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半晌都没开口，余老显然十分有耐心，秦昭不说话他便也绝不开口。

  两人跟五岁孩童争吵后较劲一般，在院子里憋了半响，直到日头渐渐升起了些，秦昭才主动开口。

  她承认，老人是真的很有耐心！

  秦昭：“余老，您那回信要多久才能到？”

  余老瞥了她一眼：“这信鸽要飞去南国，一来一回，这鸽子日夜不休也需要四五天。”

  秦昭蹙眉，这局势显然是等不得的。

  太皇太后一朝坚持不住压力，底下的官员绝不会放过任何疏漏。

  不出秦昭所料，第一日的施压果然被太皇太后轻飘飘的压了下来，她以皇权更迭太快，还有官员心意不坚定为由，将此事压了下来。

  但她如此做，便会引得一些人不满。

  尤其是拥护六皇子的那批官员，已经隐隐从他们中间传出闲话了，说太皇太后想独揽大权，不打算让六皇子继位。

  这个谣言一出，所有人无论信与不信，都会有此怀疑。

  太皇太后到底是垂帘听政过，虽先帝成长起来后将权柄全部揽回了，但从上次逼宫来看，整个皇宫里太皇太后都有不小的势力。

  他们虽此次不敢多言，任由太皇太后将这事压下，但绝不代表他们不再上诉。

  若下次太皇太后再加以阻拦，他们很难不怀疑对方的狼子野心。

  拥护新皇的奏折如同雪花般飘进御史台，谢敬头都愁大了，但也知道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这些东西不能送到对方眼前。

  因此他干脆下定决心，将这些奏折带去丞相府上，让丞相定夺。

  韩徵其实也猜不透太皇太后的意思，按理说太皇太后如此年迈，不可能还有闲心管天下事物，但如今流言四散，他不信，也不得不防！

  不过若最后真让六皇子继位，韩徵心中又有些不得劲，总觉得自己效忠的人是南国血脉，这跟逆贼有何区别？

  谢敬愁眉苦脸，韩徵也叹息不止。

  他问道：“你可有四皇子的消息？”

  如今能让他放心点的，就是将失踪的四皇子寻回来，由他继承大任，才是最好的安排。

  谢敬知道他的想法，但此刻也只能摇头。

  他道：“自从上次发现踪迹后，派人四处搜寻了那处悬崖，根本没有四皇子踪迹。”

  他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可能，眉头紧锁：“肯定不止我们一方在找他，有人保他也有人要他死，这么久都没找到，或许早已不再人世了。”

  这个结果不是韩徵想要知道的，他瘫坐在椅子上，挺拔的脊梁也跟着坍塌。

  他道：“若是如此，那一切坚持都将毫无意义。”

  两人相顾无言，静坐半晌。

  谢敬问道：“此番拥立新君，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显然呈中立姿态，一方面不好得罪六皇子，怕对方最后真上位后清算，一方面又觉得太皇太后压下此事是对的，但又怕对方包藏祸心。

  他两头为难，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韩徵蹙眉：“再等等吧。”

  等一等，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其实他们想等，但六皇子的簇拥根本不会拖下去。

  他们很快在第三天又提出了这个想法，这一次她们说得很清楚，若太皇太后再加以阻拦，便是与整个天下作对。

  百姓苦战久矣，若是再不立新君，只怕会动摇大庆的根基。

  彼时秦昭还在府内，她听完这些便知道今日不给个决定，对方誓不罢休。

  余老的回信还没收到，秦昭知道就算自己进宫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一想到年迈的皇祖母要独自面对百官施压，根本放不了心。

  显然谢封早知道秦昭的想法，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似乎是吃惊谢封的身影，秦昭一头钻进马车，一边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封表情平静的扫了一眼昌国公府的大门，随后又十分利落的收了目光。

  秦昭提醒他：“姐姐的院子离门口很远，你看不到的。”

  谢封似乎笑了一声，没有回答秦昭这个话题，反而回道：“猜到你要进宫，我随你一起。”

  秦昭蹙眉：“今日只怕不会善了。”

  谢封也知道她的担忧，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社稷更迭是顺着历史进程自然而然的事情，他们阻止不了岁月的推移，也无法抵抗时间的侵蚀。

  马车滚滚而动，路过太尉府前那条街时，秦昭想到了被派去南方支援的武晏成。

  她最近都没关注对方的动静，此刻想起来才问了一句：“武晏成出发了吗？”

  谢封点头：“昨日武将军已经整顿军队，带兵往中部去了，不过要抵达南方一带，想必还要些时日。”

  秦昭在心中想了想大庆的堪舆图，猜测对方抵达的时间。

  按理说，若对方快马加鞭，应该很快便能收到回信。

  南方战事胶着，西北也十分不平静，虽然没有到连连战败的地步，但从传回来的信件来看，他们也并不轻松。

  谢封不知道为何凌越去了落霞关之后秦昭很少提起对方了，但他还是主动说道：“凌越那小子让你不用担心他，只要他还活着，落霞关绝对不会丢的。”

  秦昭笑了一声：“这倒是不像他说的话，看来经过战场的淬炼，他也成长了不少。”

  至少这段时间，也曾无数次听到过对方的英勇。

  少年英豪初露头角，往日身上那股散漫气息，想来也被洗脱不少。

  秦昭太久没见过对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如何了，只是听到谢封说他的境况，对他的担忧便少了几分。

  秦昭掀开马车帘子，看着攒动的人群，尽管国家危急，街头巷尾的热闹仍旧不减。

  人总是要活的，无论何种境地！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语气坚定道：“我们要先解决好京城的事情，让他们无后顾之忧，才能更大的保证他的安全。”

  马车终于疾驰到了皇宫，秦昭一跃下了马车，匆忙的背影飞快往皇宫而去。

  谢封虽然是男子，但一贯端庄，走路的步子迈得再大也比不过脚步轻盈的秦昭，等他进了宫门，秦昭早就没影子了。

  他无奈笑了一声，又加快了步伐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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