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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削藩


  “爷,朱家在玉泉镇算是个地主,良田千亩,家财万贯,听说做的是内务府的生意。”

  管家轻声道:“漠北的皮子,大同的黄羊,东北的人参,鹿茸,乃至于台湾府的糖,他家都有门路,是一等一的大商。”

  “据说,据说……”

  “怎么?”辽王眯起眼睛。

  “据说其在南京时,与陛下相识,甚至是外室……”

  “荒唐!”辽王立马驳斥道:“皇家血脉,怎么可能遗漏民间?”

  “此事到此为止吧,你莫要多嘴,免得日后死无全尸。”

  “是!”

  辽王呼吸急促了些许,他感觉自己似乎接触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这般一想,他目光重新投入到了画像中:

  这两个人越看越像,与他们兄弟竟然有五六分相似。

  福祸未知啊……

  端上凉了好一会儿的茶,辽王一饮而尽,整个脑子瞬间就通透了。

  翌日,辽王在宅中苦思冥想,琢磨出一出戏本来:

  唐朝时,某人为乃皇帝微服民间时无意诞下的私生子,皇帝不知,流落民间……

  自幼孤贫安排上,得是汉宣帝那般,为游侠。

  贵女垂怜,抛绣球觅夫婿。

  贵女家中不认可,夫妻备受欺凌,得安排个大官,那就是宰相……

  住进寒窑,吃摘野菜,夫妻饱受折磨,大团圆……

  不行,男人得被迫为兵,去往前线送死,战功赫赫归来团圆……

  越想,辽王越是兴致高昂。

  情节跌宕起伏,又有皇子,又有宰相,夫妻饱受折磨,戏本写出来,定然大火。

  “爷,皇上召见。”

  “哦!”无奈地放下笔,辽王换了件衣裳,乘坐马车而去。

  “听说你最近很闲啊!”

  寒风呼啸,但却依旧无法阻止皇帝钓鱼的心思。

  冰面凿开大洞,岸边置起了帐篷,火炉,烤肉,一个都不能少。

  当然了,还有两头最受宠爱的狗五代站岗。

  看着它俩的饭盆,显然是吃鱼了。

  “儿臣不敢。”辽王带着笑:“这不是最近下雪了吗!就懒散了些。”

  “与人斗钱掷戏子,还假借灵寿伯的名义。”

  皇帝冷哼一声,辽王双股打颤。

  “儿臣孟浪了……”

  “算了,小事罢了。”

  忽然,皇帝就又没了兴致:“好好编你的书,配你的种去。”

  “等到开春,你就去京营历练一番。”

  “父皇,儿子身子虚啊!”辽王低声哀求。

  “虚个屁,就是因为虚,所以才要去锻炼。”

  皇帝果断拒绝他的求饶:“你三哥,也去过军中,你怎么去不得?”

  “况且日后去辽国就藩,怎么也少不了领兵打仗,你提前适应一下也好。”

  辽王心中哀嚎地应下,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男的在西凉为王,女的苦守寒窑十八载,夫妻分离,苦死你——”

  坐在马车上,辽王心中愈发的愤愤不平,对于这本戏也愈加折磨。

  “男的回来继承皇位,女的做了十八天皇后就死了……”

  “四爷,您这本子绝了。”

  长安戏楼的唱班们齐齐凑上前,看着这本戏,流露出敬佩的模样。

  “爷只是提供个故事,具体的唱词,唱段,还要你们来安排填充。”

  辽王享受着拍马屁,心情颇为愉悦。

  “爷,您这夫妻,怎么没有名字?”

  一个中年读书人提出来疑问。

  “爷没想起来!”辽王犹豫一会儿,随口道。

  只要不姓朱就成。

  “爷这写的故事,前期倒是与薛仁贵有些相似,都是妻子苦守寒窑,都娶了异国公主,只是更加悲苦,跌宕了些……”

  “索性就借鉴到底,取名叫做薛平贵王宝钏,借一借其名气。”

  “好——”辽王拍手赞同。

  这样一副跟风之作,谁看得出是编排皇帝的?

