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池央央见到了池亦深。

        在铁门深锁的大牢里。

        池央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踏进那个见客室的，总之明明很短的一段距离，她却走了很久很六五久。

        每迈一步都非常吃力，脚步似有千金一般重。

        杭靳说要陪她一起，她拒绝了，是不想杭靳看到她的亲人是那么的肮脏。

        不知道走了多久，池央央终于到达目的地，而池亦深也在狱警的带领下到来。

        原以为去世了两年之久的亲人突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并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即使之前有那么多的心理准备，一时之间池央央也没有办法接受。

        她看着他，看着那个她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亲近得不能再亲近的，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池亦深，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是瞬间坠入了无间地狱。

        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她还幻想着有可能这个坏人不是池亦深，或者这个坏人只是跟她的父亲同名，或许或许……她悄悄找过很多理由很多借口。

        如今这些理由借口，都被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的池亦深给打破了。

        “央央！”

        他先开口叫了她，这声音池央央熟悉，是她熟悉的父亲惯有的慈祥的声音。

        可是这么熟悉的声音却再也让她感觉不到温暖，只会让她感觉到恐惧与不安。

        她张嘴，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叫爸？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样一个坏事做尽不堪入目的父亲。

        叫名字？

        但她的身体里始终流着他的血，她的生命是他给的，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是他的女儿。

        “央央，爸对不起你！”他说，声音有点吵哑，配上他现在落魄的模样，根本无法想象他在被抓之前是怎样的泯灭人性无法无天。

        池央央看着他，眼前这张脸明明很熟悉，却又觉得非常陌生。

        因为他再也不是她熟悉的父亲，在他的眉宇之间有着太多她不熟悉的东西。

        这两年多时间里，她不止一次希望过自己的父亲还好好活着，不止一次希望能够再见到自己的父亲，希望自己的父亲还好好活着，而此时真的见到了他，她却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希望他已经死在两年前。

        池亦深也在看她，看了许久，他叹息道：“在这两年时间里，我想见你的时候只能偷偷的远远的看你一眼，如今能这么近看到你，看到你过得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我过得很好？”听到他这句话，池央央瞬间爆发了，指着他嘶吼道，“你知道我这两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么？你知道我这两年有多少个夜晚从恶梦中惊醒么？你觉得我过得很好么？”

        “是！”池亦深望着池央央，一字一字慢慢道，“我承认我这两年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有今天这样的结局是我咎由自取，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任何人都可以指责我，但是你池央央没有。”

        “你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明明难受得想哭，池央央却笑出了声，“你真的觉得你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情么？你让我每天活在痛苦折磨之中，你还能说出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央央，事已至此，这种时候还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有什么用呢？”池亦深耸耸肩，一副轻松自在模样，在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到被抓之后即将接受法律审判的慌张，“今天你能出现在这里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只希望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父亲。”

        “是，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遇到你这样的父亲。”池央央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陷入掌心里，疼痛才能让她稳住随时都可能崩溃的情绪，“你告诉我，我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动的手？”

        “不是。”他摇头，“毕竟我是真的爱过她，我下不了手。”

        在听到池亦深这个回答时，池央央是松了一口气，或许这个人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人性，然而池亦深接下来的回答，又将刚刚要爬上悬崖的她一把推入了无底深渊。

        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天气：“不是我动的手，但我亲眼看着她在我的面前被人一刀一刀，像超市里买鱼的把鱼肉一片片割下来……”

        “你闭嘴！你闭嘴！我让你闭嘴！”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让池央央失控地呐喊尖叫，身体无力地跌坐到椅子上。

        这个恶魔，他怎么可以，那可是跟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妻子啊，难道以前几十年他爱妻子的人设都是伪装么？

        一直不放心离去的杭靳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担心地扶住池央央的肩头：“小四眼儿……”

        杭靳的大掌像是带着无尽的力量，通过身体的接触，把力量那么一点一点传递给她，让她身体慢慢恢复力量，情绪也慢慢稳定。

        她拍拍他的手，给他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没事，你先出去等我吧。”

        杭靳握住她的手：“我就在这儿陪你。”

        池央央看着他，没再说话，杭靳被她看得心里发慌，又道：“那我就在门口等你。”

        池央央轻轻嗯了一声。

        离开前，他看向池亦深，正好对上池亦深的目光，池亦深笑容满面地道：“杭家小子，这次是我失算啊，你也比我想象中有本事多了。”

        杭靳知道池亦深所指何事，但没接话，转身走了出去，但内心又升起一些不安。

        杭靳离开后，池亦深还是笑容满面：“央央啊，是你要听，你又不让我说，你啊还是太像个孩子了。你说要是我也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有谁能保护你呢？”

        “保护？你觉得你是在保护我？”池央央又一次被气笑了，他哪来的脸说在保护她的。

        “不然呢？”池亦深笑笑，“央央，如果不是我交代他们不能动你，你一心扑在两年前的案子上，早就……你以为杭靳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的，能在你每次遇险都能将你安全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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