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栽赃谋反
该把时间回到大业十三年的腊月了,也不知道是六一十七年的第几场雪,漫天飞雪中,西进袭取常平仓的瓦岗军偏师翟弘部遭到了惨败。
翟弘父子的惨败理所当然,不明敌情不值地形就贸然杀入崤函险道,还没等越过硖石山,陕县县令姚懿就已经组织好了乡兵配合常平仓守将独孤秀准备作战,牢牢守住函谷关险要,接着高士廉的舅子鲜于质也带着弘农兵马赶到陕县助战,再然后瓦岗军偏师才刚刚抵达砥柱山,刘长恭、裴行方和贺延玉也已经带着潼关兵马赶到了常平仓,合军超过两万严阵以待,单等翟弘父子上门送死。而与此同时,李二承诺派出的援军,却还连在那里都不知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翟弘父子再能打下常平仓就除非是奇迹出现了,但因为山区变民不断主动前来依附的缘故,瓦岗偏师的兵力数量迅速逼近两万人,志得意满的翟弘父子觉得胜算在手,还是傻乎乎的打到了函谷关下,向已经经过多次抢修函谷关城发起进攻。
进攻的结果纯粹就是给裴行方和鲜于质等隋军新锐刷经验攒功劳,不消贺延玉麾下的隋军精锐出手,仅凭鲜于质带来的弘农军队就牢牢守住了函谷关,把主动发起攻坚的翟弘父子抽得满地找牙,接着姚懿又提议抄小道去奇袭瓦岗军偏师的背后全歼来敌,好在裴行方牢记远房表哥的叮嘱不愿打歼灭战,力劝总指挥刘长恭放弃这个很有把握的战术计划,改歼灭为反击,借着夜色掩护劫营得手,一举击败翟弘父子,迫使他们弃营逃命。
翟弘父子逃出崤函道期间理所当然发生了一些故事,一队自称是李密部下的骑兵在路上拦住了翟弘父子的败兵,声称是前来奉魏公之命前来迎接翟弘父子,要求与翟弘父子见面,翟弘父子不知有诈刚出面时,那队骑兵突然射出几支冷箭差点射中翟弘父子,然后撒腿就跑,还很快就逃得无影无踪。翟弘父子惊魂未定间,又大惊失色的看到,他们身边中箭的亲兵已经七窍流血而死,伤口流出的鲜血还是呈青黑色。
可想而知翟弘父子对于此事的愤怒,才刚逃出崤函道回到瓦岗军主力营中,马上就拉着翟让登门问罪,李密也顿时暴跳如雷,然而李密愤怒的却不是陈丧良的阴险狠毒,气愤的乃是翟弘父子的愚蠢傻笨,咆哮道:“你们是傻子啊?这么简单的离间计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我要是派人刺杀你们,会让刺客打着我的旗号行事吗?我有那么傻?”
其他的翟李联军将领也都觉得李密不可能这么傻,但翟弘父子却很快指出这正是李密的聪明之处,“魏公,你当然不傻,你故意让你的人直接打着你的旗号行事,正好可以制造官军栽赃陷害你的假象,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常平仓有那么多守军?”
争执的结果是谁也说不清楚,李密确实想要借刀杀人于掉翟弘父子,但并没有派人去暗箭射杀他们,翟弘父子十分怀疑李密是想杀掉他们,却没有证据,最后大家只能是不欢而散,李密与翟让一家本就已经逐渐出现的矛盾更加突出,翟让一家开始担心李密会于掉他们独吞瓦岗军,李密也开始担心翟让父子会先下手为强,突然发难于掉他。
和历史上一样,李密和翟让的矛盾逐渐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后,先下手为强的声音开始在李密的身边出现,翟让一家怒气冲冲的离开不久,左司马郑就向李密提出了警告,道:“魏公,崤函道的事虽然是官军用计离间,但翟让一家愚昧贪暴,很可能就会认定刺客是你所派,你如果不早做决断,只怕他们迟早会生出害你之心,与其让他们先下手为强,倒不如我们先动手行大事。”
李密沉默,片刻后才叹了一口气,道:“大敌当前,王世充死守洛口仓寸步不让,陈应良奸贼又在关中虎视耽耽,这个时候自相残杀,除了让人耻笑和白白便宜敌人,再没有任何的收获。”
“魏公说的话当然有道理。”郑点头,然后又说道:“但这样的道理,翟让一家却肯定不懂,只要有机会,他们肯定不会顾忌那么多。毒蛇噬腕,壮士断臂,魏公,你必须早做决断,抢占先机。”
李密再一次沉默,这时,帐外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李二派遣银青光禄大夫任为使前来求见,李密听了任(读音同瑰)的名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疑惑说道:“任为使?派这个著名的舌辨之士来见我,李二郎又想耍什么花样了?”
