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大年初一的头一天,    整个温家除了老爷子早起了以外，所有人都睡了懒觉。

        就连作息时间向来稳定的温衍都睡了懒觉。

        吃早饭的时候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坐在餐桌上，面对着一桌空荡荡的场景,    这顿早饭是越吃越气。

        “现在的年轻人究竟怎么回事儿？一个个晚上不睡白天不起，连早饭都不吃,    再这么下去身体迟早要玩完！连我这个半只腿都踏进棺材板里的老头子都不如！”

        到上午快十一点，家里的阿姨已经要准备中饭了,    几个小辈才陆陆续续起来。

        下来一个，老爷子就阴阳怪气一句。

        孙女儿和孙女婿是最早起来的。

        两个人在听完老爷子的絮叨后，陪着老爷子坐沙发上看电视，今天电视台仍旧在重播昨天晚上的春晚,    但还是没人看，电视机就那么大喇喇地开着，只有偶尔镜头给到哪个之前合作过或是关系不错的艺人,    温荔才顺势和宋砚聊上几句工作。

        平时过年睡懒觉大赛的最终胜利者不是温征就是徐例,    今年却难得换了人。

        温征和徐例都是打着哈欠下楼的，舅甥俩留的发型都是需要发量和长度的潮男头,    平时打理过后看着就很潮很帅，今天起得太晚来不及打理，头发看着乱蓬蓬的。

        “去！把头发给我梳好了！大老爷们一个顶着鸟窝头不害臊啊！”老爷子一声命下，“不梳好我直接用推子给你俩头发都推平了信不？”

        没办法,    舅甥俩只好去梳头。

        温荔扎着个简单的高马尾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真奇了怪了,    连温征和徐例这俩都起了。”碍眼的人终于走了，老爷子嘟囔道，“你舅怎么还没起？”

        温荔边嗑瓜子边耸肩说：“不知道。”

        老爷子想了半天,    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你舅不会连婚礼都来不及办就给我弄出个孙子来吧？”

        原本正安静喝茶的宋砚突然噎了一下，温荔表情复杂,    不知道姥爷是怎么想到这层的。

        “不会吧，我舅那么传统的人，怎么可能先上车后补票。”温荔摇头。

        老爷子又是庆幸又是失望地抿了抿唇。

        到快吃中饭了，两个人终于姗姗来迟。

        温家的人反应都很平常，问他们洗漱好没有，准备吃饭了，反倒是盛柠自己很不好意思。

        她越是不好意思，就越是埋怨温衍。

        睡觉前她对温衍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要早点叫自己起床，平时在家里懒懒没关系，这是在温家，一定不能起太晚。

        结果早上闹钟一响，温衍直接就给掐掉了，盛柠迷迷糊糊醒来问几点钟，又被男人给揽进怀里，说还早继续睡吧。

        然后就这么直接一觉睡到了中饭前。

        两个人看着精气神都不太好，于是本来对两人起晚的原因没有怀疑的温荔也不经怀疑了起来。

        她不会真的要迎接表弟或是表妹了吧？

        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温衍嘴比较硬，就是做老子的也撬不开，所以他让家里唯一的姑娘温荔去旁敲侧击，找盛柠打听一番。

        “问了。”温荔说，“舅妈年后就要考试，所以她今天起晚了是因为晚上学太晚了。”

        “那你舅呢？”

        “因为不想打扰舅妈学习，所以昨天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三点多，也起晚了。”

        “……”老爷子神色复杂，最后还是点头勉强地说，“行吧，有上进心总是好的。”

        原本给盛柠准备的新年红包已经定好了数，老爷子最后又给在末尾加上了六千六百六十六块钱，意味着考试顺利。

        大年初一一过，年初三温衍和温征就上班去了，年初四温荔两口子和徐例都因为收到电视台的元宵晚会邀请，也要提前结束了假期回去返工，老爷子虽然心里头不舍，但孩子们都有各自的工作，他也不能不放人。

        唯独就剩下盛柠这个备考生，她本来是年初三就要跟着温衍一块儿走的，结果被老爷子强留在了温宅，跟他帮忙应付来上门拜年的亲戚。

        温衍先开始没答应，其他人也觉得不合规矩，老爷子不高兴又是抱怨又是卖惨，最后还是盛柠自己心软，答应在温宅多住几天。

        来一个亲戚上门拜年，老爷子就将盛柠推出去介绍，盛柠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如坐针毡很不自在，结果老爷子还真就只让她露个面，然后随便聊了两句又让她回房间了。

        偶尔有亲戚拦着说再聊聊，被老爷子一句话推掉。

        “温衍媳妇儿年后有考试，陪咱们坐在这儿唠些没营养的话还不如抓紧时间多看点儿书。”

        即使是在温宅，盛柠每天也依旧是在房间里看书学习，就一日三餐的时候老爷子才会叫她下楼吃饭，其余时间完全和自己一个人时没什么区别。

        盛柠一直在温宅住到了年初七，温衍来接盛柠回去。

        “好好考听见没。”临走前，老爷子嘱咐盛柠，“牛皮我都吹出去了，说温衍媳妇儿以后是要在外交部工作的，你可不能让我丢脸。”

        盛柠用力点头：“您放心吧。”

