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州的奠基仪式倒是搞的很简单，章书记虽说出席了仪式，但并没有讲话，只是市长李文君和施工方泰达建筑的陈进作了发言。温言奇没有料到，这个陈进看起来居然非常年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却能接手这么大体量的工程。

  临回市里，章书记又前往墓园祭奠了原市委书记陈国兴。回头要求徐怀义要常去国兴同志的家里，看看有什么需求。若有，要及时解决。徐怀义忙说：“这个章书记放心，前段时间，国兴同志的女儿师范毕业，市里破格安排到文州一中就业了。国兴同志的爱人很好说话的，从来不提什么要求，我们市里也是能想到的，能办的就主动给办了。”

  章书记眼神空空的点点头。

  按照温言奇的提议和要求，杨立新和一科的几个彻底推翻了原稿，再交给温言奇的时候，就成了另外一个模样。温言奇略微浏览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大问题，这才让小黄提前交给章书记审核。

  一阵功夫，杨立新跑来对温言奇说：“主任，过了！”

  “什么过了？”，温言奇倒没反应过来。

  “章书记的讲话稿啊，小黄说，章书记看了，不住的点头，说一科最近的水平高了些。”

  温言奇却不动声色，平淡的嗯了一声，说：“知道了，过了就好。”

  杨立新许是没想到一个大稿子能这么快通过，显得有些兴奋，又说：“还是主任立意高……”

  温言奇忙摆摆手，“赶紧去忙吧，别拍我了，我这屁股经不住你老拍。”

  杨立新嘿嘿一笑。

  虽说章书记认可了讲话稿，但在会上还是脱稿讲了很长篇幅。要求各县市按照王全胜书记要求，集思广益，加大力度，尤其提出工业要加快，农业要夯实，旅游要突出特色，各方面要均衡发展。章书记本来口才就好，讲话速度又快，在基层的反映越来越和前几任领导，甚至慢悠悠性格的市长唐斌拉开了距离。

  不过对于温言奇来说，还是老样子，无论会前怎么准备，只要会议一开始，就没了温言奇什么事。原来在厅里，温言奇可以睡大头觉，现在在市里虽说睡不得觉，但也可以做甩手掌柜。趁着会议间隙和县市领导闲扯几句，也可以贴近点关系，毕竟都是县市一把手，平常难得凑到一起，保不齐谁将来就会升到市里作了市领导。虽说温言奇是副秘书长兼着党办主任，但见着县市领导仍旧是要保持谦虚。

  按照既往惯例，如果是市委书记主讲，大部分情况下，市长要主持会议，而且还要在总结的时候再强调几句，适当的做个总结发言。这次传达是章书记主动要求的，不知怎的也没有与市政府沟通的通知，温言奇让杨立新请示章书记，“是不是通知政办那边，给唐市长也准备一个发言？”，章书记却不做声，杨立新不置可否，又问温言奇。温言奇想，既然章书记不说，那党办也就不多事了，会议通知是早发了的，这样的提醒似乎也有些多此一举。

  温言奇在场外溜达，正好在碰见了苏梅，忍不住又问：“我还准备问你呢，唐市长准备讲话了吗？”

  苏梅诧异，“没有啊，我们还问了唐市长，唐市长说自己临时总结一下就可以了。”

  “哦，也行……”，温言奇点点头，毕竟章书记是主讲的，唐斌在长篇大论的发言也不合适，不过临时总结，是不是显得重视程度不太够？这个想法温言奇倒是没有说出来，毕竟都是正厅级的主官了，这个心轮不着温言奇来操。

  “正好碰见你了，长林有个泰达建筑公司吗？”苏梅是长林土着，温言奇自从看见文州奠基仪式的名单后，一直对这个泰达建筑心存好奇。究竟是什么公司能取代了张斌的金辉集团。

  “你说什么公司？泰达？”苏梅思考片刻，摇摇头。

  “……你是说文州清远河水库中标的陈进是吗？”苏梅又问。

  “是，对了，你也看过文州的名单嘛，就是这个泰达建筑，原来怎么没有听说过。”

  苏梅笑笑，“你当然没听说过，我也没听说过，因为你说的这个泰达本就不是长林的企业，是文州市当地的企业，在文州还算可以的。”

  “那这个还算可以，应该就是不一般了，毕竟这么大的项目。”清远河水库这么大的项目，文州市的企业就能做得了？温言奇心中犹豫。

  苏梅道：“那是，本来就和市里的伟杰公司是一家么。”

  “伟杰公司？就是你说的那个詹旭杰。他们怎么是一家？”

  苏梅说：“这你就算问对人了，这个不是长林当地人，还真有可能不清楚，泰达的陈进本就是詹旭杰的小舅子。”

  泰达等于詹旭杰！温言奇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去年的闹访，苏梅说过的，詹旭杰的伟杰公司和唐斌的关系非常密切，以至于影响到了成业公司的正常拨付款。

  “这次文州项目的招标，詹旭杰肯定也是出了力了，单凭陈进怕是拿不下来，毕竟项目太大了。”苏梅又自顾自的说道。

  “这就不清楚了……”温言奇笑笑。

  温言奇的脑子里逐渐清晰了起来，市纪委问话，自己就不明白，一个明知不可能的事依然要实名举报，这是要图什么？难道就是泼自己脏水或者影射章书记？经苏梅这么一解释，反而倒简单了。

  第一反应关丽打牌，第二，举报温言奇干涉招投标。这两张牌一打，张斌无论如何要顾及影响，往后缩一把。最后伟杰或者泰达公司接盘。

  再回想文州的奠基仪式，章书记出席，而唐市长不出席，政府仅指派了副市长董平参加仪式。而当天唐斌并没有其他重要日程，处于仪式参不参加都行的状态。现在一看，章书记的出席要表明自己置身事外的姿态，不是说金辉不中标，自己就不参加了，徐怀义私底下多半认为金辉集团不中标，章书记会有意见，不一定出席。这或许也是徐怀义让温言奇“务必”要请章书记参加的原因。而唐斌不出席，多半就是为了避嫌了。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如果要判断这个事是谁做的，最终就要看谁受益。最终结果不是主要受益者主为，也是逃不了干系。

  想来也是奇怪，章书记和到长林市也快两年了，温言奇晚来了半年，但生活工作圈子里，始终没有和詹旭杰发生交集，这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市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国情就是这样，企业要发展，就绕不开党政机关，而大企业也就必定绕不开党政主官。但这个伟杰公司居然就认定了市长唐斌一个人，咄咄怪事！

  不管这个事是不是伟杰公司，或者詹旭杰等人所为，在温言奇心里，对这个人算是打上了问号。

  温言奇不禁感叹地方的复杂程度，原来在厅里，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情，人际关系虽说也不简单，但比起来市里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可自己转过身又想，自己在厅里的时候一开始就是个秘书，后来任个副主任，还没有混到圈子里。现在却不同了，自己本就是党办一把手，一度又成为章书记的影子，恰恰就在最中心，别人瞄着章书记搂草打兔子，而自己恰恰成了那只兔子，无处说理。

  温言奇轻轻叹息一声，道了声，“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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