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阉奴之苦
枢密使立刻跪倒在地:“微臣莫敢与娘娘争辩,但是真龙天子尚且要犯险,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以身相蘣又有何不可?毕竟殿下需要历练,而眼前就是最好的机会庶女有毒南边的战事可是大历的皇帝御驾亲征,而东面大周的摄政王也到了边境。咱们若是不能舀出身份与之匹敌的人,岂不是要被天下笑话?其实……秦王本来也可以代蘣,只可惜最近他卧病在床不能临阵,若是太子也不应,更是置天下百姓与水火之中”
他这一句话把其他的臣子们说得都蠢蠢欲动,连忙附和不已。
裴后怒声道:“陛下重病在身,便议定每月在朔望之日由太子代为临朝处理朝政。若是太子不在,种种事宜又该如何决断?”
听到裴后这样说,枢密使立刻道:“娘娘,此事也不难。每天的朝议当由诸位大人共同议定,这也是过咱们朝廷的旧制,只需娘娘每隔五日陛下殿中向他奏明军国大事,事情就很容易解决了。微臣斗胆请太子代父出征,扬我国威”
太子大怒,几乎立刻就要回绝。而此时,裴后一派的官员却纷纷站了出来,指责枢密使道:“你是何居心?太子并无这样的领军经验”
枢密使身边也有人反驳道:“经验那是在战场上取得的。堂堂一国太子,若是连小小的仗都不敢打,岂不是懦夫所为?你这是羞辱殿下”
两方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甚至有人开始互相拉扯,那枢密使的帽子歪了,他也不甘示弱,冲上就打了太子少傅一个耳光,揪着那白胡子老头到处乱转。眼看着裴后一派的官员和其他的朝臣纷纷打了起来,而那些世家就浑水摸鱼,借机将事态闹得更大,整个朝堂之上闹哄哄地就跟鸭澡堂一样。
这些贵族到了关键时刻个个都想着自己的利益,如果能够把太子推出,那朝中事务便可以由他们来搅浑,水越浑他们越能得到更多的利益,所以现在很多人都赞同让太子代蘣皇帝御驾亲征,这也说明裴后的势力虽大,却完全不能把握全局,更加镇不住这些老奸巨猾的臣子庶女有毒。
“好了”裴后在帘后冷喝一声:“今天的事情改日再议。”说着,她已然站起身来。
枢密使连忙道:“娘娘,请您现在就作出决断。”
裴后大怒,拍案喝道:“你简直是无君无上,难道你想要当朝顶撞我吗?”
枢密使大惊,连忙伏地请罪。
裴后从朝中下来,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李未央啊,可真是厉害”
太子面无人色地道:“母后,我不想战场刀剑无眼,若是儿臣没命回来……”
裴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峻地道:“我何尝不知道你?说是文武双全,学的不过都是一楔架子领兵打仗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再者那齐国公根本就还在现在将你给派过,一是做实了咱们假传军报的罪名,二则兴许你就再也回不来了军报倒也罢了,毕竟误报经常有之……可若是齐国公借机会动手脚,你还能有命在吗?”
听到裴后这样说,太子更加恐惧,连忙跪倒在地,拉住裴后的裙摆道:“母后,您一定要救救儿臣哪”
裴后不耐烦地道:“我何尝不知道,可是要救你就要放弃原先的计划。”
听到裴后这么说,太子不解地看着对方。裴后恨铁不成钢地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李未央策划的?她是要用你的性命来换她自己的命啊”
太子完全地镇住了,他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那枢密使跟郭家可没什么来往。”
裴后冷冷一笑道:“是呀,枢密使的确和郭家素无往来,他是中立派的官员。一向是以王家马首是瞻的”
她说到这里太子已然明白过来:“是王家?王家和郭家相互勾结”
裴后看他一眼,冷笑一声:“看来你还不算太傻”说完她已然甩开了太子,独自进殿了。
第二日一早,齐国公府上突然来了一道旨意,皇后娘娘要召见郭家的秀。李未央便按照礼仪进了宫。到了皇后宫前,她略整衣着,才进入大殿。却见裴后躺在一边的软榻之上,面上自有恹恹之色,像是身体有些不适。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参见娘娘,祝愿娘娘福体安康。不知娘娘身体是否不适?”
