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打扰人睡觉,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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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侯受了刑,刀一戳就是一个血洞,每次只是咬着布条闷哼一声,不哀嚎也不求饶。
——正常来说,是不会搞这种刑罚的,但永昌侯本人非常坚持在原本的处罚上,再加一刑。
爵位倒是没有丢,但也吃了不少挂落,八十义子该抓的抓,该罚的罚,有的罪孽深重,直接推出去斩首,永昌侯也没求情一句话。等到事情了结,他取了酒来,和义子们痛饮一碗,便断绝了父子关系。
八十个义子,相当于结党营私八十人,还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武将。
他们早该分割了。
*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今天血腥味太重,好好一个庆功宴都毁了。
该冲一下。
“妹子啊,你说咱做什么能洗刷一下今天的血腥呢。”
坐在他身边的窦皇后:“赏赐。”
发钱最能让人开心。
老皇帝咳嗽一声:“换一个。”
窦皇后:“……”
【真抠门。】
老皇帝:“?!”
瞪大眼睛。
许烟杪怎么听到他这个位置和皇后的悄悄话的?!
打眼一瞧,发现对方坐在座位上,双目虚虚盯着空中,明显在看什么东西。
——他又动用系统这个神器了。
老皇帝幽幽看了许烟杪两眼,继续对窦皇后说:“赏赐太费钱了。此前已经封赏过将士们,再赏赐京官,恐私库支出无度。”
他就抠门怎么了!
虽然发现了金山银矿,其他地方不用钱啊!能省则省!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决定弄点不需要给金银财宝的,纯荣耀式奖赏:“此前听闻野有遗才,如此乃诸卿的不是,未能举贤良,黜不肖——现今正好都在此地,又是庆功宴,尔等便至少举荐一人,不论文武。”
许烟杪条件反[she]低头看着自己刚记完名字的竹简。
【现在还有人敢举荐?】
然后又恍然大悟:【哦!反正大臣们也不知道屏风的事情,就连刚才八十义子,看着也像是巧合,拔出萝卜带出泥啥的。】
不好意思,我们知道了。
大臣们低头看着自己案几上的东西。
啊,这茶水看上去[se]泽真亮,真润,真纯白,茶叶真肥嫩。
啊,这绫罗绸绉制成的腰带上面缀的饰品好像有点歪,我再多看两眼。
啊……
反正头是低着,嘴巴是闭着,没有人第一个站出来举荐。
老皇帝也不恼,慢悠悠道:“匿名。”
*
皇帝嘴里的匿名,大概就是官员低声吩咐小吏,由小吏去后头写上名字和举荐缘由,底部不落名。
他硬[xing]要求:“每人至少举荐一人。”
许烟杪特别头疼,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举荐谁。
——他平时也没特意关注过这个啊。
几乎把头挠破了才斟酌着推了一个名字上去,随后就偷偷观察起别人。
一看,心里一咯噔。
好像……大家都很成竹在胸的样子?
*
旁边香炉里的香慢慢燃尽,好几沓纸条递到老皇帝手中,老皇帝初始还低头看了一会儿,很快,他就[jiao]给宦官念出来,方便他听,也方便大臣们听。
“臣举荐国子监博士翟商,其读书劳累后,于市中购买炊饼,边食边行,身为博士,却能放下身段,与民同乐,如此质朴亲民,可为好官。”
许烟杪眼睛到处找人。
连沆低声:“坐在阳武侯后头一位的,就是翟博士。”
许烟杪认得阳武侯,他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然后就表情微妙起来:“我怎么感觉那博士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连沆举起手,拳头掩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许郎是不是觉得这样真的是与民同乐?”
许烟杪愣住:“啊?不是吗?”
“对于官员而言,如此反而有失体统,若无人看到,或者看到之人不计较还好,倘若被看到了,别人拿此事来弹劾,说不得会被直接外放出京。现在就是有人拿举荐当弹劾用。”
这就跟那个“五天一次的同房之礼”差不多,没有遇到想搞你的人时,怎么都好说,一旦碰上,就完蛋了。
——当然,人治社会,具体还要看皇帝怎么想。
许郎瞳孔地震。
【完了完了!我不止一次这么做!我不仅边走边吃饼,我还吃丸子、嗑瓜子、啃鸭爪、开板栗……路上有什么小吃,我就吃什么!】
【怎么办,有没有被人看到啊。】
御史们:“……”
好大一条鱼。
但是……
默默叹了一[kou]气。
这只不能动。还是去揪别人的错处吧。
翟商幽怨地看一眼许烟杪。虽然知道许郎不是故意的,而且人家身上有神器,自己比不了,但事到临头,还是好嫉妒啊,可恶。
老皇帝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翟商是谁。发现想不起来才淡淡地说:“翟商举止不雅,流外。”
如果想的起来,或者有好感,或者有用处,这事就轻轻放过。
官场就是如此现实的地方。
——换而言之,没有人能说这不是举荐,如果皇帝真的觉得你这个行为是质朴亲民,那你就能高升。如果不能,那就是皇帝不想要你。
到此刻,翟商心态已经放得很平和了,站起来,俯身一拜:“谢陛下恩典,臣心有愧,辜负陛下期望,此后难见天颜,唯望陛下长久安康。”
宦官又开始去念第二份匿名举荐:“臣举荐红阳侯之弟,窦丞相门生,无官之儒生——赵立,其有雄才大略,可建万世之安。”
这连许烟杪都听出不对劲了。
以老皇帝的[xing]格,又是“红阳侯之弟”,又是“窦丞相门生”,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经的举荐。
窦丞相视线环视一圈,微微冷笑。
也不知道是被哪个政敌盯上了。
他压根没打算举荐自己那门生,而是想让他去参加[she]策甲科,以才华取胜,这样才会被陛下重用。
但现在……
窦丞相和红阳侯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老皇帝将这些暗[chao]汹涌收进眼底,不动声[se],既没有说召此人来殿前奏对,但也没有说彻底不用,只是示意宦官继续。
接下来那些举荐,有的是真的举荐,也有的心怀鬼胎,直让许烟杪看得眼花缭乱,心里直呼过瘾。
官场很可怕,但官场的热闹也是真的多。
比如说遥远的某处封地。
帝第三子——封号为“福”的王爷抚摸着自己臂上、腰上用来消暑的大白蛇,感受着湿滑的触感,面上笑容可掬:“济北王谋反了?”
