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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有阴谋


  姚守宁体内的血液沸腾,一股力量从中析出、涌动,顷刻化为滔天洪流,将世间的屏障冲破。

  少女眼前一黑,只见眼前的景物扭曲,逐渐化为一片虚无。

  耳中所有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一切归于寂静,听不到半点儿声音。

  但片刻之后,在这万赖俱寂之中,渐渐的有一道轻雅的老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叹息着低语:

  “诸位,老朽寻找了78年,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弟子!”

  那老人的声音之中饱含情感与欢喜,听得姚守宁鼻尖一酸,既生孺幕之心,又生委屈之情。

  她正欲张嘴,嘴唇微微一动间,便将这种玄妙至极的感觉打破。

  仿佛那个正确的时机还没有到来,她的意识被弹出这种空灵之境,归于现实。

  她身处将军府的灵堂之中,周围并没有陌生的老人。

  站在她面前的,是抱狗的段长涯,及身形壮硕如山的陆无计夫妇,还有满脸欢喜的徐相宜。

  这一瞬间的恍惚对姚守宁来说,颇有种沧海桑田变幻的感觉。

  片刻之后,记忆回笼,她想起徐相宜问她:黄飞虎还有没有救。

  她凭借满腔年少不知事的意气,回答道:“它不应该死在这里。”

  说这话时,她只有天真与善良,而此时目光再落到那性命垂危的大黄狗身上时,姚守宁凭空增添了几分笃定,补充了一句:

  “它不会死!”

  只见那大狗唇舌之中原本血流不止,但在她话音一落的刹那,那血泉便似是被无形的力量所堵住。

  连成一条线的紫红血丝由粗变细,接着又似是被掐断般,化为滴滴答答的血珠,色泽由紫转黑,再变成殷红的正常血色。

  众人肉眼可见的,那大狗子后背处受妖气不停向四周腐蚀的紫红溃烂疮面停止蔓延。

  两种力量相对峙,最终妖气被约束在原有的固定处,再难扩散。

  反倒是完好的皮肤之中,似是焕发勃勃生机,反向溃烂处收紧。

  那腐烂的疮口上紫红的妖气被逼散,接着血肉再生,如枯木逢春,断裂、枯萎的血管再续。

  坍塌的皮肉重新丰盈,血液凝固、结疤,继而有细微的黄黑绒毛长出。

  伤口越缩越小,顷刻之间重新收束,直至化为两个花生米大小的血洞为止。

  先前气若游丝,连‘哼唧’声都发不出来的黄飞虎,此时喉腔之中发出一声大大的呛咳,垂落的头颅一抬,那双眼睛再度焕发出明亮的光泽。

  ‘汪汪汪!’

  狗叫声响起,尾巴甩摆,垂在陆无计掌心中的狗头抬了起来,恢复活力的狗子热情的伸出舌头,拼命舔舐主人掌心。

  躺在棺材里一直侧耳倾听的陆执在听到熟悉的犬吠,先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接着又一个激灵。

  但那种失去意识的感觉并没有传来,看来姚守宁说的是真的,那下咒的妖影已经死去。

  “……”

  “能救活了!”

  这一幕玄妙非凡,无异于神仙手段。

  虽说长公主夫妇对姚守宁觉醒辩机一族的血脉之事心中都有数,在场众人也都听过不少传闻之中辩机一族手段,知道他们的力量逆天。

  可无论传说如何离奇,都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徐相宜的神情从初时的紧张变成震惊、激动,最终眼睛晶亮,化为难以抑制的笑意:

  “看来天无绝人之路,将军好福气!”

  他意有所指,陆无计的目光落到了棺材边,见到隔着棺材相靠的少年男女,抿了抿嘴唇,接着才低下了头,神情温和的摸了摸掌心里死而复生的狗子,露出一丝笑意。

  “今日的事,谁也不允许往外传!”

