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驻守的西营并不比曹操驻守的前营好到哪里去，而且他们的回笼觉睡得更沉。于是在华雄、郭汜的突袭之下，很快便乱作一团。

    一个个枕戈待旦的士兵被惊醒，翻身操起武器便跑出帐外。

    虽然身着衣甲，手持武器，但是混乱之中无人指挥，根本形不成有效战力，甚至不少士兵刚刚露头就死于非命。

    虽然丁原带兵也有两把刷子，但要说临危处变与盖勋相比还是差了一筹，更何况他也在沉睡之中。

    西凉军仿佛恶狼冲入了羊群，赶着官军往中军冲去。

    “哈哈哈哈。”华雄放声大笑，“这边营寨的也是兵不卸甲，看来官军真的要有大行动了，可惜被我们发现在先。”

    “不要恋战，往中军大营冲！”郭汜大叫着，一边砍杀马前逃窜的官军，一边往中营方向冲去。

    丁原也被惊醒，冲出大帐正看到西凉军追着官军杀，华雄、郭汜如入无人之境，官军人头滚滚，溃不成军。

    “董贼可恶！”丁原暗骂一声，大吼道，“快去挡下贼将！”

    “我去战他！”身边的侯成挥动大刀直奔华雄冲了上去。

    一个时辰前他在中军大营，听到盖勋夸赞徐晃，知道徐晃与华雄战了一个平手。

    侯成对徐晃一贯是不服气的，你一个黔首百姓造反出身，能有什么本事？以此推断，这华雄也必然是名不副实之辈，便第一个想上去会一会，如果对方真的不堪，岂不就是大功一件？

    甚至可能名扬天下，那时荣华富贵岂不是唾手可得。

    “我也去！”宋宪与侯成关系一向不错，看到侯成冲上去了，他也不甘落后，挺枪而出直奔郭汜而去。

    借着这个机会，丁原急忙大声下达军令，收拢溃军。

    宋宪与郭汜刚刚交手三个回合，便听得不远处一声惨叫，侧头一看，侯成已经被华雄一刀斩于马下。

    宋宪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要知道侯成的战力与自己不相上下，仅仅三招之间便被华雄斩了，可见这关西第一大将之名也不是吹的，手底下是真有东西。

    他这一溜号被郭汜瞅见了便宜，举矛分心便刺。

    宋宪急忙使了一个铁板桥，身子向后仰倒，只是动作慢了些，头盔上的盔缨被挑掉了，差一点就戳到脑门上。

    吓得宋宪混身直冒冷汗，再不敢纠缠，拨马便败。

    丁原看向赶过来的曹性和成廉，他俩对视一眼，没吱声，也没动地方，很显然，他们也自知不是华雄的对手，既然谁上谁死，那谁还会去送死？

    华雄、郭汜趁势掩杀过来，刚刚聚拢起来的不足千余官军，再次被冲散。

    丁原长叹一声，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退往中军大营，借助那里坚固的营垒进行防守反击。