带来情报的侍卫补充:“已经谋反结束,被抓了。”
福王顿住。
侍卫受到主子的眼神暗示,更加体贴地补充:“从开始谋反到被抓,听说才两个时辰。”
随后又细说了其谋反的手段。
福王:“……”
抚摸着心肝宝贝冰凉的皮肤,福王骂了一句:“又蠢又废物,是怎么有胆子谋反的。”
看了一眼侍卫,道:“你先下去——不,你去请刘长史过来。”
“是。”
等侍卫退了下去,福王躬下身去,捧起人工引来的一汩清泉,泉水清澈冷冽,大白蛇噗通下水,摇摆着尾巴,溅起的水柱泼了福王一脸一身。
福王用袖子擦拭着满脸湿哒,水束从头发上条条往下流。
“大哥。”他笑道,好像才发觉一件新奇的事情:“原来,你是可以死的。”
你死了,非嫡子才有机会。
——凡皇后所生,只有长子才能称为嫡子,其余男儿,不论母为皇后还是母为后妃,礼法上都应该称为庶子。
而福王,看称号就知道不是皇后生的。对于老皇帝而言,皇后的儿子当然要极为尊贵的封号,如秦、汉、唐,乃古之国名。至于非皇后所生,用“福”、“惠”、“瑞”这些封号,吉利就够了。
他之前虽然有过一些小心思,却从没想过夺嫡。对他来说,大哥的位置抢不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济北王打破了那障目一叶——
太子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变不了,但,太子可以死。
刘长史赶过来时,福王已经用帕子擦去脸上泉水的痕迹。蛇宠在水中嬉戏,他就坐在岸边,对着刘长史下令:“长史,你偷偷前往京师,寻找一个名为许烟杪的侍中,他今年应当才十九。”
刘长史试探道:“确定是十九?”
福王知道他在想什么:“许侍中确实英雄出少年。”
刘长史简直难以控制脸上那股子惊意。
片刻后,才问:“大王要我寻他作甚?”
福王笑了笑:“他刚当上侍中,无甚底蕴,你去寻个自视甚高的士子,挑拨其去踩着这位少年英才往上爬,激起危机,让他认为自己根基不稳,随时有可能跌下来。随后,你再去假装维护他,一定要将其拉拢过来——其他侍中都是老[jian]巨猾之辈,不见兔子不撒鹰,唯有这许烟杪,十分年轻。”
年轻,代表着青涩和好骗。
想了想,福王又道:“你去库房支黄金千两。他才升侍中,恐怕身上无甚钱财享乐,你就用这些钱,带他好好领会花花世界。”
如此,才能让他成为皇帝身边的耳目。
刘长史拱手道:“唯。”
*
到了京师,刘长史的眉头依旧皱着。
自视甚高的士子……挑拨其去针对一名侍中,还是一名明显前途无量,颇得圣心的侍中……
能找谁呢?
这偌大京师,有谁是蠢货吗?
……
刘长史找蠢货……啊不,找合适的人选找了足足七天,才让他找到了一个。
当几个青年学子抱怨着走过他身边:“赵兄好生无辜,若非那次举荐,你如今都能参加[she]策了!”
那赵兄也不忸怩,杀气腾腾地说:“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断人前途,宛如杀父之仇!
本来已经走远的刘长史突兀停住脚步。
*
“咚咚咚——”
许烟杪听到敲门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乱糟糟的。
“谁啊……好好一个假期,大早上来敲门!我能不能装不在家啊……”
嘟囔了两句,还是得爬起来,去门前喊一句:“稍等!”
然后迅速洗漱换外出的衣服去开门:“请问哪位?”
毕竟有官身在,万一是老皇帝或者哪个上级找呢。
对面十分礼貌地递上请帖:“许郎,下一个休沐,我家郎主将于城郊桃园置[chun][ri]宴,诚邀许郎一晤。”
许烟杪:“你家郎主是……”
“乃红阳侯从弟,赵氏,名立。”
【可是……我和这红阳侯的弟弟,好像没什么[jiao]情?】
但许烟杪还是本着不得罪人的想法,迟疑地说:“好。倘若无甚要事,我便去赴约。”
对方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许烟杪等人走后,盯着门[kou]沉思良久,翻出工具箱,对着门[kou]叮叮当当敲了半天,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关门回去睡觉。
住他隔壁的左军都督佥事好奇地跑过来,就看到门上多了一个牌子。
‘此间主人嗜睡,上午无要事勿扰。’
为了防止牌子被人摘走,还是用钉子定在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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