三卷慢慢揭露他的恐怖之处,评论区基本都在嚷嚷着可怕。

        她自认自己如今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虽然没办法扭转他的本性,但她并没有让裴观烛像原书中那样变成一个杀人狂魔,已经还算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两卷,第三卷夏蒹一定要把握住,扭转原书中裴观烛在第三卷的死亡结局。

        想起这里,夏蒹忍不住抓住了裴观烛垂下来的衣袖,心底控制不住的蔓出恐惧。

        裴观烛不能死。

        她不想裴观烛死,更不想自己会死。

        “虽然很开心,但是我还是想要接悬赏令再攒攒钱,我喜欢花我自己的钱。”

        “这样。”少年状似不经意落睫,看向她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指头,泛着用力的白。

        “柳姐姐。”

        清晨,客栈一楼。

        阳光映亮了整张桌面,桌上菜品丰盛,早饭是申城当地的经典菜色。

        “怎么了?”柳若藤停筷看过去。

        夏蒹坐在她对面,笑颜如绽开的花,手里正熟练地清洗着旁边少年的筷子。

        昨日才拎了两个人头过来的少年今日依旧如往常一样看起来极为温和有礼,他坐在少女身边,窗棂外有大片阳光将他面容映照的极白,耳垂上原本猩红的耳珰换成了墨蓝色,看上去更为人畜无害,眉目弯弯垂着眸子看少女给他清洗碗筷。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就没从夏蒹的身上移开过半分。

        若不是整间客栈的人都对他避而远之,柳若藤都快要以为昨日之事只是她的一场荒诞梦境。

        “我接到了一则悬赏令。”夏蒹笑着,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宣纸。

        “这就接到了?”说

        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柳若藤与许致本还在帮她俩留意,没想夏蒹自己就接到了,她拿过悬赏令,随口问道,“这是前往何处的?”

        “京城,是京城有一户苏姓人家张贴的悬赏令。”

        拿着宣纸的指尖一顿,柳若藤起眼,拽了拽身边许致的衣袖,示意他一起来看。

        说危险,也确实不算危险。

        京城苏家,报酬丰厚,任务内容浅显易懂,简单来说就是要召集江湖女侠数名,扮做丫鬟入府,贴身保护主人家安危。

        但具体要从谁的手中保护主人家安危,又是没有说清。

        柳若藤微微皱起眉,假装不经意抬起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少年。

        他吃着半张咬过的饼,动作慢条斯理地,光是一看便知是高门贵族出身的公子。

        当初接裴府那则悬赏令也是如此,任务给出的极为模糊不清,一切都要她们自己摸索。

        这位裴大公子也是,自从初见时便让她极为不适。

        正这样想着,一道视线探过来,少年的手不再动了,柳若藤起眼,与裴观烛对上视线。

        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但看着她,又浅浅,浅浅挂上了面具般的笑脸。

        一瞬间,少年手里提着人头的场景浮现脑内,柳若藤指尖颤颤,“夏姑娘,这则悬赏令,不如还是让我们跟你一起吧?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一起,”

        手中的饼放到盘子里。

        少年坐的很直,面上挂着笑微微偏过头,“你们好喜欢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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