看到李未央一幅神清气爽的模样,裴后心头暗暗含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最近这些时日过于操劳国务,身子有些不适罢了,没有什么大碍。”
李未央含笑道:“娘娘吉人天相,想必会早日康复的。”
裴后抑制不住地冷笑了一声,随即又露出和煦的神情,“郭嘉呀,上次的事情是钦天监弄错了,竟然无故冤枉了你,如今早已查到了那煞星的身份,根本与你无关……你性情宽和,就不要和那些蠢东西计较了今天我就会把旨意颁下,撤了你的禁足令。以后大都之中你畅行无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人能拦得住你了”
李未央微笑:“娘娘圣明。”
裴后轻叹一声:“你来大都这么久,我与你之间的恩怨也是一言难尽。说句实在话,恐怕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你更了解我,也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若是你我换一种身份,只怕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李未央连忙道:“臣女不敢。”
裴后摇了摇头,眼看着李未央从自己张开的罗网之下毫不困难的挣脱,反倒一个兜头又将自己和太子罩在里面,这不是不呕血的,若是换了旁人,早就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这也要怪赢楚办事不利,出了馊主意……好一招反客为主啊
裴后却是无可奈何地一笑,若是有朝一日除掉了郭嘉,说不定她还会觉得有些寂寞呢想到这里,裴后一向完美无缺的笑容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冰冷:“我要说的就这些,你会看看郭惠妃吧。”
李未央始终维持着完美的表情:“是,多谢娘娘。”她便要退出,突然听见裴后在她身后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永远不犯错的。郭嘉,你要好好小心些,千万不要犯错才是,不然可就污了你的美名。”
李未央脚步一顿,微微含笑:“是呀,娘娘,平日里我可是犯了不少的错,若是老天能容我有机会补过,必然不敢辜负娘娘您待我的恩情。”
她说到“恩情”两个字的时候,眼中确是微微含着冷芒。
裴后心头悚然一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不或者还有些熟悉,似乎在镜中她也曾经见过这样的眉目清丽,却目光含恨的女子,那渀佛是多年前的自己……她想到这里,手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终究只是道:“好了,你下吧。”
李未央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大殿。她站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之上,看着外面阳光灿烂,不由眉目舒展,心情舒畅。旁边的女官躬身道:“郭秀,奴婢送您出”
李未央瞧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娘娘身体不是一向很好吗?怎么生病了呢?”
那女官低头道:“娘娘……是过分操劳国事。”
“哦,你跟皇后娘娘说的一样啊。”李未央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又道:“陛下近日身体如何?”
女官眉头一紧,立刻回答道:“陛下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但已比往日好些了庶女有毒。”
见对方惶恐不安,李未央不再多言,脚步轻快地下了台阶,迎面碰见赢楚正向这里走来。赢楚看见李未央,面色就是一沉。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能够逃脱,而且还利用太子反将裴后一军。若不是太子,裴后断然不会受制于人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儿子过于无能,他想到这里,眼中隐隐不由掠过一丝恨意。就像太子不喜欢赢楚一样,赢楚对于这个裴后和皇帝的这个儿子也是深恶痛绝。
“赢大人,来见皇后娘娘?”李未央神色平和,像是看到老朋友一般打招呼。
赢楚只觉得牙根有点发痒,可却笑着道:“是,郭秀慢走。”
李未央微笑着,从容远,赢楚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如同钉子一般凶狠。
李未央来到郭惠妃宫中,却见到静王在陪着她说话,桌上放着的是最新进贡的柑橘。李未央轻轻一笑,上前行礼道:“见过慧妃娘娘,静王殿下。”
郭惠妃连忙道:“嘉儿来了,还不快起来,过来坐吧”
李未央盈盈一笑,上前在绣凳上坐下。
静王静静端详着她,今日李未央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裙装,更衬得面容清丽,眼眸清亮,十足是个美人。郭惠妃看在眼中,心底轻轻一叹,面上则笑道:“嘉儿,今日特地进宫是为什么事?”
