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屋外燃起一盏盏灯笼，姜渔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暮色四合，青栀从回廊那边过来，轻声问：“夫人，是否要传晚膳？”

  姜渔看了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问：“谢清池回来了吗？”

  谢广看着姜渔，有些为难地摇头：“燕王今日还没有派人回来传话。”

  “嗯。”姜渔点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音，扭头对青栀说：“再等等，晚些时候再说。”

  青栀点头应是，去里屋捧了件绛红灰鼠皮披风给姜渔穿上，便出去了。

  天一暗，气温就降得明显，青栀退出去后，一队小丫鬟鱼贯而入，会客厅里的灯盏被她们一一点上，紧接着，两个小厮抬着一鼎铜炉走了进来，那铜炉被他们绑在粗壮的木杆上，此刻正摇摇晃晃地咯吱作响。

  小厮将铜炉放在大厅中央，揭开铜炉的盖子，点燃里面的炭，姜渔眼尖地发现，铜炉里的炭漆黑饱满，泛着银光，不禁惊呼：“银丝碳？”

  谢广微微一笑，倾身上前道：“正是。”他走到铜炉前，指着那鼎做成腊梅花形的铜炉解释说：“燕王月前就吩咐老奴定制了一批铜炉，燕地寒凉，燕王说夫人畏寒，这些铜炉在西月楼的每个房间都放了一个，大小不一，银丝炭也是燕王特意从都城采买运来的。”

  “老奴正是要跟夫人禀报此事的。”谢广又补充说。

  他怕姜渔因他擅自做主而怪罪于他。

  姜渔点了点头，嘴角高高翘起，没有责怪谢广的意思，一股甜蜜涌上心头。

  她就知道，让她来和亲是谢清池早就打好的算盘，月前她已经从王城出发，在来燕国的路上了。

  那个时候姜渔还惴惴不安，以为谢清池要她来和亲，是为了折磨她，羞辱她的。

  现下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不过，银丝炭在燕地如此难得，足以可见谢清池的用心。

  铜炉里的银丝碳烧起来后，会客厅里暖和了不少，珍珠给姜渔添了杯热茶。

  听了谢广的禀报，姜渔虽然没说什么，面色却柔和了不少，有眼力劲儿的人都看得出来，夫人的心情很好。

  停了一下，姜渔又问：“既然这门亲事是赵参军亲自求来的，那赵锦如此放浪形骸，公然羞辱自己的未婚妻，赵参军也不管吗？”

  看今天赵锦对黄姚的态度，两人显然之前就见过，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下，赵锦对黄姚都如此不客气，私底下可想而知。

  谢广说：“赵锦是赵参军的老来子，自然宠得厉害，说句不好听的，这整个赵家未来都是赵锦的，所以这件事就算传到赵参军耳中，他也只是训斥呵斥一顿，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老来得子？”姜渔不可置信地问，“我听说他还有个妹妹。”

  谢广点头，“是的，赵参军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受了伤，据说伤得比较严重，大夫说他未来可能不会有孩子，谁知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参军夫人忽然怀孕了，生下赵锦后，第三年又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赵锦的妹妹赵悦。”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姜渔说。

  “老奴告退。”谢广恭敬地退了出去。

  此时，偌大的会客厅里只剩姜渔，珍珠和那个站了半天，仿若木鸡的吴世杰。

  其实姜渔一开始是打算问问吴世杰有关赵黄两家的事情的，毕竟白日里听他说了那么两句，后来听到他话里处处都是对蓉娘的维护，觉得这家伙就算说，也会带着偏颇，不过这些事情从谢广口中说出来，真实性自然不用怀疑。

  “现在，你且说说你的蓉娘。”姜渔对吴世杰说。

  珍珠抱住茶壶的手顿了下，眼神不着痕迹地落在吴世杰身上。

  “什么？”吴世杰在发愣，听到姜渔这带着戏谑的口吻，脸不由得涨得通红，急着解释：“夫人，臣与蓉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误会了...我们就是同乡而已...”

  “哦...同乡啊...”

  姜渔拉长了语调，显然不太相信，她用余光迅速扫了眼身后的珍珠，果然见她望着吴世杰出神，轻咳两声，“好，说说你那位同乡蓉娘吧。”

  也不怪姜渔奇怪，吴世杰是谢清池从山城的军营里调过来的，听之前蓉娘的口吻，好像之前没见过吴世杰，并不知道他来了陵县的事情，为何吴世杰却对蓉娘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吴世杰挠了挠脑袋，罕见地有些扭捏，犹豫了半晌，又吞吞吐吐地说了许多，姜渔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原来蓉娘与吴世杰小时候在一个村子里，从小就是玩伴，感情比其他人更好些，而且蓉娘从小就出落得好，村子里许多小伙子对她芳心暗许，这其中就包括吴世杰。

  后来朝廷招兵，吴世杰应召入伍，自此与蓉娘失去了联系。

  与吴世杰同村的许多小伙子，后来都死在了战场上，吴世杰因为在军营表现优秀，被提拔成了成了百夫长，他的爹娘就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知道儿子出息了，干脆举家搬到了山城，想离自家儿子更近。

  原来吴世杰还能从自家爹娘口中听到一些蓉娘的消息，后来就再也听不到了。

  偶然一次机会，吴世杰听到军营里有人谈论陵县的明月坊，说这明月坊里的姑娘是多么漂亮，滋味肯定不差。

  军营里，男人聚集的地方，谈论得最多的无外乎就是女人。

  其实，与谢广一样，吴世杰第一次在军营里听到蓉娘的名字，也是通过一些艳闻，说蓉娘如何如何漂亮，被哪家公子喜欢，一手琵琶弹得如何好听等等。

  他从小就与蓉娘相识，自然不相信蓉娘是那些人口中的贪慕虚荣之人。

  定是家中出了什么事，蓉娘迫不得已，才沦落至此。

  后来吴世杰跟随赵伟才出行，来过陵县几次，远远地见过蓉娘，她出落得更加美丽，他自己也偷偷派人去打听过，虽然听到的大多都是艳闻，但也了解到一些关键性信息。

  比如蓉娘至今还是清白之身，她卖艺不卖身。

  知道了这点后，吴世杰更坚信，蓉娘是有苦衷的。

  至于蓉娘同赵锦还有黄姚的事情，也是他派人打听的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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