  “就叫薛平贵与王宝钏,你能给我细细的编排,这剧等开春就得排出来——”

  ……

  冬日,顺京。

  位于青藏高原的康国陷入到了一片雪茫茫中。

  二十二岁的康王李嗣,在长春宫理政。

  李自成、李自敬二人,一个奠定基础,一个建立秩序,尤其是李自敬向明朝称臣,彻底的稳固统治。

  而其投名状,就是攻打和硕特汗国,也就是如今的卫藏国。

  两国互相憎恨,重兵屯在边界。

  这样一来,武将在康国一直持压倒性的优势,压制着王权。

  康国内,作为当年对武将们的妥协,除了顺京府三县外,余者十六县,皆设防御使,以武将世袭镇守。

  地方官由朝廷任免,赋税三七分成,三成上缴,七成留用。

  而这七成中,四成归武将养兵,三成才是支用。

  由于当年十数万顺军入主,导致康巴地区人口结构开始改变。

  如今康国人口增至一百四十万人,但康王直接管控的顺天府,民众不过六十万。

  兵力上,禁军只有三万,而各地武将防御使则超过了五万。

  防御使,不过是缩小版的节度使罢了。

  王权一开始就注定难振。

  不过在李嗣娶了秦王之女为王妃后,地方武将们跋扈飞扬的行径就少了许多。

  他们可以不怕康王,但却害怕明军。

  殿中的火炉烧得正旺,康王端坐着,面前放了一堆奏疏。

  上相宋企郊、左辅苏文德、右弼丁知节三人各自安坐,面前放着小桌子。

  至于曾经的上相牛金星,在去年就病死在床榻,而宋献策更是体弱多病,只能上书致仕。

  “殿下!”宋企郊抬头道:“去岁仅茶马之道,朝廷就获利二十万块,青稞酒也卖了不少,历年来国库存银近百万块。”

  “臣进言,可将百官俸禄由粮食化为银圆,这般减少损耗,利于百官支用。”

  李嗣微微点头:“我国之花椒、羊肉、牦牛,青稞酒,药材(川贝、雪莲花、虫草、红景天等)也是输川的利器,一年不下五十万块。”

  “正该如此,就舍了粮食,改发银圆吧!”

  “吾主圣明!”

  几人忙拱手赞叹。

  聊完了这件事,宋企郊才正声道:“殿下,最近康定附近发觉了一处金矿,两处银矿,您是知道的。

  这事大利于我国,但一个处理不好,但某种情况上来说也是一件祸事。”

  李嗣神色一正。

  “您是担心明人?”

  “千里迢迢又是崇山峻岭,明人怎么可能派兵过来。”

  “不,臣下担心的是萧墙之内。”

  宋企郊叹道。

  “据寡人所知,这些金银矿每年产出不过数千两,了不起十来万块银圆,那群武夫们哪里敢乱来?”

  李嗣满脸不信。

  “殿下,我顺京府有金矿,难道其他十六个县没有金矿银矿?”

  宋企郊忙道:“老臣敢断言,恐怕那十来个县,早就已经有人开始采矿了,只是朝廷不知道罢了。”

  “不然的话,那些防御使们怎么可能能养起五万大军?”

  这番话,让李嗣陷入了思虑中。

  “殿下,各地防御使私自开矿,不知积攒了多少的钱财,谁又能担保他们不起乱心?”

  宋企郊脸色涨红:“有钱有兵,长此以往,顺天府三县哪能比得上十六县?”

  “今代王权稳固,或许到了下一代,李氏江山就危险了……”

  “上相的意思?削藩?”

  李嗣惊讶道。

  削藩这两个字一落下,整个大殿之中,瞬间就陷入沉寂。

  三个宰相面色如常。

  宋企郊这时候忽然平静下来:“此事宜早不宜迟。”

  李嗣眉眼一挑:“上相,你可知道,历年来,但凡削藩的,一个不慎就满盘皆输。”

  “前明时的靖难之役历历在目啊!”

  “殿下,温水煮青蛙。”

  宋企郊轻声道:“如今不正是有个好机会吗?”

