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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千百剑里取一剑,至清至浅


  再如何壮阔的大河,也不可能漫过整个世界,只不过面对这条大河时,没有谁还能够找到那几小块干燥的土丘。

  君陌没有看河,却能感觉到这条大河,于是他在奔涌的河水里,找到了落足处,身形微转,脚便落在那处。

  他再次睁开眼睛,看着河水像时光一样在脚下流淌,没有像老师那样出感慨,眼眸深处散出一抹及明亮的光泽。

  他的脸颊苍白,神情却依然是那样的宁静。

  一声清啸,从他的唇间迸出。

  如雏凤清鸣,更像凤凰浴火重生后的第一声。

  秋风渐狂,君陌黑飘舞。

  他张开双臂,衣袖在风中拂荡。

  他的鲜血从断臂处不断喷涌。

  他的念力向着周遭的天地间狂肆地喷涌。

  ……

  ……

  青峡铁篷下,炉架里的一柄剑,感受到了那道狂肆念力的召唤,嗤的一声,刺破厢柜,破篷而飞,向原野间飞去。

  南方原野,西陵神殿联军营中,忽然暴出无数声惊呼。各宗派的修行者们,忽然现本命剑,脱离了自已的控制!

  清脆的摩擦声,在军营里此起彼伏响起,那是剑与剑鞘的摩擦声,无数飞剑自行出鞘而飞,向着青峡前疾掠。

  青山深处,数片落叶轻轻覆盖在一柄宽大的铁剑上,一只断臂还紧紧握着剑柄,忽然间,铁剑剧烈地颤抖起来,然而破松涛再次飞起!

  ……

  ……

  原野四周的天地里,充斥着君陌狂肆磅礴的念力。

  无数柄剑,受到这股念力的召唤,自四面八方而来,疾逾闪电,瞬间穿越遥远的距离,来到青峡之前,直刺柳白!

  柳白神情凝重,收回断剑横于身前,再次布下咫尺世界。

  千百剑,骤然静止于他身周的秋风里,悬停在空中。

  剑的数量太多,形成一个极大的剑球,遮蔽住天光,显得格外森寒。

  杀意十足。

  这是剑的世界。

  这是被剑包围的世界。

  柳白便在千百剑间。

  他看不到对面的情形,甚至与天地元气的联系,仿佛都要被中断。

  他只能去计算。

  ……

  ……

  君陌于千百剑里握住自已的剑。

  他用的是左手。

  青峡之前到处都是剑,剑意纵横,天地气息混乱不堪。

  他却能准确地找到自已的铁剑。

  因为他的右臂还在铁剑之上,不舍离去。

  他握住铁剑,就是握住了自已的断臂。

  他抽出铁剑,然后向被千百剑包围的柳白刺去。

  ……

  ……

  柳白看不到,也无法算清楚。

  但他感觉到了这一剑。

  这是他此生所见的最强一剑。

  甚至比当年成就他剑圣之名的南海剑神手中的剑,更加可怕。

  柳白不再犹豫。

  他不再横剑,再没有什么城墙,也没有护城河。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只信任剑本身。

  此时的君陌,成功地激出了他所有的战力与傲气。

  他自信当世无敌。

  大河剑前,当者辟易。

  君陌的这一剑,再如何可怕,也不可能是自已的对手。

  ……

  ……

  柳白出剑。

  大河疾涌平野间。

  他是剑圣。

  他的剑是剑中之圣。

  他出剑,这个世界便只能剩下一把剑。

  咫尺再扩。

  千百剑骤然崩散,向着青山原野疾飞而坠。

  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柳白的视线,阻挡他的剑。

  但青峡之前,还有一把剑。

  那把铁剑被握在君陌的手中。

  然后被君陌握在手中。

  ……

  ……

  这句话没有重复。

  是准确的现实情况

  握着剑柄的是断臂。

  君陌握着自已的断臂。

  这幕画面看上去很血腥,但没有任何意义。

  除了铁剑仿佛变长了一截。

  ……

  ……

  君陌出剑,专注而严谨,哪怕浑身浴血,却依然毫无动摇。

  柳白出剑,后而先至,世间依然没有谁的剑比他更快。

  然而柳白手里只剩下半截断剑。

  君陌手里的铁剑,却比平时要长出一截。

  青峡前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声音。

  像是有滴水落入炉里,触着高温的红炭。

  铁剑刺进了柳白的胸口。

  柳白的断剑,离君陌的咽喉还有一段距离。

  不近亦不远,正是身前一尺。

  ……

  ……

  柳白弃剑。

  断剑再断,成无数明亮的碎片。

  剑身上的天地气息,摇撼不安。

  青峡前的原野开始震动,响起一声长啸。

  啸声中,柳白疾退。

  来如黄河奔涌入海,去如洪水泛滥成灾。

  借天地气息,他如鬼魅般后掠数十丈。

  然后他停下。

  他开始咳嗽。

  咳出来的都是血。

  他看着胸口那道剑伤,眉头微蹙。

  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君陌为什么要驭如此多剑。

  因为君陌要他算。

  他虽然是当世第一强者,但毕竟不是桑桑这种天算之人,他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算尽所有变化。

  君陌不用算,因为千百剑都是假的,只有他自已的铁剑是真的。

  但即便如此,君陌的铁剑,还是无法进入他的身前一尺。

  直到断臂重伤,君陌很痛,很怒,很不甘。他严谨守礼多年,被自已的规矩束缚了这么多年的放肆,终于在这一刻暴了出来。

  他闭眼,不见黄河天上来,避开柳白致命的一剑。

  他清啸,青山原野震动不安,无数剑至。

  柳白的剑意终于出现了缺口。

  君陌的铁剑,便从那个缺口里刺了进去。

  那个缺口,也许是柳白故意为之。

  因为他相信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他的剑最快。

  但他没有想到一件事情。

  剑道分为剑与法,又分为势与术。

  而且除了快慢,还有长短。

  ……

  ……

  低头看着不停淌血的伤口,柳白笑了笑。

  他的笑容并不落寞,只有淡淡的自嘲和感慨。

  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最后的结局竟是这样。

  两败俱伤,他可以接受,但他真的很难接受这个原因。

  这个原因实在是有些荒谬。

  断剑与长剑相遇,因为某种原因,持断剑的人反而刺死了对手,又因为某种原因,持长剑的人获得了优势……这是初学剑法的普通人,才会想象的战斗场景。

  他与君陌是世间剑道最强的两个人。

  最终却真的用这种方式,为这场战斗画上了句号。

  他忽然想到,清澈的小溪会变成浊浪滔滔的大河,入海后却会重新变清,莫非剑道修行至极深处,也会依循同样的道理?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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