左右见李密如此忌惮任,忙都问起原因,李密随口答道:“任是前陈镇东大将军任蛮奴的养子,素有舌辨之能,李渊起兵后他主动前去依附,先后替李渊招降了韩城、冯翊等十余座城池,听说关中最大的义军头目孙华也是被他说服主动向李渊投降的,被李渊以大将军身份封为银青光禄大夫,口才很好,李二郎派他来拜见我,肯定是要和我交涉什么事情。”
“恩师,那于脆就别见他,反正我们也不需要他李二郎为我们做什么。”王伯当建议道。
“没关系,我正想见识一下这个任的口才能有多好。”李密自信的笑笑,又说道:“再说了,李二郎对我们的用处还是有一点的,起码可以牵制一部分关中兵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不能太怠慢了他。见,请任大夫进来。
亲兵答应,不一刻,曾经为李渊叛军杀入关中立下汗马功劳的任就被请进了李密的帐中,和李密事情预料的一样,任的容貌儒雅,举止有礼,风度翩翩,颇是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见面后,任也很乖巧的向李密行礼,恭敬说道:“太原义师右都督李世民帐下慰抚使任,见过魏公。”
“慰抚使?”李密有意考验任,也不请任入座,故作惊讶的问道:“任大夫难道是替右都督来招抚于我的?想让我主动投入右都督的帐下?”
“非也。”任摇头,不搭李密的这个茬,微笑说道:“小使今日前来拜见魏公,非是抚慰招抚,是为了推翻暴君杨广的大业而来,也是替魏公除去心头大患而来。”
“替我除去那一个心头大患?”李密冷笑,又狂傲问道:“又有什么人,能配成为本公心头大患?”
任笑得更加轻松,道:“有一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替杨广杀魏公帐下义士数以万计,致东都洛阳百万军民百姓至今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又曾狐假虎威,仗麾下军多马壮,兵甲锐利,几次在阵上对魏公苦苦相逼,魏公占虎牢据洛口,屯兵东都城外,却因顾忌于他,片甲不能西进,他难道不配被称为魏公的心头大患?”
李密脸上的冷笑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还是惊讶与好奇,惊讶问道:“贵使能够除去此贼?”
“不知魏公听说过杨义臣故事没有?”
任不答反问,又自问自答,微笑着介绍道:“杨义臣本姓尉迟,因为先帝多立功勋,屡建战功,赐姓杨氏,收录皇族宗谱。那杨义臣也对大隋两代皇帝忠心耿耿,北拒突厥,南定杨谅,西征吐谷浑,东讨高句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向海公、高士达、格谦与张金称等反隋义士都是命丧他手,现今纵横河北的长乐王窦建德,也一度被他打得只剩下一百余骑亡命天涯。然而在此时刻,暴君杨广却突然将他召到江都,改封他为礼部尚书,他也一病不起,在任上过世,其中幕后故事,不知魏公可知否?”
任这个问题算是问住了李密,杨义臣突然倒台时李密已经落草入寇,官场上的消息来源全靠妹夫丘君明提供,还有后来的李渊一家暗助,自然无法知道杨义臣突然倒台的背后原因。迟疑了一下后,李密收起狂傲,先是请任落座,然后才向任拱手说道:“这点本公确实不知,还请大夫教我。”
“不敢当。”任拱手还礼,这才说道:“禀密公,杨义臣突然被召回江都改任文职,全是因为内史侍郎虞世基的一句谗言。那杨义臣将报捷奏章送到江都后,只因他与虞世基素有嫌隙,虞世基嫉妒他功高,便在杨广面前进了一句谗言,说杨义臣拥重兵在外,不得不防。杨广起疑,便下旨让杨义臣解散军队,返回朝中任职,那杨义臣因此气愤成疾,这才不久之后便在任上去世。”
李密有多坏大家都知道,听了任这番话那还能不明白他和李二的意思?心下大动间,李密盘算了一下,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只请魏公稍费力气,把这道檄文张贴于已经归附于你的郡县城池即可。”任微笑着拿出了一道檄文,双手捧起,又说道:“当然,最好是还请魏公麾下的士卒冒险,将此檄文张贴于东都十一门的城门之上。”
李密不动声色的接过了檄文,展开一看时,见檄文大致内容如下:“右武卫大将军许昌公陈应良,谨以信义布告天下:杨广无道,妄自居尊,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理当禅让让贤,隐居幕后。皇族杨行基,光耀明德,博爱万方,岁久潜龙,当为新君。今吾应天顺人,克日兴师,以慰万民之望。告示到日,各宜归命新君,如不顺者,当灭九族先此告闻,想宜知悉。”
反复看着伪造的陈丧良檄文,李密沉吟着问道:“杨行基是谁?”
