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赵光勇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垂下了头：“你都知道啦？”

  “要不然我今天为什么过来？”顾如梦满脸愠怒的反问道。

  “是小龚告诉你的？”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你现在跟我说清楚，如果我今天没有恰好知道这件事，你还打算瞒多久？”

  “也……不打算瞒太久吧……”

  赵光勇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再说这也不算什么大病啊……爸爸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好好的？你管你现在叫好好的？”

  顾如梦气得眼眶更红了几分，声音也更加哽咽：“你知不知道你得的是脑瘤啊！会死的啊！”

  “死了其实也挺好……”

  赵光勇脸上带着苦笑：“我正好也能早点下去见你妈妈。”

  “你……你……”

  顾如梦浑身颤抖，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光是这样……就能赎清楚你做的那些错事了？”

  “如梦啊，你别生气，爸爸没有这么觉得……”

  赵光勇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这些年犯的错就算是死了，也无法弥补对你和你妈妈造成的伤害……但我现在……哎，也许是天意吧，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我曾经做的那些事……所以才让我脑子里长了这么个东西。”

  “所以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做了吗？”

  顾如梦扯着嗓子大声质问道，“你这个自私的王八蛋！你当初回来找我的时候，不是说要弥补以前对我和妈妈的抛弃，要保护并照顾好我今后的人生吗？结果你现在就放弃了？现在的你，和当初抛弃我和我妈妈的时候又有什么区别？”

  “我……”

  赵光勇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结果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不该相信你的那些鬼话……”

  顾如梦再控制不住泪腺痛哭出声。

  紧接着，她把手伸进了口袋里，取出了先前在蛋糕店里收到的那串钥匙，重重砸在了赵光勇的身上：

  “这东西还给你！”

  “反正你也打算去死了！”

  “那我留着它还有什么用？”

  “等你再也撑不下去了，带着它和你脑子里的瘤一起入土好了！”

  “反正你就是个自私的王八蛋！！”

  发泄般的吼完这些话，顾如梦转身夺门而出。

  而坐在病床上的赵光勇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瘫了下来，面容也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赵叔……”

  秦弈忍不住开了口：“你该听如梦姐的。”

  “你个小王八蛋懂什么？！”

  赵光勇顿时像是被踩着了尾巴般梗着脖子呵斥。

  “我都懂。”

  秦弈搬了张椅子缓缓坐在了病床边上，“我也明白赵叔你为什么到了这一步，宁愿看到如梦姐那样，都不愿意接受手术。”

  “你明白个屁！！”

  “好，我不明白，那赵叔您给我解释一下行吗？”

  “解释？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你是我的谁啊我就要给你解释？！”

  “那赵叔你打算就这样继续下去吗？如梦姐怎么办？”

  秦弈平静的一声询问，犹如盆冷水浇在了赵光勇的头上。

  赵光勇沉默了，满脸写着用言语难以形容的悲恸。

  病房内随之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隐约间两人能听到病房外传来阵阵抽泣声。

  仿佛有什么人正蜷缩着身体蹲在病房门外恸哭。

  “你以为我不想接受手术吗？你以为我想拖到现在吗？”

  许久后，赵光勇终于开了口，声音微微的颤抖：

  “我也怕死啊……真的很怕……但我更怕万一我马上就死了，或是痴呆了，以后如梦没人照顾，又像我那些年离开她们母子身边后那样被人欺负……该怎么办？”

  “所以我不敢接受手术，我一直想着再多撑两年，再多给如梦准备几条安全的后路。”

  “这样以后就算我真的死了，她也能平平安安的不受人欺负，也不用像我年轻时那样为了点小事，就给人到处点头哈腰当牛做马。”

  “我也真的很希望能再多看到几年如梦啊！”

  “哪怕她继续像以前那样不搭理我，跟我见了面也是冷嘲热讽，我也能接受！”

  “可我真的……真的不敢去赌……哪怕我现在快撑不住了……我也还是想继续维持现状……”

  “最起码我现在还活着，还能再多看到如梦几眼……”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但我现在真的很想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职责……”

  “也真的好想看着如梦继续长大……”

  “老天爷啊……我知道这是我的报应……”

  “可为什么不能再多给我一点点时间？”

  “哪怕再多一点点都好啊！”

  说到这里，赵光勇的声音开始哽咽了起来。

  泪水不受控制的从他眼角滑落，在病床上打湿出一片又一片的泪痕。

  “赵叔……”

  秦弈叹了口气，他能深刻体会到赵光勇此刻的心情。

  如果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那他多半也会做出和赵光勇同样的决定。

  “小王八蛋！”

  赵光勇蓦地抬起头来，一把揪住了秦弈的衣领：“你现在给我发誓，对着我也对着老天爷发誓，说你以后一定会照顾好如梦！绝对不可以辜负她！要不然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好，我发誓！”

  秦弈没有半点的犹豫，“如果我今后没有照顾好如梦姐，或是辜负了她，那我就暴毙街头，不得好死！”

  听到这话，赵光勇松开了手，神态重归落寞：

  “回去吧，赶紧带如梦回去吧，不过是一颗瘤子而已，它现在还熬不死我。”

  “赵叔，我不回去。”

  秦弈拒绝了，并道：“我今天来这里，是想劝你接受手术。”

  “我就知道你个小王八蛋没安好心！”

  赵光勇顿时恼怒道：“现在就巴不得盼着我死了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先掐死你？”

  “别装了，赵叔。”

  秦弈平静道：“你知道我并没有那层意思，所以你想用这种方式赶我走，你害怕被我说服，因为你不敢赌那渺小的几率，你害怕被推上手术台后，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如梦姐。”

  “别搞得好像你很了解老子似的！”

  赵光勇破口大骂道：“别让老子说第二次，滚，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要不然老子今天就先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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