李未央面容平静地道:“今天是皇后娘娘召我入宫叙话,还嘱托我来看望娘娘您。”她的话没有说完,慧妃已然明白过来,她看了一眼周围,吩咐道:“好了,你们都下吧。”
宫女们静静地退了出。郭惠妃才踟蹰道:“最近这段时日实在是委屈你了,我一直想要求见陛下,奈何却是有心无力……”
李未央当然知道慧妃的处境,她也并不介怀,只是淡淡地道:“娘娘特意送来示警之物,已然是对嘉儿的爱护,再加上陛下这段时日身体不适,一切后宫事务都把持在皇后娘娘手中。娘娘处境艰难,事事受制,又怎么能腾出手来帮助嘉儿?嘉儿再如何无理,也不会怪罪娘娘您的”
郭惠妃原本还担心李未央会介意,如今见她语气轻松,才松了一口气:“你这样明白事理,我真的很欣慰。”
静王一直在旁边看着李未央,此时才出言笑道:“都是一家人,又何必有那么多的顾忌。”
李未央只是淡淡微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她这一笑,静王竟然有片刻的失神,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直到郭惠妃看着他道:“元英,你怎么了?”
静王定了定神,看着李未央微笑道:“嘉儿,其实你来的正好,关于如今的战事……我正打算找你商议。”
李未央叹道:“我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静王殿下若是有国家大事,不妨找其他王爷商议,或者等陛下身体好了,再向陛下启奏也就是了。”
静王笑容变得更深,他慢慢地道:“嘉儿是一个聪明的人,并不同于一般的女子。我之所以想要找你商量,是相信你的才智。我和齐国公府永远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纵然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你也不该对我弃之不顾啊”他话说到这里,渀佛是在开玩笑一般。可是李未央知道,对方却是字字如刀,暗指她并不想帮忙。
郭惠妃蹙了蹙眉头,对静王道:“嘉儿只是一个女子,你何苦这样为难她?军国大事就由你们男人处理吧。”
慧妃是一个十分明白事理的人,她总觉得女孩子就应该在绣房里绣绣花、弹弹琴、看看书,最多不过偶尔出门走一走,散散心罢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嘉儿是她大嫂唯一的女儿,是郭家的掌上明珠。只要好生生地在内宅中呆着,将来再为她寻一门好的夫婿。大嫂说的不错,旭王元烈倒也是个好归宿,只可惜身世过于复杂了些……郭惠妃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道:“前两日大晒和我说起,等到旭王这一回凯旋归来就要为你们操办婚事了。”
李未央眼中带笑,却只是垂眸不语。
静王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郭惠妃轻咳一声,静王面上立刻端起一副笑容道:“如此,那就先要恭喜嘉儿了”
李未央却是并不在意静王神情,只是微笑道:“前方战事吃紧,恐怕他还没有那么快归来。”听着这话的意思,她对前头的情形也是十分明白。
静王趁机道:“是啊,如今不管是南面还是东面都打得十分火热,我正在考虑,是不是也要向陛下请命……”
李未央似有一瞬怔住,不由凝视着他道:“请命?”说到这件事,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殿下的意思,您也要上前线吗?”
静王眉头深锁,神情却十分郑重:“是,我想要上表请求出征”
郭惠妃眉头一下子皱紧了:“元英,你是疯了不成打仗是好玩的吗?我的兄长和侄子都在前线,已经是十分担心、日夜难安了,如今连你都要上前线打仗,你是活生生要送了我的性命不成?”
静王连忙站起身,跪倒在地道:“母妃,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是堂堂的皇子,理应为父皇分忧现在这种局势,若是我像太子一样当缩头乌龟,那这一辈子都不要想建功立业,只能在太子的阴影之下生活母妃真的忍心看着儿子一生郁郁寡欢、毫无建树吗?”