  长公主松了口气。

  她没有听明白徐相宜的话,但却看得出来丈夫此时心情极好,却只当狗救活了他开心而已。

  朱姮蕊拍了拍陆无计的后背,敲得‘砰砰’作响,接着才转头看向棺材:

  “你这小子,要躺多久才起身?”

  “……”

  陆执没有说话,也不动弹,只当没听到母亲的话。

  众人这才想起,世子兴许是觉得太过丢人,不肯从棺材里起来。

  “他怎么了?”朱姮蕊有些纳闷不解,问了一声。

  “世子觉得——”一向能言善道的罗子文此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种状况,犹豫了许久才道:

  “可能觉得现在的状况他暂时不适合露面。”

  他说得委婉,但陆无计却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回头跟妻子解释:

  “他觉得丢脸了。”

  想想确实有些丢脸。

  一天之内,在自己的葬礼上复活,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赞美苏妙真、表白黄飞虎,这种冲击比之当日北城门前发疯还要激烈。

  几人正说话间,外头陆管事在喊:

  “公主,几位外地刚进京的王爷都过来了,此时想要见您与陆将军一面。”

  说话的功夫间,外头还能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显然先前世子突然复活,许多外头等待的人听到了府中尖叫、大喊,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一无所知,这会儿便纷纷询问了起来。

  朱姮蕊不爱搭理这些杂事,但毕竟这些人都是她为了替儿子解除妖咒亲自派人请来,此时自然应该出面将人打发。

  这头她可没耐心与陆执多说,只得托徐相宜将陆执弄出棺材。

  夫妻俩前后脚的离开,徐相宜含笑看了姚守宁一眼,又看了看躺在棺中的陆执,也推说自己有事,接着脚底抹油一般逃开。

  段长涯也借口要将狗抱去治疗,罗子文退守在屋门之外,偌大的屋中便只剩了姚守宁与躺在棺材中的陆执两人。

  “世子,起来吧。”

  姚守宁劝他:

  “我表姐身上的妖王已经被我外祖父打败,你身上的几次诅咒都已经解决……”

  陆执躺在棺材之内,双手抱剑,听到姚守宁这样一说,他就问:

  “真的已经解决?”

  姚守宁点了点头:

  “解决了。”

  她说话时,看到陆执侧了下脸,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将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了起来:

  “……应该解决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

  “你看,你已经清醒过来,刚刚黄飞虎叫时,你也没有,没有中邪……”

  陆执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又问:

  “那你真的觉得,你表姐身上的那妖王已经被你外祖父杀死了?”

  这样一说,姚守宁脸上就露出犹豫之色。

  这也是她十分担心的一点。

  虽说她亲眼见到柳并舟与黄飞虎围截,将那妖王狙杀,使得陆执诅咒立解,但不知为何,她心中仍像是笼罩了一层阴影。

  随着陆执的问话,她想起了柳并舟说过的话来。

  外祖父说过,那现身的妖王乃是当年天妖一族的九尾狐王,太祖曾斩杀过它,断它一尾。

  这样的大妖怪,纵然只是见其附身的妖影,姚守宁也不觉得它会轻易的死掉。

  她与这狐妖也打过数次交道,知道这妖怪狡诈、残忍。

  当日她指出苏妙真可能中邪之后,这妖邪便逼出妖蟒,闹得轰轰烈烈,自己隐于暗处,姚守宁还当它想要藏身收尾,以便将来再作乱。

  但今日前往将军府,它又贸然现身,最终死于柳并舟手里面。

  外祖父已经是大儒,身怀浩然正气,力量非同一般。

  可他面对的则是天妖一族曾经的妖王,是与当年大庆的开国太祖交过手的大妖怪。

  这妖邪当年在太祖手上都能逃得活命,怎么可能会轻易死在柳并舟的手里面?

