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琼来之前努力做着心理建设，生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导致在人家面前失去了分寸。

季换澜亲自接着她，家里家外只有她们两人，连沈熄都被沈燃带出去了。

“做了晚饭，不知道是否合您口味。”

季换澜对待对方，说不出的自然，这也让杨雪琼心中带着的恐惧紧张，瞬间消失了一半。

“你做的吗？这太辛苦你了，不必这么麻烦的。”杨雪琼一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若隐若现的颤抖与哽咽。

“不辛苦。你也该尝尝我的手艺。”季换澜坐下来，主动给她夹了点菜。

杨雪琼频频点头，低头时，眼睛含着一丝丝热泪。

几道菜都品尝过后，杨雪琼止不住的夸赞，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些。

“我过来，没有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杨雪琼问的小心翼翼。

季换澜放下了筷子，身子靠着椅背，那副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气势，直接砸进了杨雪琼的眼中。

只听女人似笑非笑道：“这是我的家，怎么会给我造成麻烦呢？”

杨雪琼深深地看着这个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的女人，抿起微颤的唇，“也对。”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两人似乎也到了该说正经话题的时间。

杨雪琼看向窗外的景色，有一丝丝走神，眼里的光像是倒退回了多年前。

她说：“我跟他其实很早就认识了，只是那时候年纪小，时代原因大家都很羞涩，难以启齿相互的情愫，就都保持着暗恋。后来年纪渐渐大了，我的父母亲不怎么看好他，他们一辈子清廉，从没接触过商人，所以更希望我未来的丈夫是他们中意的人选。”

“其实我跟他是默契的选择了分开的。他知道他不适合我的家庭，我也给不了他需要的。所以我们不约而同的认识了其他人。一个是我现在的丈夫，一个是……唐岚。”

“但谁都没想到，我那个时候已经怀了孕。”

杨雪琼低下了头，似有羞愧，也像是心酸。

季换澜忽然问了句：“唐岚的孩子呢？”

杨雪琼擦掉眼角的泪光，“唐岚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算是胎死腹中吧，只是那个时候她也还小，根本不懂。当时医院里只有你父亲在，我跟她又是相差半个月生产的。你父亲就……”

“就把你们姐妹充当了她的孩子养。”

季换澜皱眉：“唐岚没怀疑？毕竟双胞胎的肚子一定很大，她自己不知道吗？”

“你们季家有有双胞胎基因，唐岚是一对儿子，她自然没察觉，何况她那时候相信你父亲，当然不会怀疑。”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季换澜只觉得一阵阵身心发凉。

“我根本没办法养育你们，我的父母会把我赶出家门，我们杨家也会因此受人诟病。交给你父亲养，我最放心。”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们姐妹，更对不起唐岚………”

她这些年一直不离开明云城，就是因为能够时常看见季摇清，起码她还能有个念想。

季换澜并没有继续往下追问，举起杯子，“你的生育之恩，我很感谢。”

杨雪琼看着面前的女人爽利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后，女人又倒了一杯酒，再一次对着她：“我不会恨你。现在知道这些，对我来说只当听故事。何况，人在年轻的时候，能选择的时候，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局面，这是成年人该做的事情。我给予理解。”

只是她会怨。

或许没有她们姐妹俩，父亲不至于那么年轻就过世。

“我不知道你来见面是为什么，是想让我知道你的存在也好，还是想对过去有个了断也好，我都接受了。除此之外，原谅我可能做不到。”

季换澜先一步堵住了杨雪琼的嘴。

她不想听见杨雪琼口中说出任何请求意味的言语。

杨雪琼张了张嘴，看起来欲言又止似的为难。

季换澜忽然就笑了，“您是想让我放过季摇清吗？”

杨雪琼沉默的低下了头。

餐厅中静默的有些吓人，季换澜注视着面前的杨雪琼，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唐岚。

她们每一个人，都曾以母亲的身份，向自己提出或多或少的要求。

而且都是站在制高点，希望她宽宏大量。

季换澜勾唇，“我能问问理由吗？为什么想让我对季摇清手下留情？”

杨雪琼抬起头看着她，眼圈泛红，眼泪渐渐溢出了眼眶。

季换澜十分的平静，“是因为你在远处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你心疼她，你作为生母，不想看见她受罪，是这样吗？”

杨雪琼眼泪不停的下坠，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季换澜觉得那两杯酒居然上了头。

“时间不早了，杨女士请回吧，留在这里太久对你也不好。”

杨雪琼并没有因为被下了逐客令而恼怒，她顺从的起了身。

季换澜亲自送她到门口，礼仪方面做的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

她更是注视着杨雪琼的车子离开，并消失的。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她独自一人站在沈家的门口。

回到家中时，玄关处的那个信封，突然就让季换澜的情绪有些无法控制。

她捏着那个信封坐到客厅，失神的看着。

于是，第一次主动将电话打到了唐岚那边。

对面接的很快，唐岚的态度对比从前，完全不一样了，“怎么了澜澜？”

她的担心莫名其妙。

季换澜看着掌心的银行卡，平静询问：“我突然很好奇，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永远都是我抢了季摇清的一切？一旦她过得不好，就都是我的错，就必须需要我去承担她犯下的过错？”

唐岚在电话那边沉默着。

季换澜的眼前渐渐模糊，一颗眼泪掉在了银行卡的卡面上，“我想问问，在你们脑海里，到底记不记得你们还有个女儿叫季换澜？”

“是因为我先出生的吗？还是因为我接手了家业？所以你们才会偏心至此？”

一个个问题，她淡然带笑的问出来，那凄凉的语气只叫听的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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