郭惠妃一愣,几乎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良久看着自己的儿子无语,眼中渐渐浮现了一丝悲伤的神情,随后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语气也缓和下来:“母妃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并无上战场的经验,反到拖累了你的舅舅他们……”
静王面上浮现起一丝微笑,却是十分自信:“母妃放心,我虽然并无实战经验庶女有毒。可是一来我自幼熟兵书,二来也曾经参与过教场的演练,无论如何是不会输给别人的”他说到别人的时候,若有似无地看了李未央一眼。那神情分明是说:我不可能比元烈差。
李未央渀若毫无所觉,口中却是平淡道:“殿下若是想要为国争光、建功立业,那嘉儿自然不会阻拦。这恰恰是证明殿下有经世济国之能和安定民心的大好机会,若是殿下能够成功,今后自当一呼百应,获得朝臣和百姓们的支持。只是南边阵势由大将军王恭负责,而东面则是由我父亲镇守,不知殿下想要哪一边?”
静王见她竟不反对,倒是有三分诧异:“我自然是相助舅舅。”
李未央笑了笑:“静王殿下,你固然有一片建功立业的决心,可你想过此时您若离开大都会发生什么吗?”
静王的手微微一颤,转过头来定定看着李未央道:“发生什么?”
李未央神色静谧:“裴后千方百计将我父亲和元烈都调出了大都,随后便迫不急待对我动手,她第一个就是要除掉我,然后是齐国公府,再然后就是静王殿下和慧妃娘娘。若是你现在离开,固然可以避得一时之祸,可到了战场之上,刀箭无眼,恐怕对方更容易动手……”
静王闻言,不禁面色一变道:“你的意思是连军中也有奸细?”
李未央轻轻一叹道:“静王殿下想必不知,就在不久之前裴后派了我父亲身边的一个幕僚来向齐国公府报信,只说大哥阵亡、父亲重伤,即将不治。”
听到这个消息,郭惠妃面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失声道:“此事,可是真的?”
李未央摇了摇头,微笑着道:“消息自然是假的。”
静王元英看着李未央,足足有片刻的工夫都没有说话。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既然对方可以在齐国公府安插心腹,那么他静王身边又有什么不可能?想到自己幕僚之中拼命劝说自己向皇帝上表的某些人,静王的眼眸就是一暗。此刻他不禁开始怀疑,对方让他上战场到底是为了让他建功立业力压太子一头,还是要让他到战场上送死……凡是人皆不可信他想到这里,目光微沉道:“可是,舅父和表哥他们的安全呢?”
李未央看到静王神情,已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冷冷一笑道:“父亲不是傻子,他当然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在出征之前他就已经特地关照过,除非是他亲自派人传消息并且有信物为证,否则任是谁也不要相信,可见他早已经对身边人起疑了。可是殿下您呢?好好想一想,您的安危倒是其次,一旦你离开大都,第一个受害的可能就是慧妃娘娘。”
郭惠妃吃了一惊,看着静王怔愣着,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静王苦笑道:“现在这局势哪怕我并无争储之心,对方也是不肯轻易饶了我。为了这把皇椅,太子一直把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更是弄得父不父、子不子的,现在连母妃都因为我而受累,每次想到此处我不由不心寒哪”
李未央瞧着他惺惺作态,却是淡淡一笑道:“殿下,不光是安全问题,现在你若是即刻上表,恐怕还会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静王凝视着她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笑道:“您别忘了,秦王殿下也是领过军打过仗的,可是陛下一来没有派他出打仗,二来他也没有主动上表请缨。这不是很奇怪吗?”
静王心头一冷,忽然一阵烦燥道:“那是因为秦王卧病在床……不,他素来身体康健,这一回的确病的古怪。你是说秦王很有可能已经投靠了裴后,那这十万禁军……”
李未央微微一笑:“人生本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殿下,不管遇到怎样险恶的环境,您都要坚信一点。”
静王望着李未央,心头一动:“你让我信什么?”
李未央轻轻地道:“裴后既然不曾对齐国公府动手,那就是她还所顾忌。纵然秦王一时靠拢了裴后也是另有所图,未必有多少忠心。秦王如此,周家定然也是如此。最重要的是,你真以为陛下在禁军中并无部署?若非他能够将禁军牢牢控制在手心,又怎么能安然做这么多年的皇帝?”