  此时细细思量,姚守宁生出一个念头:那日恐怕自己的猜测是错的,狐妖之所以放出蟒怪闹出阵仗,并非是想要隐于暗处,打消柳并舟疑惑。

  恰恰相反——

  那妖狐可能只是故意放出蟒怪,误导自己与柳并舟,让自己等人以为它是借此金蝉脱壳,实则并非如此。

  姚守宁再一想:如果当日狐妖只是放出烟雾弹,事实上它真正的打算是借今日之‘死’而迷惑众人,实则隐于暗处呢?

  因有妖蟒之死在前,今日它行踪败露,之后死于柳并舟手中之事便似是显得顺理成章。

  只是事情太过顺利,陆执一问的时候,姚守宁便觉得不大对劲。

  “我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

  她亲眼见到外祖父身上的影子杀死了狐王,可是预感又告知她这妖狐死得并没有那么容易。

  “我觉得没死。”

  陆执在棺材中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向姚守宁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

  “你看,当日你家闹妖人尽皆知,此后我中了妖咒,你表姐来此。”

  姚守宁正欲说话,陆执抬手一压,制止了她的疑问,接着道:

  “你表姐一来,肯定又对我下了什么咒语。”说到这里,他有些咬牙切齿:

  “妖咒出现的时候,那妖王是不是现身了?然后才逼你外祖父出手?”

  姚守宁按捺下内心的念头,点头应了一声:

  “对。”

  “你看这像不像做的一个局?”世子勾唇冷笑,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事情可一不可再,数次有你表姐在场的时候,我就开始中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与你表姐是有关的。”

  尤其是在当日蛇妖现世之后,仿佛明目张胆的告诉众人:苏妙真有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普通人都会觉得有诡异,柳并舟还在现场,苏妙真的邪异自然难逃他的眼睛。

  这就无异于妖邪明摆着告诉柳并舟:我附身在你外孙女身上,你快来杀我。

  “你也说了,那是妖王。”当年的九尾狐王可非同一般的妖怪,它有天妖一族的血脉,擅长蛊惑人心,隐匿逃命,最是狡诈残忍。

  太祖得上天传授秘术,身边又有道、儒、武及辩机一族人之助都未能彻底铲除它,更别提几百年后,仅凭一儒、一狗就能要了它命。

  哪怕这只是一道残影,也没有这样简单就死的道理。

  “所以我认为这只是一个局,让人以为这狐妖必死的局。”

  只是陆执在这妖狐局中成为了一个‘信号鼓’——妖狐来了他发疯,妖狐‘死’了他清醒。

  想到这里,陆执又开始烦闷。

  如今他名声可算彻底毁了,不再是以往那个名满神都的天之骄子。

  “我中邪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问了一声。

  “你赞扬了我表姐。”

  姚守宁轻声的回答。

  她说得简单,但陆执却可以想像得到当时的情景。

  他死而复生,本来就是一件十分惊悚的事,接着又突然表白苏妙真,最绝的是他娘又让人牵来了黄飞虎,恐怕打的是想要‘以咒制咒’的主意。

  他开始心疼自己。

  “世子,算了吧。”姚守宁安慰他:

  “想开一点。”

  “我怎么想得开?”他叹气:

  “这妖蛊还埋在我身体里。”

  “妖王做了今日这样一个局,说不定短时间内不会再搞你……”姚守宁总觉得自己安慰他这句话时,都没什么底气。

  陆执果然也不相信:

  “妖族要谋大计,总会再行动的,妖蛊不除,我迟早会再疯的。”

  他疯了又疯。拜今日葬礼所赐,来的可都是神都名门,这种事情可兜不住,总会传扬出去。

  “……”姚守宁说不出话来,陆执躺在棺材里:

  “让我‘死’了,是最好的主意。”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娘打得这么狠,我要让她没有儿子!”

