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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七年后


王壑反问道:“怎么不关我爹的事?”

        王亨身为左相,在朝,为百官之首脑;在家,为族人之表率,族人犯错,他难逃其责!

        张谨言道:“他弹劾王诏就罢了,攀扯舅舅做什么?难道舅舅跟他有仇?”

        王壑道:“怕是真有仇。”

        这些年,父母得罪人太多了,有些在明面,有些不知藏在哪旮旯,盯着王家,随时准备扑上来。

        张谨言道:“他就不怕舅舅舅母?”

        王壑道:“他还真不怕。眼下别说我爹娘不敢对他怎样,便是别人朝他下手,我爹娘也会出面保他,以防被人说成落井下石、铲除异己。人家都算计好了!”

        张谨言吃惊地张大了嘴。

        王壑自言自语道:“不急。”

        张谨言忙问:“什么不急?”

        王壑避而不答,起身道:“明早咱们就动身。”

        次日一早,他们向净慧方丈告辞,下山后往南而去。

        这次历练,王壑与表弟商量,准备从东南沿海开始,再折往西南边疆,再往西部边疆,再去西北,再到正北,再到东北,绕大靖一圈后,再直下江南。

        如此,环游大靖一圈。

        大靖内部各州:京城那片是他生长的地方,将来要回归;江南和中原一带,他作为最后一个目的地。

        他先去东南和西南,是想查访一件事。

        当年,他母亲以一介知府的身份,扳倒了当朝宰相左端阳,左氏一族被灭九族。当时,左端阳的侄子左秋风在西南雪州任官,左端阳事发前,命孙子左天松投奔其叔。后来,左秋风和左天松等人都被押回京城伏法。

        王壑想查明,左家真没人了吗?

        他不想对左家赶尽杀绝,却绝不会任由敌人在暗处窥视王家,伺机报复父母。——左端阳死有余辜,灭左家九族的,是先帝和一干朝臣,不是他的父母!

        西南边疆,由朱雀王赵寅镇守。

        西部边疆,原由白虎镇守,然白虎侯郑基刚恢复爵位封号十几年,根基尚浅,西疆便由他和忠勇大将军赵子仪共同镇守。同其他两王相比,白虎侯手上并无兵权,但他掌握着大靖最先进的火器制造技术。

        王壑此番去西疆,是冲火器去的。

        然后是西北玄武关,由忠义公方磐镇守;正北边疆,由玄武王张伯远镇守;东北沿海,驻扎着靖海大将军的水师,这些大靖疆域,他都要走到、了解。

        这一圈绕下来,七年过去了。

        这七年中,朝廷人事变换。

        七年来,王亨和梁心铭已被推到大靖朝的风口浪尖,位高权重,却又如履薄冰。

        他们每提议一项政令、每惩治一名贪官或权贵,先帝在时,是立功、被嘉奖;现在却被指责乾纲独断、无视君威。如今大靖上下,都道王相夫妻权倾朝野,他们往前进,是万丈深渊;向后退,亦是万丈深渊。

        王壑察觉父母岌岌可危,立即返程。

        他没有回京,而是奔江南来了。

        江南,原本就是他最后的目的地。

        几年前,嘉兴帝大婚,由太后做主,选了太后娘家侄女为皇后,一并入宫的,还有潘贵人等女。

        这潘贵人乃前面所提到的潘梅林的侄孙女,进宫后十分得宠,先是诞下三皇子,升为妃,后升贵妃。

        梁心铭看不惯她妖媚惑主,又不便出面干涉皇帝后宫事,便巧施手段,令太后申斥了她几次。

        潘贵妃不敢怨太后,便屡次在嘉兴帝面前哭诉,说梁大人仗着帝师的身份欺辱她,她除了太后这个宫内的婆婆,宫外还有一位婆婆,凡事都要受辖制。

        潘家人更视王亨和梁心铭为死敌,其他官员乐不得,正要借潘贵妃之手,压制王相和梁心铭的权势。

        小人趁机进谗言,道是牝鸡司晨,乱了纲常,以至于先帝在壮年时驾崩,各地水旱天灾频频,乃天示警。

        嘉兴帝渐对梁心铭不满。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潘贵妃受宠,潘家人也得重用——潘梅林前年被调任江南,任江南织造局的织造长官。

        这是个肥得流油的缺。

        潘梅林上任后种种行径,不消细说。

        梁心铭身为左都御史,却一直隐忍不发,与她刚出道时的雷霆手段无法相比。

        人都道,梁大人最会见风使舵、明哲保身。

        看,这就是朝堂倾轧:

        进,是错;退,亦是错!

        王壑此行江南的目标,便是潘贵妃!

        嘉兴七年六月中,湖州、景泰府、霞照县。

        景江码头,这日,骄阳似火,从船上下来几个男子,头戴着斗笠,身穿灰色短褐,各牵一头骡子,骡背上驮着篓子,站在熙熙攘攘的码头上,与南来北往的行商无异。

        其中一人将斗笠朝上抬了抬,露出一张年轻的白面俊颜,约莫二十左右,眺望茵茵翠翠的江堤和热闹的码头,叹道:“还是江南好啊,和风日丽。”

        另一人干脆掀了斗笠,是个黑健的少年,面相憨厚,嘀咕道:“明明就是骄阳似火。”

        这几人便是王壑、张谨言一行。

        经过七年的颠簸和风霜,如今他们已洗尽浮华,无需伪装,看去与贩夫走卒并无二致。

        “哥,我想吃点好的。想吃鱼。”张谨言舔舔嘴,向往地看着码头外,那里有繁华的街市!

        这七年来,他跟着王壑饥一餐饱一顿的,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眼下终于苦尽甘来了。

        “好!等卖了这些货,哥带你去大酒楼吃,”王壑豪气地一拍骡子脊梁,“走!”

        老仆在后面听了,莫名想笑。

        他们在外游历,都是自谋生路。

        自谋生路,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他们又不能停留在某处一心一意地打拼,这便难上加难。

        王壑想来想去,便干起了行商的勾当:每到一地,一边游历,一边搜罗当地的特产土物,带到另外一地,贩卖后赚取差价,这么的,游历倒方便了。

        这七年来,他们贩卖过许多东西,尤以玉石、药材最多,因为这些东西贵重、轻便,容易携带,他们一行三人中,两人武功高强,也不怕人抢劫。

        王少爷满腹智谋,张世子文韬武略,可惜,做行商并不比别人强,也只是赚些小钱而已。

        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

        他二人不可能行行都精通。

        还有一个缘故:他们这次出来的目的是游历,不是赚钱,因而不肯花费精力,舍本逐末。

        但出来七年,眼看就要回家了,不得给家人捎带些礼物回去?既要买礼物,便需银子。

        王少爷打定主意要在最后关头赚一笔,因此,他们亲自进入北方大森林中采药、割鹿茸,又将积年倒手攒下的老本进了些货,装了几大篓子带到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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