  李嗣恍然。

  这说的是巴塘防御使郝摇旗,由于年轻的时候不断折腾,导致如今一直没有一个子嗣在身。

  如今已经缠绵病榻,眼瞅着没几日可活了,前些两天就上表朝廷,让养子郝青峰继承爵位和官职,再次镇守巴塘。

  十六个防御使们纷纷表示赞同,同样上书要求郝青峰继承爵位。

  但宰相们却显然另有心思。

  他们想借故将巴塘县收归朝廷,进行中央集权。

  而一旦此事可行,日后大权在握就不远了。

  因为十六个大将,就有六个没有子嗣,只有养子在跟前。

  可以想象,等过了不了十来年,如此按照前例,康国十六县,康王将陆续收回六县,占据绝对的优势。

  到时候削藩就跟切瓜一般容易。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李嗣摇摇头,否决了这项提议。

  他还不傻,知道自己的父亲李自敬就是这群武夫们所立,防御使就是妥协的产物,轻易动弹不得。

  宋企郊见此也无奈。

  但他心中却依旧不放弃,削藩这件事,也不可能放弃。

  回到后宫,李嗣心事重重。

  王妃见他模样,忍不住柔声问道:“王上何故忧愁?整个康国还有什么烦心事吗?”

  “王妃有所不知。”

  李嗣也不瞒着,索性一五一十的诉说起来。

  一边说着,他一边抚摸着妻子的大肚子,最后叹道:“若是生下男孩,那就是咱们康国的世子了。”

  王妃对于朝政却是不了解,只能当个听众,但谈及肚子中的胎儿,她却精神了:

  “世子出生,王上可取了什么好名子?”

  “我父一辈,乃是自字辈,我乃独子,就单名一个嗣字,不符合规矩。”

  李嗣饶有兴致道:“如今我儿这辈,就定为‘繁’字辈。”

  “最后一个字,可为瑞。”

  “李繁瑞?倒是不错。”

  夫妻二人有说有笑,整个殿中满是温情。

  顺京拖延继承手续,让武将们大为恼火。

  李莱亨怒斥道:“朝廷这是什么鬼,到底在想什么?”

  “郝兄弟都快没了,这时候还争权夺利,这诺大的康国都是咱们拿下来的,他们怎么有这般的脸上收回去?”

  床榻上,郝摇旗忍不住道:“没错,这地方都是咱们亲自打下来的,就算是给一条狗,朝廷也该认。”

  “凭什么收回去?”

  其他人也纷纷怒火中烧,骂声不止。

  田见秀忙安抚道:“此事未必是殿下的主意,一定是那几人起了贪心,想要收咱们钱呢。”

  “些许钱财,算不得什么。”

  这番话倒是在理,武夫们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都觉得这是文官们想法子捞钱。

  因为十六县虽然只有一半人口,但却拥有着广阔的草原和森林,矿产也是数不胜数。

  在这种情况下,就连普通的士卒,也被分到了上百亩耕地,以及上千亩牧场。

  作为当地的土皇帝,武夫们自然是大发横财,占据了当地近半的土地。

  矿产、牛羊、药材,一个个肥得流油,娶妻纳妾好不热闹。

  而县衙,还得分给他们四成的税收,帮忙供养军队。

  而文官们呢?

  除了康王赏赐的土地,那些俸禄根本算不了什么,在小锅里捞钱也没几粒米。

  区区的宰相,身家不到一个防御使的一成。

  于是,郝摇旗被迫送上了三万银圆,给诸位宰相,额外的给康王还送了两万。

  宋企郊指着两万银圆道:“殿下,区区一县,就能轻易的拿出两万块。”

  “可以想象,其家中怕是比国库还富裕呢!”

  康王这下沉默了。

  好家伙,他的内帑一年也不过十来万,每年剩余的都不到两万块,你一下子就送了那么多。

  真是有钱啊!

  宋企郊乘胜追击:“若是将这些军县收归朝廷,国库一年入百万块绝不再话下,到时候内帑怕是也得翻倍吧!”

  庞大的利益,让康王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丝绸,书籍,瓷器,茶叶,哪一项都要花钱。

  “殿下,只要对郝将军说言语,一切得到其死后再说……”

  宋企郊轻声道。

  李嗣瞥了其一眼,半晌,才微微点头。

  郝摇旗获得这个回复后,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

  五万银圆打水漂,这谁受得了?

  更何况地盘也不保。

  “这事,必须好好说道。”

  李莱亨气势汹汹,满脸的愤怒。

  朝廷公然违背了当年的承诺,今日敢削郝摇旗,明日就会对于那些有子嗣的削藩,

  绝不能惯着他们。

  这般,十六县防御使群起响应,起兵数万,威逼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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