  “……”

  姚守宁劝他不出来,只好由他躺在棺材里。

  接着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告诉给他听,包括当日镇魔司程辅云上门问话,以及陈太微可能拿针刺自己一事,同时还和他说自己的猜测:

  “我怀疑这个人可能与妖王有勾结,因为他实力很强,应该能发现我表姐身上的妖气,但他却似是并没有出声。”

  陆执并没有在意她后面的话,事实上陈太微此人来历不明,却能凭借一身道术深得神启帝信任,这些年来不顾国家社稷,一心一意想要修道成仙,已经令长公主对他极其不满,曾扬言:迟早要清君侧。

  这样一个人,就是与妖族有勾结,陆执也觉得不那么稀奇。

  可是他听到陈太微拿针刺她,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这老贼是不是偷你的东西了?”

  “偷我东西?”姚守宁没料到陆执会这样说,不由怔了一怔。

  “对。”陆执想要点头,但躺在棺材里与她说话始终不大方便,说起正事,他顿时不再像先前一样的孩子气,而是坐起了身来,面色凝重道:

  “你也清楚你的身份。”

  他理了理缠在身上的头发,正色道:

  “辩机一族浑身都是宝,你的血脉尚未完全觉醒的时候,可以镇压我身上的妖蛊,你的‘气息’可以影响很多东西。”

  姚守宁被他说得有些发慌,搓了搓自己掌心:

  “可是当时我没有看到伤口。”

  陆执还在理自己的头发。

  他的头发又长又黑,有几缕在先前躺下时缠到了腰带后侧的玉扣上,此时他不大方便取,不由唤了一声:

  “姚二帮帮我的忙。”

  姚守宁连忙踮起脚尖要去帮他解,但棺材颇深,他又坐在里面,头发勾在腰间,她只好以胸口压在沿边,两只脚腾空而起,吃力的去解他长发。

  为稳住身形,她的肩头顶着陆执肩膀借力,手伸进去解开。

  他头发黑亮顺长,带着檀香气息,但缠过的地方有些乱,姚守宁解开之后顺手替他理了两下。

  陆执接着说先前的话题:

  “此人手段莫测,没有看到伤口,但他未必没取你的血。”

  说完,又问:

  “你感觉到痛了,肯定是他做了什么事,却又粉饰太平。”

  陆执皱着眉,道:

  “觉得刺痛的地方在哪里,我看看?”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就有些惊慌,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四天,当日都看不出端倪,如今恐怕更难看出什么,但她听到陆执要求,仍是毫不犹豫以手肘撑着棺悬,把陈太微曾把过脉的手亮给他看:

  “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心,说道:“当时他说替我把脉,但中间我感觉刺疼。”

  少女的手腕白生生、细嫩嫩,那皮肉晶莹,似是隐隐可见下方青青的血管之影。

  陆执的指腹往她自己手指方向摸了过去,入手温热细腻,仿佛凝脂如玉,带着淡淡香气。

  他的手指修长,似是轻轻可以将这手腕圈进掌心。

  恍惚了片刻,他强行压下心中古怪之感,伸手搓了她手腕两下,仿佛借此抚平内心的荡漾,问:

  “你感觉有东西被他拿走了吗?”

  “有!”姚守宁没有察觉世子的心绪,点了点头:

  “我感觉他偷走了我的东西。”

  世子搓的力量虽不重,但少女皮薄肉嫩,腕间很快浮起一片红痕,与当日陈太微替她把脉之后的情景略有相似。

  熟悉的情景令她意识一闪,不同时间、不同人物所搓红的手腕相重叠,她的意识像是一下回到了四日前的夜里,一只微凉的手把住了她的腕间,有一道细弱的气刺入了她的手腕里!

  只可惜姚守宁的力量虽说因为外祖父的到来而恢复、提升,可惜却在没有得到完整传承的情况下,无法更加自如的运用力量。

  当夜发生的一切始终如镜中观月,看得不那么清晰。

  “他拿东西刺我了!”

  这句话却说得十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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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哈大家,修改耽误了时间,晚了十分钟,但我多写了一千字,这一章是五千字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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