    “撤退！”丁原大喝一声，转头往中军逃去，同时派人先一步前去通知盖勋。

    丁原一逃，他这一营更加没有主心骨了，军卒到处乱窜，跟在他身边的只有几百人。

    “哈哈哈哈，官军都是胆小如鼠之辈，冲啊！”华雄兴奋地大叫，舞动大刀向前冲去。

    身后的西凉军一看此次袭营如此顺利，也是士气大振，紧随其后潮水般向中营冲去。

    丁原退到中营门外，才发现营门紧闭，鹿角成排，寨墙上官军林立，一个个刀出鞘弓上弦。

    居中一员老将威风凛凛扶剑而立，正是盖勋。

    原来盖勋早有准备，作了周密安排，得到消息董贼真的又来偷营，便立刻作好防御。

    “盖帅，董贼又来袭营！快放我等进去。”丁原大声喊道。

    “胆敢冲击营垒者，一律射杀！”盖勋冷冰冰地说道。

    丁原心中一惊，抬头看到盖勋那冷若寒霜的面容，夜风中长须飘舞，凛然不可侵犯，知道盖勋对自己失营极其不满。

    “儿郎们，背靠寨墙，随我一齐守护中营，人在营在，不得后退半步。”丁原大声喝道，赶紧走到寨墙边。

    随他逃过来的几百人全都聚在他的周围。

    盖勋哭笑不得，不愧是能当州牧的，这官场应变的能力要比军事应变强多了，这是大多数武将所比不了的。

    你都背靠寨墙了，还能往哪里退？还大义凛然地说什么人在营在之类的屁话，与其说是你们守护中营，倒不如说是中营守军保护你们。

    但是大敌当前，正需要这种提气的话语鼓舞士气，盖勋也没有多说什么。

    华雄追过来时，迎头便是一通箭雨。

    “华雄将军，官军已有准备，撤吧。”郭汜大声道。

    华雄暗自咬牙，“唉，又没有建功！”

    正在这时，感觉队伍一阵大乱，身后传来喊杀声。

    华雄回头一看，见后军已经交上手了，火光中看得真切，一杆大旗摆动，上写着一个“曹”字，正是曹操。

    曹操因为在华雄的第一次偷袭中丢了前营，虽然华雄已经退走，但是破坏严重，他没法像其他营寨那样立刻休息。

    需要安排打扫战场，掩埋官军尸体，焚毁的帐篷要重新搭建，有的寨栅都被破坏了，还要重新立起来。

    夏侯惇还特意赶过来安慰曹操和曹洪两人。

    正在忙碌的时候，发现左营那边传来了喊杀声。

    “兄长，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本来一脸苦相的曹洪立刻兴奋起来。

    这个时间地点，能够袭击官军营寨的，只有董卓的西凉军，不用想就能猜得到。

    “弟兄们，随本将报仇去！”曹操大喊一声，很快便聚集了千余人，杀向左寨。

    夏侯惇自然也不甘落后，提枪上马跟着冲过去了。

    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夏侯兄弟和曹氏兄弟也可以说是同族，又是大战当前，曹操受了气，夏侯惇自然要为其找回场子。

    这千余人是曹操西园军的老班底，可以说是他的谪系，此刻一看西凉军又故技重施，用刚刚打败他们的招数又去攻打官军的其他营寨，便个个义愤填膺，杀气腾腾冲了过去。

    曹操一马当先，也不管对方的人马是自己的四五倍之多，直接端槊杀入敌阵，见人就捅。

    他不但要复仇，而且要借着这个机会立功，以减轻他在前营损失给自己带来的不利影响。

    曹洪、夏侯惇紧紧护在曹操两边，一千官军如势不可挡的狼群，嗷嗷大叫着奋勇冲杀。

    此时还是夜晚，西凉军一时分辨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官军在兜他们的后路，再加上前进受阻，顷刻间战意全无，纷纷逃窜。

    华雄、郭汜一看情势不妙，急忙回军相救，想要冲出去，却正碰上了夏侯惇。

    寨墙之上，盖勋看得清楚，不由得脸上绽出笑容，“公明，立刻出击！”

    “遵令！”徐晃答应一声，立刻下墙，打开营门，率领早已集结完毕的两千官军冲杀出去。

    丁原这个老油子眼睛一亮，大叫道：“儿郎们，贼寇夺我大营，杀我兄弟，这口气不能忍！”丁原抬枪向前一指高声喝道，“随我杀敌报仇啊！”

    说着话紧跟着徐晃的队伍向前冲去，宋宪、成廉自然明白自己头领的意思，带着仅剩的几百人，大声呼叫着往前冲。

    有多大杀伤力先不论，这声势不能小。

    此时的华雄刚刚退出不远，便正遇上了夏侯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之前有过几次交手，谁也不服谁，此刻两人二话不说，直接就战在一处。

    曹操和曹洪对视一眼，冷笑着向着郭汜逼近。

    郭汜看着两人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有点发毛。一个时辰前，他就被这哥俩合击过。

    如果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郭汜都不惧，但若是二打一，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扛不住几下。

    “华将军，我们被包抄了，快撤！”郭汜心急之下，用枪杆一抽华雄的马后臀，同时自己也纵马向前冲去。

    华雄与夏侯惇激战正酣，战马突然往前一窜，把他闪了一下，差点从马掉下去，躲避夏侯惇横扫过来的大枪动作便有些变形。

    当！

    大枪正扫在头盔之上，头盔当时就飞起来了。

    华雄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也不敢恋战了，向外冲去。

    “没有头盔的是华雄，快拦住他！”夏侯惇大喊道。

    曹操一看华雄的狼狈样，立刻喜上眉梢，道：“子廉（曹洪字），先活捉华雄。”

