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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乱世用重典


  布政使涉嫌杀人,顿时让贵州上下一片哗然。

  趁着这个混乱的机会,锦衣卫悄悄封锁其家,拿到了至关重要的账本。

  张克佑不敢疏忽,明面上安排人,实际上派遣锦衣卫暗中护送,生怕出了差错。

  这一番忙碌,抵达北京城后,则让内阁彻底无语了。

  整个贵州省上下,彻底糜烂,价值数十万块的救灾物资还在其次,关键是还有历年来的亏空,全部也填到了赈济灾民身上。

  粗略的一算,价值超过百万。

  这是何等的夸张。

  要知道,整个贵州省一年上下的总赋税,也不过百万上下,这群贪官直接吃掉贵州百姓一年的赋税。

  “杀,只有杀人了。”

  偏殿中的气氛颇为沉寂。

  内阁大臣们纷纷低头,偶尔抬眼望一下皇帝,嘴唇动动,却不敢发出声来。

  此时的皇帝面无表情,冷眼看着这封奏疏。

  上面,上至巡抚,下至知县,几乎没有遗漏的,全部都覆盖上去。

  巡抚独吞三万,布政使两万五,按察使两万五……

  知府一万,知县五千。

  相当于数年的俸禄,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被吞下。

  而且官场上下,却显得格外的平和:

  一群土民乱民,刚平复没几年,不值得朝廷赈济安抚。

  在这本账本之上,现在还记述着云南方面的情况。

  从昆明转运的十万块银圆,二十万担粮食,真正到手的不过九成,漂没了一成。

  甚至这还算是良心价,若是在崇祯年间,到手六七成算是好的了。

  这种前朝陋习,依旧还存留着。

  不过让皇帝感到欣慰的是,贵州驻军并没有参与其中。

  固然有武夫们无权参与到这场盛宴的缘故,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文官们依旧看不起这群武夫。

  虽然是总兵,但王祥却不过是武举出身,而且还是王应熊的家仆出身,站在鄙视链的最低端。

  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并不会随着后者的官位和地位上升而消减,反而约束性更强。

  例如,在南宋初年,岳飞即使坐镇荆湖,但是碰到韩家人路过,也得恭敬的请安。

  无他,他是韩家的佃户出身,只是租种了韩家的地,就打上了标签,一辈子也洗脱不了。

  到了王祥这里,三节两寿,冰敬、炭敬。这是怎么也躲避不了的。

  一介家奴,也想跟我们一起分钱,想得到挺美。

  而忌惮与王应熊户部尚书的身份,这种贪腐更是不敢拉他。

  不过,王祥真的不知道吗?

  “张克佑言语,贪弊灾粮一事,在贵州妇孺皆知,恐怕其也知之,只是不敢多言罢了。”

  且不说文武殊途,就说在其位谋其政,王祥作为总兵,主要的是镇守地方。

  弹劾文官贪腐,并不是他的任务,即使成功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得罪那些贪官的亲朋好友。

  食指弹了弹奏疏,朱谊汐吐露一个字:“识分寸。”

  也好,省了一锅端,有军队镇压也不容易乱起来。

  “让吏部准备干吏,去往贵州。”

  “是!”赵舒应下,只是抬头问道:“不知是多少人?”

  “全部。”

  皇帝冷笑一声:“所有的掌印官,都给我准备齐全。”

  “陛下,这些人将如何判处?”

  张慎言拱手向前,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大明律难道是摆设吗?”

  朱谊汐不喜道:“太祖爷将一切都明晃晃的写得清楚,什么罪判什么罚,照办就是,还要我来教你们吗?”

  “臣等不敢——”

  内阁4人组立马跪下,埋头不语。

  如果真按明初的刑罚来,这些人都得剥皮抽筋,不得好死。

  但除了洪武年间,即使残暴如永乐皇帝,也不曾在施行这样残酷的手段,太泯灭人性了。

  毕竟从洪武之后,法禁废驰,贪弊根本就不算事,被抓到也不过是贬官而已。

  这种法禁废驰的局面,到了万历年间成了顶峰,商人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穿丝绸,甚至普通百姓,也可以做明黄色的衣物。

  龟公们甚至不用戴绿帽子了……

  如果一切都仿古,甚至按照大明律来处置,此时的大明,被牵扯上去砍头的人岂止百万?

  大明律不合时宜了……

  内阁几人早就预料到这种局面,只是低头不语,间接地表明态度——不太合适。

  因为他们明白,如果这时候反对,就是火上浇油,让局面更加糟糕。

  “嗯?”

  朱谊汐不喜地皱眉,斜眼望着几人:“怎么个意思?要我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来写?”

  几人还是没有说话。

  “罢了,全部斩立决,家眷流放云南吧!”

  皇帝突然收敛起了表情,平静地说道。

  这番模样,几人哪里不明白,皇帝根本就没有剥皮抽筋的打算,一开始就只想着死刑。

  朱谊汐可以肯定,如果他要求刑部来量刑,顶多判处个流放,这还是体贴君心,从重处置的结果。

  而从剥皮抽筋过度到斩首,这就显得各退一步,两方都比较容易接受。

  拆屋顶不行,那就开窗。

  “法禁废驰啊!”朱谊汐叹道:“乱世须得用重典。”

  当然,剥皮抽筋到底无人性了些,虽然对于百姓来说很解恨,但对于统治阶级来看,失大于得。

  皇帝从来不会一人来统治天下,必须依靠文官组成的官僚系统。

  对于百姓们来说,贪官必须得死,死得越惨越好,才能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而对于君主来说,贪官不可怕,能做事就行,可怕的是昏官。

  因为昏官必然是贪官,更会坏事,所造成的破坏是贪官的数倍。

  而在明朝,官场上君子的可怕性更胜数筹。

  “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惜死,我大明两者都犯了。”

  皇帝突然冷笑起来,对着几人道:“这就是前朝亡国之所在。”

  甩了甩衣袖,不留一阵风。

  内阁上下只能为皇帝擦屁股。

  贵州上下,因罪而获死的官吏,达到了三百五十七人,其中掌印官八十九人,贵州府县一扫而空。

  搂草打兔子,一群土官们也扫了不少。

  吏部紧急调派数百人任职,更是令许多人暂代其官。

  所有官吏押解至菜市口,分批处斩。

  霎时间,人山人海,百姓们欢呼雀跃,言语圣君临朝。

  隔天,大明公报刊登头版头条:文官爱财,武官怕死,大明怎能不亡?

  然后话音一转,把锅丢到了东林档身上,贵州都是东林党余孽……

  除此外,内阁也借此东风,在贵州厉行改土归流,准备彻底断绝土司造反的土壤。

  一举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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