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里有一张桌，桌上摆着温热的吃食。

缇春闻那香味，轻轻笑了下：“洵先生，你还未用午膳？”

洵野脱帽，回过身道：“今日饿得晚，便做得晚。”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灶上还有糯米排骨，你等等我。”

缇春的眼睛微微亮起：“好。”

洵野向宋珩笑了笑，转身去端排骨，缇春略微期待地看着桌上的佳肴，口水渐渐泌了出来。

她今日起得晚，刚醒时胃口不佳，便没用多少东西，此刻见洵野这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菜，一时胃口便来了。

“洵先生的厨艺很好的，你尝尝。”

宋珩瞥了眼桌上的菜色，不咸不淡地道了声：“是吗。”

缇春认真地点点头。

不多时，洵野端着排骨回来，与糯米排骨一道来的，还有一壶酒。

“果子酒，不醉人的。”洵野将酒壶往缇春那送。

“我知道。”缇春欣然接下，“那我就不客气啦！”

没有邀请用膳，没有请求用膳，两人默契地一如往昔，十分自然地动了筷。

宋珩看那菜色，辣子鸡，剁椒鱼头，麻辣牛肉，全是合缇春胃口的，连给她盛的米饭，都是放上了她最爱吃的锅巴的，更别提那果子酒是青提酒，在青州城乃至整个大兖都见不到几串葡萄的地方，洵野竟弄了一壶青提酒来。

这分明是知道缇春会来，但他不知缇春究竟哪一日来，便时时刻刻备着。

宋珩敛了心思，沉默地拿起筷子。

“你

二人今日怎的得闲，跑到这里来了？”

原以为是一场无言的饭局，不想竟是洵野先开了口。

缇春甫饮下一口青提，心里正美滋滋，她看了眼宋珩道：“阿珩他听闻洵先生在青州，便想说过来拜访，没成想倒让洵先生招待了我们。”

洵野望向宋珩，举杯道：“近来闻宋大人赫赫战功，在下佩服，这杯敬大人。”

宋珩回敬：“洵先生过誉。”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依托战事将话匣子打开，竟这么聊了起来。

从皇室秘辛，到红鸾海皇，再到条蛮种种，宋珩毫无保留，和盘托出，让缇春都惊了三分。而后话题又转到缇春身上，譬如她这么多年的种种奇遇，与宋珩又是如何相遇、成婚，讲到此处时，洵野一派泰然，面作倾听状，似还有几分好奇。

一场饭局，从容的不能再从容，和谐的不能再和谐，缇春忽然觉得她来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洵野从未喜欢过自己，怎会因她与宋珩的关系感到不适？而宋珩似乎也看出洵野对她无意，是以渐渐放下戒备。

还有比现在这样更好的情形吗？缇春想，当是没有了。

饭后二人离开，临去前，缇春劝洵野莫要再收拾那些花草，过段时间她自会让人来清理。洵野答她说，那便到时让人来交接，言外之意，他不会在此处停留过久。

缇春明白他，没有过多挽留。只是走出一段路的时候，宋珩忽然回头，朝

着那刚头他们离去的门望了眼。

“怎么啦？”缇春勾着他的手，没看他，她的注意力在天边的晚霞上，心里正感叹他们竟然聊了这么久。

宋珩凝着门，耳朵微动，他的眸色浓得似坠入水中的墨，良久，他收回目光，回头看向不解的缇春。

“你看什么呢？”缇春顺着他的视线望了望。

宋珩握紧她的手，巧妙地挡住她的目光，“我们走吧。”

他的步调稳健，却微不可察地提快了速度，缇春略感疑惑，但终究没太往心里去，跟着走了。

此后几天，缇春没再分心在洵野这里，而是先收到了豫王的书信。

“还是圣上的事？”宋珩看了眼她的脸色。

缇春神色淡淡：“说他每日清醒的时间近乎于无了，前几日更是一连昏睡了四日，吓得豫王险些要公布丧事。”

宋珩接过信，草草看过，豫王大抵是急了，书信写到最后，字迹翻飞潦草，愤怒之情呼之欲出。

“你怎么看？”宋珩将书信收起。

缇春微微沉默，而后眉头轻轻蹙起又松开，“罢了。”

她顿了顿，道：“我只是气不过。”

宋珩捏了捏她的手指：“我知道。”

缇春静静地看着他：“你不怨吗？”

宋珩眼睫微垂，唇角似勾未勾：“怨得久了，也就那样了。年少的时候不是没想过为何偏偏是我，为何明明与我无关，我却要承受这些，但后来时间一长，也就算了。”

“真的算了？”

宋珩望

进缇春亮晶晶的眼，捏了捏她的脸颊，“真的算了。何况，我现在有你。”

他说着，笑了下，一下便晃了缇春的心神。

“那好吧，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上京。”

“好。”

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动身去找洵野。离开青州城一段时日，理应告诉他一声，只是让他二人没想到的是，洵野已不在那座宅子里了。

“走了？”缇春将宅子前前后后找了一圈，亦不见洵野半个身影，洵野更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就这么走了呢？”缇春在园中来回寻望，漂亮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茫然。

宋珩以灵力探知宅院：“人确实已不在宅中，应该两日前就离开了。”

缇春的心头渐渐升起不安，回想那日见面，一切如常，按照洵野往日的行事作风，他不该一声不吭地一走了之才对。

宋珩看着缇春，亦想起那日门后，洵野千般隐忍，似痛彻心扉地低喘。

那是一片风平浪静深处最汹涌的漩涡。

缇春在时不曾显露，缇春去时，便溃不成军。

宋珩很怕，如果让缇春发现洵野再也抑制不住的外露的情绪，她会不会将曾经的欢喜唤醒，从而复燃。

所以他匆匆牵着缇春走了。

然而逃避终究是逃避，洵野在缇春心中，终究是不同的。

“奇怪，你说会不会又是谢雪瑶找上门，所以洵先生不得不走掉了？”

宋珩欲言又止，

“缇春……其实……”

“谁在那里？！”缇春猛地一回头，打断了宋珩的话。

灵力瞬间暴涨，缇春几乎没有犹豫，出手便将来人捆个彻底。

“果然是你。”缇春将人带至身前，动作迅猛狠厉，眸色也染几分嫌恶，“说，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洵先生又被你赶到哪里去了？”

谢雪瑶颇是狼狈地站起来，凝着缇春，眼底渐渐地升起几抹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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