        坐车回去的路上，温衍问盛柠这几天在家里住得自不自在，盛柠就把这几天的情况如实说了。

        温衍牵起嘴角。

        其实老人家要的也不多，就是想平时吃饭的时候身边有个人陪着，或是一个人放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时候，能想起家里还有个人就行了。

        -

        看起来漫长的新年假期就这样过去了。

        盛柠在年后正式参加了公务员主管部门统一安排的笔试，复试名单出来当天，她上网查询，最终在名单的前列找到了自己的准考证号。

        还有最后一关。

        她在应届毕业的第一个学期因为导师的问题错过了外交部在学校安排的选拔考试，现在好不容易闯到这一关，不想再出任何的差错。

        盛柠深吸口气，更加努力地开始准备复试。

        复试的具体考试安排在三月上旬正式公布，考试内容包括心理素质测试和职业业务水平测试，其中水平测试又再次分为了笔试和口试，以及最后的一轮面试，时间跨度接近一个星期。

        也就是说，在这一个星期内，盛柠都需要保持着百分百的专注力面对每一场考试。

        三月下旬，最后的面试终于在下午六点结束。

        无论结果如何，总之这长达半年的压力终于在今天暂时画上了句号。

        温衍特意提早结束了工作，将车停在学院门口等她考完试出来。

        从考场走出来的盛柠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别的，坐在车里沉默，面色不太好，温衍问她要不要去吃饭，她摇摇头，轻声说暂时还吃不下。

        温衍没有勉强，开着车带她去了最近的公园广场，想带她散散步轻松一下。

        三月下旬的晚风还带有一丝凉意，但冬意已经完全褪去，这个天气不冷不热，最适合外出。

        偌大的广场上有不少住在附近的居民也在散步，跳广场舞的阿姨已经集合完毕，领头的那个正在调试音响，孩子们拿着各自的夜光玩具追逐打闹。

        两个人本来走得好好的，盛柠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张开臂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我终于考完了。”她说，“太痛苦了。”

        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压抑着的情绪不敢往外抒发，直到现在这一刻才彻底轻松下来。

        而她已经是成年人，所面对的考试压力不但是成绩上的，还有关于自己的未来和前途。

        温衍也没法再往前走了，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下。

        静静地任由她抱了会儿，温衍这才轻声开口：“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这些日子他和盛柠见面的机会不多，偶尔带她出去吃饭，她想的都还是考试。

        盛柠不是不知道劳逸结合，可还是不免得觉得紧张。

        “但是你，还有你家人，我妹妹，我朋友，你们都想我考上，我不想让你们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失望。”

        她抿唇，突然很小孩子气地问了句：“我要是没考上，你还喜欢我吗？”

        一方面怕考不好，让周围人失望，另一方面也不可避免地是因为面子，怕努力了这么久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被人在背后小声议论。

        温衍理解她的这种压力，在之前那样高强度的重压下，到如今神经松懈下来这一瞬间，非常需要身边有个人能陪着，告诉她无论结果好坏，都没有关系。

        “傻么你。”温衍说，“无论考不考得上你都是温太太了，这事儿没得变。”

        有被他略显强势的话安慰到，盛柠心想反正自己也尽全力了，没考上也不算遗憾了。

        在复试结果出来前，她还安慰自己，没事儿的，优秀的人那么多，大家都是公平竞争，就算输给那些人了也不算丢脸。

        从全国考试中选出了九百人，再从九百人中选出了两百人，最终在这两百人中选出了最后的一百五十人。

        不过好在盛柠是这一百五十分之一，而且成绩相当的名列前茅。

        已经不知道点进去过多少次官网，如今部长的话还在考试官网中显示着。

        「亲爱的青年朋友们：

        欢迎你们投身祖国的外交事业。

        这是一项神圣崇高的事业，外交工作充满挑战，需要迎难而上，在今天中国外交的历史新起点上，为广大优秀青年报效祖国、展现才华，视线人生价值提供了广阔舞台。」

        而到这一瞬间。盛柠才清晰地感觉这句话仿佛是对她说的。

        “盛柠同志，恭喜你通过公平竞争成为外交部的一员，希望你在今后能为构建中国特色大国外交贡献自己的智慧和力量！”

        在体检和政审程序全部通过后，她接到干部司的电话，得到正式发函，从去年到今年，大半年的时间，大大小小多少场考试，努力学习的回报终于来了。

        盛柠第一时间就给温衍打了电话，温衍先是挂断，她猜到他可能是在忙，不过心情实在太激动了，所以没再打电话，而是给他发了语音。

        温衍正在开会，盛柠打过来电话也没法接，她又改成发微信。

        他以为她是有什么急事，想着要不要先听听。

        结果犹豫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上语音条，盛柠兴奋的声音就这么大喇喇地公放了出来。

        “考上了考上了！！！”

        “我考上外交部了！！！”

        “我现在就去公馆等你，你下班以后就赶紧回来！！今晚上我好好补偿你这些日子禁的欲！！”

        他迅速关上手机，但是来不及了。

        本来前面的内容还没什么，公放就公放了，但是最后一句话实在猝不及防，直接将温衍的理智打了个稀巴烂。

        “……”

        会议桌上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反应太大吧，怕自己明天就因为左脚先踏进公司而被开除。

        没反应吧，放屁怎么可能没反应！他们又不聋！

        偌大的会议室内，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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