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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钱啊钱(求月票啊)


  窗口飘进了山风,吹动了窗帘,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朱谋背脊一凉,心中极慌,但他强自镇定道:“老臣惭愧。”

  “没什么可惭愧的。”

  朱谊汐会随口道:“首辅这个位置,毕竟与几十年前不同,那时候一言九鼎,如今却需要争了。”

  这般话,让朱谋的心越发地下沉。

  “对了,你几岁了?”

  “老臣今年五十有六。”朱谋面带不甘之色,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显得苦涩。

  “冯显宗刚到五十,堵胤锡六十有六,阎应元五十有四,虽然在民间都是含饴弄孙之年,但在官场上却正值当年。”

  朱谊汐叹了口气,也没再与他啰嗦,一屁股坐下:“待到明年,你就致仕吧!”

  让朱谋当上一年的首辅,有头有尾,也算是他的一番心意了。

  时间太短太容易伤人心了。

  朱谋浑身一震,跪地不起:“老臣明白了。”

  这时,他抬起头,眼眸中满是憋屈:“陛下,臣之过,都怪冯显宗,此人心思毒辣,位居朝堂二十余载,勾连颇深……”

  “好了。”

  朱谊汐失望地看向他。

  到了这个境地,他还想把冯显宗也拉下马,看来在当上首辅的那一刻,朱谋就变了。

  昔日旷达的一个人,如今变得狭隘自私,不足为任。

  想到这,他心中有有些后悔,朱谋根本就不适合为首辅,强行提拔,反倒是毁了他。

  “下去吧,守好最后这几个月,善始善终。”

  朱谋无奈退下。

  待其离去后,朱谊汐瘫坐在躺椅上,浑身放松,思维不断地散发。

  虽然朱谋编排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此时却不断的在脑海中回响,根本就忘不掉。

  仔细想想,其道理也是明了的。

  冯显宗在南京时,就担任了尚书一职,二十年来一直在各部之间流转,然后顺理成章地进入内阁。

  长达二十年编制的关系网,极其可怕。

  朱谋固然有性格缺陷,但根本上却是冯显宗势大,威胁到了首辅的威望,逼迫朱谋尽全力去压制。

  “换掉朱谋,另寻他人上位,其后果与朱谋相差不离,但如果冯显宗上位,那么在内阁的威望又至何种地步?”

  朱谊汐面色微变,旋即摇摇头:“朕在位二十载,又是开国之君,何忌文臣?”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却把冯显宗在内阁中的五年任期,调整到了两三年的地步。

  开国功臣,文臣和武臣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具有威胁。

  皇权天生就是敏感的,对于危险一向喜欢消除在萌芽中。

  回到内阁的路上,朱谋气性不减,反而愈发的膨胀。

  但抵达文渊阁时,目视眼前匆忙的内阁中书,以及面带笑容的内阁阁老们,他瞬间就冷静下来。

  心平气和,昂首挺胸,首辅的气势十足。

  ……

  半晌后,财部尚书金堡前来觐见。

  金堡凭借着在吕宋执政十年,为大明培养了又一个财源之地,从而晋升为一部尚书,可谓是官场上的顶尖人物。

  财部,民部,户部,都是由之前的户部一分为三而来。

  其中民部只分到了户籍、田亩、疆域等民政事务。

  户部则管辖钱粮的储存,俸饷的提取,一切的支用,都需要在户部登记取宗,故而也被称之为度支尚书。

  不过,户部手里还掌握着一个大杀器:宝源局。

  即铸币局。

  属于工部和户部交叉管辖,每年铸造的银圆、铜圆,乃至于金圆,进项数百万,可谓是一等一的来钱快。

  财部则不一般,是三部的最重要一部,掌管着天下商税、农税、关税的征收大事,朝廷能否吃上饭,全靠财部的征收如何。

  因此,财部在全国一千六百县,都设置了分管监督人员,大者十来人,少者三五人,都是积年老吏。

  仅仅是这些人就超过了万人。

  同时,大明是量入为出,预算的规划,基本上财部在做,其权势可见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内阁首辅掌管这三部,就成了惯例。

  金堡今年六十二岁,浙江人氏,在权力的加持下,已然是精神矍铄,两鬓的斑白让人忽略不计。

  “陛下——”金堡拱手就拜。

  “平身!”朱谊汐好奇道:“据我所知,这时候财部应该是最忙的吧,天下各省的赋税征收让你们财部忙得不可开交,金卿家怎么来我这?”