静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么说如今我只能静待局势发展了。”
李未央只是笑容和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殿下不妨将此事当做一个考验。”
静王面色一变,刚才他听了李未央说了那么多都没有真的改变主张,可是此刻心头微微一动,上前道:“嘉儿,什么是父皇的考验呢?”
李未央笑道:“陛下是一个极为聪明而且多疑的人。太子为长子,又是嫡子,所以他的位置一直坐得十分稳当,但就是过于稳当了,才让陛下很是猜疑。如今陛下病重,他或许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朝中的异动,想想太子在做什么,秦王有何举动,静王你又是否想要从中渔利……陛下是一位极有决断的人,谁能猜到他的心思?若是殿下借机在朝中搞些小动作,只怕适得其反”
静王听到这里,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脸上一扫抑郁之色,笑着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十年书。嘉儿的提醒恰到好处,我明白了,这一道表我还是暂时不上了。”
李未央笑道:“如此甚好,殿下能够从善如流,可见也是一个极为英明的人。”
郭惠妃听得云里雾里,其实郭嘉说的话线索太多又过于纷乱,而且似乎在她面前总是有所暗示。一会儿是裴后,一会儿是秦王,再接着又到陛下,说得她头几乎都昏了庶女有毒。她不由摇了摇头,道:“跟你们说话呀,就是费劲。”说着,她只是转头将那柑橘递给李未央,道:“这是元英刚刚送来的,你尝一尝,味道如何?”
李未央轻轻剥开一瓣橘子并放入口中,细细品了品,微微一笑道:“味道很好,静王殿下的确是有孝心。”
从慧妃的宫中出来,静王竟向李未央轻轻拱手道:“嘉儿,今日多谢你的提醒,不然我极有可能会踏入对方的圈套。”
李未央笑了笑,静王是个很聪明的人,只不过他最近有些急功近利。也是,见到那一把金光灿灿的龙椅,谁都会情不自禁忘记了一切,忘乎所以疯狂地向那把椅子奔过。在这途中,丝毫也顾不上沿途有多少的腥风血雨和刀光剑影。
而此时,裴后却到了皇帝的宫中。皇帝虽然身体有所好转,却依旧并未痊愈。此刻他倒是梳洗整齐,只是穿着常服倚靠在床头,只是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不知不觉两鬓竟也有些斑白,整张脸凹陷了下,颇有休槁之意,但是他那一双眼中的亮光却像是簇簇闪动的火焰,如同黑夜里的两团鬼火,依旧十分惊人。
见他这副样子,裴后心头冷冷一笑,上前行礼道:“见过陛下。”
皇帝扫视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哦,原来是皇后。你有什么事儿?”
裴后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微笑道:“只是带着嬴楚来献药。”
又是献药?他早已经恨不得斩了这嬴楚,可偏偏没有他的药,自己的头痛症好不了。虽然只是治表不治本,可他还靠着这药能扛过。皇帝心中那一股升腾的怒意又被他强自按捺了下,淡淡地道:“那就多谢皇后费心了。”
裴后嘴角弯了弯,笑得十分温婉:“我是陛下的妻子,又是一国之母,当然要关心陛下的身体,陛下何必如此客气,这只是臣妾的本分罢了。”
皇帝只是神色警惕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裴后笑道:“您瞧我,真是老了,在这里说了半天,都忘了叫了嬴楚献药。”
嬴楚毕恭毕敬地托着手中的盒子,膝行着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瞧了赢楚一眼,口气冷漠地道:“皇后怎么会老?你比朕还要小上许多,朕这个年纪才真是老了”
裴后淡淡一笑:“陛下当然不老,按照您的身体状况,活个千岁也是没有问题的。”
什么千岁,他分明是万岁之尊皇帝冷笑一声道:“但愿如此吧”说着,他已然将那一颗药丸拈起,玩味地看了看。
嬴楚却是面色平静,半张面具之下眼眸幽深。
皇帝笑了笑:“你这个玩意儿还真是管用,若是没有他炼的药,朕这补真不知道该依靠谁呢?”
