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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楼里出了事,  鸨母心慌意乱的刚要急急出去去查看,此时雕花双门冷不丁被人从外头粗暴的撞开,然后她就惊见那本该早就离开的太子爷,  死咬着牙白煞着面,  犹如一股疾飓风似的冲了进来。

        鸨母吓得面如土色,以为太子爷是兴师问罪的,腿一软刚要捣头就磕的求饶,却见太子爷半丝余光都未朝她瞥过,踏进屋后,  径直大步疾奔画窗的方向而去。

        鸨母劫后余生的大呼口气,  慌乱退至门边。

        林苑终是遥遥看清了那姑娘的脸。

        确实是她。

        看着楼下露出的那抹染血的红色纱衣,  她心里头绞着的难受。想那姑娘是何等厌憎这身衣裳,可到临到头了,也没能穿上自己喜欢的衣裳干干净净的去,  反而只能套着这身令她憎恶的桎梏,绝望而去。

        林苑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也不知怎么了,明明觉得楼下的凄惨场景刺的她满目生痛,  却还是忍不住的直目去看。

        一时恍惚的在想,  何不再熬熬呢,  指不定来日或许还会有什么转机。一时又似觉得,应是那姑娘心里头,  没了什么盼头,  与其这般遥遥无期的熬着,行尸走肉般,倒不如……

        轰然的撞门声响惊了她一下。

        没等她从窗户上收回探出的身子,  来人已经疾步冲到近前,  一把钳住她的肩,  不由分说的将她整个人从窗户上拉离。

        凶戾的拽着她强行箍在身侧,他同时伸出另外一只手来,嘭的声将那敞开的花窗悍然阖死。

        林苑此时终于彻底回过神来,不免吃惊的看着他。

        晋滁呼吸粗重,压低了眉眼回视她。

        脑中却不受控制的反复回荡刚一瞬间落入视线的场景。

        “你刚才想做什么?”

        想她刚苍白着脸手抓着窗棂,摇摇欲坠的往下探着身子的失魂模样,他心头陡然生了股莫名寒意,忍不住用力钳住她的手臂。

        “你别想死。”他咬牙切齿的说着,面上隐有戾色:  “那念头你连生都不得生半分!”

        林苑发怔了会,看他面上藏匿不住的急怒,想他刚才匆匆闯进来时候的遑急,再听他此刻变了腔调的怒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她的目光打那微乱的鬓发以及凌乱的衣衫上滑过,而后垂下眸去,暂压着那些混乱思绪,低声道:“刚听得外头喧哗,我也就只是开窗瞅了瞅,没做旁的事。”

        晋滁死死盯她:“开窗看看,就要连半个身子都下去?”

        林苑就回道:“那姑娘我见过几回。就是想看清楚,是否是她。”

        晋滁犀利的在她面上反复逡巡:“最好如此。教坊里的人命属朝廷,自戕是重罪,不单害己,还会害了至亲。”

        此话一出,还不等林苑反应,他先心头突跳了下,胸闷了起来。

        因为此刻他陡然想到,她已没了夫家,娘家人也早早的弃了她,如今她还有何顾忌?若她真存了那等念头,他没法拿旁的来拿捏她。

        一想至此,他忍不住猛抓紧了些她,目光下意识的就在房间里环顾打量。

        那窗户,那墙壁,那柜角,那桌沿……他倏地将眸光重新倒回到桌面上,盯着上面那把锋利的剪刀,眼神变了。

        “怎么房里还会有这等利器!”

        他戾声喝问,却不是对林苑,而是对那瑟缩在门边的鸨母。

        鸨母惶恐跪地解释:“夫人说要做些针线活,所以……”下一刻她猝不及防想起前头刚被那夫人剪成两瓣的香囊,陡然息了声。

        林苑这会也想到了这茬。

        前头她觉得这香囊已经没了用处,再留着她看着也碍眼,索性就去内间寻了剪刀,想着给剪零碎了扔了。不成想刚一剪刀下去,楼外就出事了,她就撂了剪子,忙开窗去看。

        提起针线活,晋滁这会也注意到桌上那被人一剪两截的香囊。

        收回了目光,他眉眼压得低沉:“滚出去。”

        鸨母如临大赦的忙出了房间。

        房间里重新静了下来,唯余两人缓急不一的呼吸声。

        晋滁松了对她的钳制,转而拉过她的腕,将她拉至桌前,与他对坐着。

        林苑坐下后,就略微低垂了眉眼,可饶是如此,还是能感应到他落在她面上身上打量的目光,反反复复,似带着某些情绪。

        他不开口,她便也继续沉默,两人相顾无言,室内一时又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苑听得他问了句:“为何不让人进来给你擦洗?可是下人怠慢?”

        林苑下意识看了眼周身错落凌乱的松垮衣裳,就回道:“没,是我自个想先静下,就没让他们进来。”

        室内一默后,她感到下巴一紧,而后被人抬了起来。

        他盯着她问:“伺候孤,你可觉得委屈?”不等她开口回应,却又额外补充了句:“你如实回答便是。”

        林苑隐约感到了他态度的转变。

        不似从前的逼迫,怨怼,而是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探究,平和。

        她忍不住抬眸看他,与他眸光对视的同时,艰涩的发问:“那不知殿下可否也如实回我一句,当真是不能放我一马?”

        狭长的眸一眯,眸光隐有阴戾。

        放她一马,何为放?如何放?

        “这里是死地。只有殿下,才能放我一条生路。”

        他盯她:“这里如何不好,左右不过伺候孤一人。”

        林苑的眸光微颤后垂了下来。

        “脱了贱籍出去,也不是没可能。”

        他本以为他此话一出,她断是会欣喜激动,却未曾想,她却是在稍稍沉默后,问了他一句:“若是出去,太子可是要将我养做外室?”

        一语毕,晋滁脸色即变。

        直待他拂袖而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林苑方收回了目光,安静的看向桌面上被剪断的香囊。

        她总算知道了,为何之前她的种种应对皆不奏效。

        原来……他待她,竟还有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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