  “臣此趟而来,实为钱之事。”

  金堡无奈地吐露着。

  原来,这几年来朝廷的赋税年年攀升,本来是一件大喜之事,但凡事不可能都有利处,弊端也不少。

  全国大部分的省都征收钱,少部分为粮,这就意味着大量的银钱从民间被汲取到朝廷。

  关键的是,朝臣们都若仓鼠,没有安全感,都希望囤积的钱财越多越好,而不想着怎么去花。

  如此,民间就产生了钱荒。

  “据老臣所知,宝源局一年铸造的铜圆不过五百万枚,银圆百万,而朝廷今年比去年的商税和农税,又多了数百万。”

  “铸造的钱,比收到钱多。”

  “而且,铸钱花出去的也很少……”

  金堡叹了口气:“天下百姓二万万。海外的白银和铜,根本就不足以支持民用了。”

  简单来说,就是通货紧缩了。

  原本每年海外不断的进口白银和铜,但架不住商业发展太快,铸钱也不及时,这点都不够用的。

  至于之前的军票,粮票,已经渐渐被淘汰,只有踏实的金属才会得到信赖。

  朱谊汐心中一动,海关这些年不断的征收关税,内帑只进不出,囤积上亿银圆,这也是钱荒的主要原因。

  天下的钱是不缺的,但朝廷囤积的钱多,又不断收税,导致民间钱少。

  金堡夸张道:“在沿海各省,斗粮三四十文,而在山西,四川等内陆,斗粮只要二十来文,粮贱钱贵。”

  “许多商人们为了完税,不得不拆借,付出高额利息借钱渡过难关,百姓们形象的将其称为过桥。”

  “完税,对于商人们来说也渐渐困难,所以逃税之风大起……”

  听得其述说,朱谊汐沉声道:“不知卿家可有谋划?”

  “臣之意,可花费白银,在民间购买粮食,布匹,让银圆重新回到民间。”

  “另外,可让商人借布帛纳税,省却纳税的拆借困境。”

  两个建议,一个是花钱,一个是让布帛代税。

  这都是合乎情理,也非常容易理解的计划。

  朱谊汐点点头。

  实际上,民间缺钱很正常,因为绝大部分的草市,基本上都是以物易物,用到铜钱的机会都很少,普通百姓都已经习惯了。

  所以对于钱财最缺的,就是商人了。

  “不知金卿可知银票?”

  忽然,皇帝问道。

  “臣知之。”金堡随口道:“民间的一些钱庄,都会代管钱财,然后用银票即可兑换,方便商人们南北往来。”

  “所以说,如果让天下钱庄的银圆纳税,商人们还会缺钱吗?”

  朱谊汐笑道。

  “可是,他们没钱在钱庄。”

  “商人们只是缺现钱,而非没钱。”

  朱谊汐轻声道:“他们的家产,土地,珍宝,都可以抵押得到钱,只要天下钱庄为其代付即可。”

  “到时候,朝廷直接拿着银票去天下钱庄取。”

  “商人们也避免了缺钱的麻烦。”

  金堡张了张口,正待再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天下钱庄,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这是皇帝的私产。

  当然了,也起到半官方的作用。

  例如,朝廷调拨钱财下来救济灾民,那么地方上的天下钱庄就会直接从库房中运出钱来,无需千里迢迢从北京,或者省城调拨运转。

  也就意味着短短的几天工夫,地方就可以赈济灾民了。

  同时,地方官们(八品以上的主官)的俸禄,也是直接从天下钱庄提取,不知省了多少功夫。

  也是如此,财部也会将许多的钱财让天下钱庄押送,由其强大的安保队伍和镖局共同押送,只要付一些运费钱就行。

  如今天下钱庄继续扩张,可以代缴赋税,那其怕是愈发庞大了。

  “陛下,商人们实在太多,怕是天下钱庄怕是吃不消了,不如让那些大钱庄,如晋商钱庄,徽商钱庄等参与进来……”

  金堡试探的建议着。

  海关是皇帝的聚宝盆,钱庄也是钱袋子,两者基本上是互通的,根本就不虞缺钱。

  显然,他对于天下钱庄没有想象中的放心。

  也可以说是避免一家独大。

  “也成。”朱谊汐深思熟虑后,也赞同了这个提议。

  一家独大不是春,百家齐放才是好。

  至于那些钱庄给不出钱?