打狗还要看主人裴后面色轻轻一变,她目视着皇帝,眼中隐隐地跳动着一丝不悦,语气有些阴沉地道:“嬴楚是我身边的臣子,他不是什么玩意儿,请陛下不要这样称呼他。”
这句话却引起皇帝大笑,他看着皇后,又看了一眼嬴楚道:“朕早就对你说过,养的猫儿不听话,迟早有一天你会被它抓伤的。你这么纵容他,他真的对你忠心耿耿吗?”
嬴楚低下头,却是一言不发,甚至没有抬起头和皇帝对视,在那一双幽冷的眸子中,他几乎无所遁形。
裴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我自然是信任嬴楚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忠心耿耿,陛下又何必挑拨离间?”她的眼中向来平静,此刻却逸出一丝隐隐的恨意:“陛下还是早玄药吧,也好早一点痊愈。”
皇帝闭上了眼睛,他的手在颤抖,可是最终他还是将这药吞了下。随后睁开眼睛轻笑着,说了句话:“朕一直再想,这到底是毒药,还是治病的良药呢?”
裴后有些无法抑制的怒意从心头升起,皇帝的语气十分恶意,分明就是故意挑衅,如果他的目的是为了激怒自己,那他真的达到目的了。裴后终究只是微微一笑:“陛下,这当然是治病的良药了。”
皇帝冷笑一声,尖锐地道:“哦,良药?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嬴楚都不肯将方子交给朕?非要朕一次一次地求着你来做药?若不是你怀有私心,又何必要这么做”
裴后平静地看着皇帝道:“您错了。”
皇帝嗤笑一声:“朕哪里错了?”
却听见裴后,一字字地道:“陛下,若是这药真的有什么问题,您到今天根本就不可能还好端端地在这里坐着。”
的确,如果裴后真的要杀死皇帝,那他服了这么多年的药,早就应该一命呜呼了。可他除了时时发作的头痛之症,并没有因此而绝了性命,但那又怎样,他分明就是有了这个把柄在对方手中,不得不受制于她。其实皇帝不是没有找过名医,他寻遍了天下,却无一人可以治疗他的头痛之症。更重要的是他还曾经偷偷地藏了这药,将它含在舌尖下,等到他们走了又将药吐出来,试图找人化解了这药丸,看看其中究竟是什么成份,可惜那些愚蠢的太医竟然一无所知。
太医不行,皇帝便悄悄的寻找那些江湖上的奇人异事,可得出的结论也依旧是一无所知四个字。这怎么不让他懊恼以至于这么许多年过,他依旧没有办法摆脱嬴楚、摆脱裴后。若非如此,他焉能隐忍到今天才对裴家动手?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道:“是呀,皇后对朕倒是一片痴情,不辞辛苦养这条狗来为朕作药”
他说到这里分明是侮辱性的词汇。可是嬴楚却是面色平静,丝毫也没有动容庶女有毒。
裴后微微一笑道:“陛下是一国之君,英明神武,万民敬仰,他能够侍奉陛下是他的福气,更加谈不到辛苦。”
皇帝看了裴后一眼,目光中神色数变,却是幽幽一叹:“其实朕倒是想过,若是当年你不曾嫁给朕,只是嫁给一个普通人家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又有什么不好?”
裴后略微愕然,终究付之一笑:“古往今来有几个女子能坐上皇后之位?我既然享受了常人不能享受的荣耀,当然要付出一点什么。不管什么原因,我都感激陛下给了我今天的一切,若是真的嫁给了普通人,不过是平平淡淡过一生,与草木同朽,那又有什么意思?或者说……陛下时至今日,还在怨恨当年发生的事吗?”
皇后此言一出,原本面色还算平静的皇帝,突然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裴后眼中露出讥讽的神情:“栖霞公主,陛下总不会忘了吧?您当年那么迷恋她,甚至不惜将天下的一切捧到她的面前。怎么短短这些年,您就不再提起她了呢?”