“代王殿下的远房堂侄。”任如实答道:“大兴城中,就他与代王殿下的血缘关系最近,代王殿下不幸被陈应良的麾下乱兵杀害后,我家大将军本想拥立他为天子,然而尚未行事,大将军就已经被陈应良杀害。”
李密又不说话了,又盘算了片刻,李密还突然笑了起来,笑道:“想不到右都督年纪不大,心计竟然能够如此深沉,好一个嫁祸江东之计,本公如果中计,陈应良小贼,可就要马上带着大兴兵马来和我拼命了。”
“魏公为何有此一言?”任明知故问。
“这还不简单?”李密冷笑说道:“我如果帮你们栽赃陈应良狗贼谋反,企图效仿你们的大将军废杨广立新帝,那么杨广和东都城里的杨侑一旦中计,必然要质问陈应良是否真有此事,陈应良小贼为了证明清白,除了立即回军东都之外,还有什么选择?他带着精锐部下来了,关中空虚了,本公面临强敌了,你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听到李密这话,旁边的李密部下立即纷纷怒视任,任却不动声色,微笑着拱手说道:“魏公,我们右都督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想,所以才特地派遣小使前来,以供你随时垂询查问。不错,我们是很希望陈应良小贼回师东都,让关中重新空虚,但是魏公你怎么不想一想,以陈应良小贼之奸诈,又如何敢放着强敌环伺的关中大兴于不顾,亲自率领主力回师东都?他就不怕他前脚刚走,我们右都督和天水薛举、河西李轨,后脚就杀进大兴关中?”
李密闭上了嘴巴,心道:“是有这个可能,陈应良小贼这时候是不敢回军,他前脚刚走,薛举、李轨和李二郎这些豺狼虎豹,后脚就能杀进关中大兴。”
察言观色见李密的讥讽神情消失,任又乘机说道:“魏公,请你想一想,以现在关中大兴的情况,陈应良狗贼决不敢轻易回师离开关中。但杨广、杨侑一旦中计召他回师,他就会陷入两难境地,不回师就会招来君主忌惮,部下猜疑,回师的话又会关中空虚,后方露出破绽,进退两难。届时不管他是拒绝奉诏回兵,重蹈杨义臣覆辙,还是只率少许军队回兵东都,岂非都是魏公你除去心头大患的最好机会?”
李密开始动摇了,暗道不错,以杨广的狗熊驴脾气,一旦对陈应良小贼生出疑心,就一定会解除他的兵权预防万一,陈应良小贼奉诏就是杨义臣的下场,不奉诏就会招来千夫所指,部下质疑,甚至可能背上反叛之名,被杨广老匹夫下诏擒杀。除非他舍得扔下关中大兴不管,否则就只能是率领少许精锐返回东都表示忠心,没了那些能征善战的勇将锐卒在面前差遣,我一只手都能掐死他
“魏公,陈应良的可怕之处,并非他诡计多端,百战不败,而是暴君杨广对他的宠爱信任。”任又继续怂恿道:“陈应良能够在四年间神速掘起,靠的是杨广和樊子盖、卫玄等人对他的赏识提拔,要兵给兵,要权给权,要钱粮有钱粮,要武器有武器,最后还对他委以东都留守的重任,陈应良就是靠着这些支持才走到了今天。现在樊子盖和卫玄等人已死,杨广倘若又对他生出了疑心,你觉得他还能有什么希望?”
“至于魏公你刚才说我们右都督是想嫁祸江都,小使刚才还没有说完。”任又用谆谆教导的语气说道:“我们右都督如果真有这个打算,那他为什么不自己直接行事?派遣几个不怕死的勇士,冒险潜入东都张贴这些檄文,难道是很难的事吗?我们右都督既然直接可以做到,那为什么还要请你出手,代为行事?还不是为了要让你知道此事,提前做好应对准备,本意是为了携手推翻暴君杨广的反隋大业,这一点,魏公难道就没有想到?”
任的口才确实了得,奸诈如李密都忍不住心中赞同,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再稍一盘算后,李密点头说道:“好吧,我答应你,我即刻命人将檄文张贴各地,再命人在夜间张贴于东都十一门。不过……。”
说到这,李密微微一笑,又对任说道:“不过你们右都督可别有什么后招,又想出什么阴险毒计,逼迫陈应良小贼率领主力出关,那本公可就要被你们给坑惨了。”
任一惊,嘴上连说不敢,心里则冷笑说道:“果然奸诈但很可惜,你已经中计了,你怎么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道路阻塞,我们的密使无法南下,更没力量把檄文张贴于关外诸郡县,让杨广老儿知道这张檄文的存在,我们还用得着求你帮忙传播檄文?”
任也稍微小看了一些李密,把他打发到了营中休息后,李密把檄文扔给了以文才闻名于世的祖君彦,微笑说道:“把这道破檄文改一改,加上陈应良小贼和李渊一家联手废掉杨广和拥立杨行基的意思,让杨广和杨侑这些人知道,陈应良小贼已经暗中勾结李渊的两个宝贝儿子,还有李渊背后的平陵窦氏,准备推翻他们的朝廷了。”
“妙啊”祖君彦眼睛一亮,惊喜说道:“魏公此计大妙,如此一来,暴君和杨侗一旦生疑,陈应良小贼为了证明他的清白,就有回军关中和进兵河东两个选择了。我军强李家弱,陈应良小贼肯定会先打河东,不会先来回援东都,让我们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应对面前的王世充和东都城里的杨侗。”
“我们腾出手来,要对付的人不止是王世充和杨侗,还有一个敌人。”李密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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