  哼哼,钱庄没钱,东家的家产不是还在吗?

  在封建社会,商人与肥羊无异。

  “陛下圣明!”解决了钱荒之事,金堡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商人无法完税,救护逃税,然后税收降低,他这个尚书可是要背责任的,如今解决了危机,自然高兴。

  君臣聊了下吕宋之事,说起了其汉民较少的问题。

  金堡如实道:“初时,吕宋汉民不过万人,如今有十万之数,虽仍旧不多,但已然翻了数倍。”

  “若是要完全化为省,只能仿照东北,招为兵团,开垦荒地种植……”

  他言说,之所以这些年来没有预想中人口,就是因为汉民们落土归乡的行为。

  也就是说,许多的百姓们来到吕宋,只是迫不得已的赚钱养家糊口,一旦发了家,基本就是回家买田做宅,很难在吕宋安家落户。

  只有那些穷人没办法,才将家人接过来。

  而且,吕宋不发田地,与南边的齐国相比根本就毫无吸引的地方,所以汉人落户较少。

  而之前南洋的汉人那么多,一来路途遥远,回家困难;二来则是政策之故,怕被当做倭寇。

  “赚钱在吕宋,花钱在老家,这是那些闽人们嘴边常言语的话。”

  金堡述说着。

  归根结底,靠自觉发展很难,只要用政策,引导他们移民。

  听到这,朱谊汐倒是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福建那种贫瘠的地块,足以支撑闽人南迁,不曾想他们反倒是回流了。

  还得穷人好,迁了就拖家带口地带过去。

  ……

  安徽,安庆府,府治怀宁县。

  安庆城西为山岭,东为长江,被两者包围后,此地就成了一等一的险地。

  天下钱庄坐落在城东,邻近码头,占地近十亩,房三十间,在整个安庆也是一等一的大宅院。

  烫金的天下钱庄四个大字,几乎能够吸引沿路所有的行人。

  忽然,一支衙役组成的队伍,十来人,八架马车,缓缓而行至钱庄口。

  赵典吏领着头,一路上的行人纷纷低头让路,不敢靠近。

  “喂,给我挪开一点,放在门前算什么事!”这时候,钱庄走出一人,着着缎袍,带着眼镜,昂首挺胸,对于这群胥吏毫无畏惧:

  “挡着了客人,财运就堵了。”

  钱典吏脸上堆着笑,毫无平日里的倨傲:“行咧。”

  “你们有没有眼色?挡着人生意了,给挪到旁边去。”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账簿来:“这是今年安庆府的商税,您瞅瞅。”

  “恩!”眼镜男拎起旁人递过来的算盘:“咱们就数一数吧!莫要短了数了。”

  “这大马路的,人多,不如进院里?”

  钱典吏忙道。

  “这可不成,进了院子就说不清了,还就得这大庭广众之下才好。”

  言罢,十几把称,几十个箩筐就被摆出。

  钱庄的人也是毫无畏惧,说干就干,直接把箱子打开,就地数了起来。

  算盘叮咚作响,秤砣不断起伏。

  良久,直到一个时辰后,称重和数数都无差,眼睛男才露出一丝笑容:

  “安庆府夏三月的商税总计十二万七千八百一十三块,可是无错?”

  钱典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错,就是这般多。”

  随即,从街道一旁走出一队人马来,约莫三十来人,十辆马车,挎刀背弓,兵强马壮,比那些衙役强了数分。

  “此行是顺风镖局押镖。”眼睛男介绍着:“从安庆府至庐州府四百里,就靠他们了。”

  孔武有力的镖局大汉走过来,拱手道:“按照行规,每运万块则收取五十块,此行十二万七千八百一十三块,就按十二万算,也就是六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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