    今晚若能活捉一员敌将，那他身上的罪责便会轻很多，即使明天攻打临汾时有什么不利，也不会被二罪归一追究了。

    这个账曹操还是会算的，特别是如果抓到董贼阵营中的第一大将，没准盖帅还会有赏。

    何况他二人还对华雄劫他们的营寨恨之入骨呢。

    郭汜一看挡在前面的两尊瘟神突然转向包抄华雄去了，不由得大喜，“华将军快走！”

    喊了一嗓子后，再也没看华雄一眼，舞动长矛只管带着部属向外冲去。

    曹操总共才带来一千多人，哪能挡得住对方的四千多人，何况后面还有徐晃、丁原率兵掩杀，亡命之下，这些西凉兵战力爆棚。

    很快便冲出去了。

    但是华雄却被留在了营中。

    “都退后，谁也不要插手，今夜老子就要和这姓华的决个生死高下！”夏侯惇哧啦一下将上身的披甲撕掉，露出块块肌肉，给人一种力量的美感。

    又将头盔拽下来扔在地上，抬枪一指，道：“火把照得亮一点！从今晚开始，这世上就没有狗屁关西第一大将了！”

    说完拍马挺枪直刺华雄的咽喉。

    华雄一看自己被团团围住，知道想走已经没有了可能，便把心一横，反倒是沉着下来，舞动大刀全心全意迎战夏侯惇。

    之前他俩仓促间也就交战了五六个回合，现在既然是生死之战、荣誉之战，那便抛下一切，全力以赴。

    大战五十多个回合依然没有分出胜负。

    盖勋也领着众将从中军大营出来，前来观战。

    看着场中拼力厮杀的两人，不由得连连赞叹，真是两员良将！

    “擂鼓！”盖勋一挥手，顿时鼓声隆隆，为夏侯惇助威。

    夏侯惇精神大振，越战越勇，反观华雄，则渐渐露出疲态。

    一晚上他在官军营地与临汾之间来回往返奔波，还要经历连番厮杀，而且对上的都是硬茬。

    第一次袭击前营，迎战徐晃，而这一次，又迎战夏侯惇，刚才脑袋还挨了一击。

    尽管他十分勇武，但是体力比起养精蓄锐的夏侯惇要弱了一筹。

    时间一长就表现得更为明显了，一百回合过后，华雄便只有勉力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哈哈哈哈，华雄，授首吧！”夏侯惇兴奋起来，鼓起余勇，一招紧似一招，不断进攻。

    盖勋朝着旁边的徐晃耳语了几句，徐晃点点头。

    又过了十余个回合，华雄的战马突然前蹄一滑，竟然跪倒在地，将本就力有不支的华雄摔下马来。

    大刀也当啷一下摔出去老远。

    “华雄，你可以心服口服地去死了！哈哈哈哈……”夏侯惇大笑着，拧枪便向华雄的咽喉刺去。

    华雄的眼睛露出绝望和不甘，自己关西第一大将能够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了。只是被一个无名之辈杀死，感觉心中着实意难平。

    但是却没有将眼睛闭上，就这样盯着寒光闪闪的矛尖向着自己刺来。

    当！

    突然一柄大斧从旁边扫来，正砍在枪杆之上。

    噗！

    大枪几乎是贴着华雄的耳朵刺入了旁边的泥土，甚至枪缨还扑到了华雄的脸上。

    “徐公明，你要干什么？”不用抬头，夏侯惇也能猜出来是徐晃出手了，因为这个大营中用斧子当兵器的只有他一个人。

    徐晃没有说话，收斧站在了一边，露出满面笑容的盖勋。

    盖勋上前将华雄扶起，一边给他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笑道：“早闻关西第一大将的威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可惜听信董贼鼓惑，明珠暗投，今日既已脱离贼窝，何不……”

    “不必说了。”华雄先是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很快便明白了盖勋的用意，两肩一抖，甩开盖勋的手臂，沉声说道，“华某不才，也知忠义廉耻，决不投降朝廷！”(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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