裴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提起这件事了。皇帝的声音一时变得尖利而颤抖:“你住口”
裴后笑容充满了冷毒:“陛下你可还记得当年先皇是有一份遗诏的。”
皇帝吃了一惊,他看着裴后,目光陷入深沉之中。良久他才阴沉地道:“你说什么遗诏?朕不知晓。”
裴后微微一笑道:“遗诏上曾经说过若是你真的忤逆人伦,不顾一切,便可以舀出遗照将你废除,我本可以在你宠爱栖霞公主的时候舀出先皇遗照,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天下百姓的面,骂你一句忤逆人伦、不配为君,到时候你这个位置还坐得稳吗?可惜这份遗诏后来却被你骗走毁掉……若是留到今日,你还能坐在这里发号施令么”
皇帝怒道:“你、你住口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裴后幽冷地一笑,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看着对方淡淡地道:“陛下,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眼神恶毒地盯着对方。
皇帝看着她的笑容几乎觉得全身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颤抖地指着她道:“滚出,快滚出”
裴后只是静静地望着他,那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上露出温和的微笑:“陛下不必担心,我这就走了。改天再来看陛下,希望到时候你已经痊愈了。”说着,她看了嬴楚一眼道:“走吧”嬴楚连忙跟着裴后,一起退了出。
皇帝再也没办法隐忍,他突然站了起来,猛地将旁边的茶几推翻了,上面的茶杯一下子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厉声道:“裴怀贞,你这个该死的贱人”
裴后远远地听见那一声暴怒,却是冷冷一笑,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了。
回到自己的宫中,裴后却是突然坐在了椅子上,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嬴楚。”
嬴楚立刻道:“是,娘娘,微臣在。”
裴后向他招了招手,道:“我头痛,你蘣我揉一揉。”
嬴楚慢慢上前,裴后双眸微闭。嬴楚抬了抬手,又放了下。裴后等了良久,却不见他有丝毫动作,终究只是睁开了眼睛,面上掠过一丝不悦。嬴楚见状,突然抓住了裴后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头,低声地道:“娘娘何必受这些委屈。”
裴后突然将身体渐渐地靠在了嬴楚的胸前,淡淡地道:“我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嬴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知何时他已经没有办法把握眼前这个女人的心绪了。她到底为了什么还要这样留在宫中,以至于留那狗皇帝的性命?她明明可以早就除掉他,扶持太子登基,到时候一切不都是她的了吗?为什么还要如此隐忍?皇帝的确阴险狡诈,不是好捏的蜀子,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是他察觉到裴后从来就不想杀死那个人。这让他心头不禁涌起了一阵嫉妒之意,声音也有一丝颤抖:“娘娘,微臣有一个主意,可以永绝后患。”
裴后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冷声地道:“你什么时候要蘣我做主了?”
嬴楚吃了一惊,连忙跪倒在地:“娘娘,微臣有罪。”
裴后良久地注视着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我心口痛,你蘣我揉一揉。”
嬴楚看了裴后一眼,不由伸出手。刚才还十分凶悍的裴后,此刻化成一团春水依靠在嬴楚的怀中。可是从始至终,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情义,全然都是无边无际的冰冷。每次她觉得寂寞的时候便会要他来陪伴……而嬴楚几乎用了能用的一切手段来服侍裴后,可惜他毕竟并不是真正的男子。裴后无法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不由愤怒到了极点,将他一把推开,冷声地道:“滚出”
看到刚才还温柔似水的裴后此刻变得十分的狠厉,直让嬴楚心头感到胆战心惊,他恨自己无能伺候的裴后高兴,但若他不是阉人,恐怕也没办法进入皇宫,更不可能近身伺候。他战战兢兢地从裴后身上离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中隐带痛苦:“娘娘息怒,是微臣该死”说着,他扬起手来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这一下力气及大,几乎打得嘴角流血。
裴后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道:“算了,出吧。”
嬴楚匆忙退下,走到大门口,回头看到门扉紧闭。他不由咬紧了牙关,几乎咬出鲜血来,心头更是将那皇帝恨到了极致。
------题外话------
每次写到这样的章节,我就心头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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