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天气已经很冷，前两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空气中都是冰冷的味道。

  程家人也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准备去往京城。

  张婆子年纪大了，程雅本打算留她在桃花镇跟着陈小云，也算有个去处，可以安静养老，可她执意跟着去京城，只说她是卖身到程家的，便只是程家人了。

  张婆子这几年为人很是低调，话也不多，每天忙忙叨叨的，手里总是有活，程雅便答应了，反正她的雅苑里地方大，只要她安安分分的给她养老还是能做到的。

  程霈带着程雨拜别了夫子里长以及镇子里所有相熟的人，带着回了大家的殷切祝福。

  赵兰足足花了两天时间才把她熟识的人都走访了一遍，可见其交际能力的可怕。

  唯有程雅，跟这个镇子似乎格格不入，她想了想，竟没有一家熟识的，在程霈赵悦去拜别邻居的时候她一个人走到了镇子西头。

  那间曾经熟识的小院如今已经住进了一家四口，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孩童嬉闹声，程雅转身离去，院子里的人搬走了还可以住进新的人家，心里的人能搬走吗？又会住进新的人吗？

  从院子离开，程雅又去了长州城，在街上晃悠到夜里，翻进了原来的周府。

  周府里已经住进的新的州牧大人，院子里变得热闹非常，多如繁星的灯笼把院子照的犹如白昼，来来往往的下人穿梭其间。

  程雅躲在角落里听下人聊天，原来，新来的州牧大人有个可爱的女儿，她想要漫天的星辰，州牧大人便令人做了这满院子的灯笼哄女儿开心，真是一位好父亲。

  听够了聊天的程雅来到青竹院，青竹院内漆黑一片，想来还没迎来它新的主人。

  程雅走过院子里的一砖一石，进入正房，屋里除了一些大件的家具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只在妆台上找到了周源曾经给她通发的木梳。

  木梳紧紧握在手里，梳齿刺痛手掌，程雅抱紧自己坐在地上，任泪水淹没了眼前的世界，孤坐到天明。

  从长州城离开，程雅一路进了山，站在那片山谷里，好奇的的小动物围着她转来转去，它们还是那么无知无畏。

  山里寒冷，山谷里还覆盖着一层薄雪，万物都已枯萎，苍翠新绿早已不复。

  程雅坐在他们曾经靠过的大石头上看着天色慢慢变暗，终是一场浮梦。

  赶在十月的最后一天清早，程宅外停着四辆马车，其中两辆是租的，一辆用来装行李，另外一辆坐着程霈和程雨。

  来福自然还是跟在程霈身边，许是记着程霈当初救它的恩情，这些年即使家里的人对它再好，他还是同程霈最亲近，其次便是同它玩的最多的程雨。

  剩下两辆马车有从京城带回的一辆，另一辆是这几年卖了驴车置办的。

  张华赶着一辆马车，上面坐着他的老婆孩子，以及张婆子。

  赵悦跟着程雅并汀兰云竹坐在了另一辆马车，由汀兰和云竹轮流赶车。

  一行人在长州城外的官道上与赵兰董浩然夫妻汇合，共同去往京城。

  因着天冷，且昼短夜长，他们一路走的不快，直到第八日才影影绰绰看见京城的影子。

  马车没有进城，直接改道去了雅苑。

  汀兰早就写信告诉雅苑的管事，令他们打扫晾晒，主人即将回归。

  雅苑建在山脚下，身后的山并不高，倒更像是矮坡，赵悦看着一直延绵到小山上的雅苑扶着程雅的胳膊惊讶的说:

  “程姐姐，这真是你的园子吗，这得有多大啊！”说着话还四下打量着，眼睛都不够使的。

  “你进去看了不就知道了！”赵兰看着规模如此大的园子也很震撼，真没想到程雅在京城居然有这么大一处园子。

  程霈看了看眼前的雅苑，长长的院墙，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院里层层的院落屋舍，在京郊这么个院子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他还记得这儿，这里以前是个皇家园林，他曾经随家里长辈来此参加过宴会。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然又回到了这里。程霈看着程雅的背影，她对之前离开的将近三年时间只字不提，看到这处园子，程霈猜测，程雅应是立下了很大的功劳才能得到这份赏赐。

  究竟是什么功劳呢？程霈脑子里突然冒出信州信王几个字，他惊讶的看着程雅，竟是如此吗？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园子，无人注意程霈的神情，猜到此处，程霈心中震动，原来，在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程雅做出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啊！

  汀兰去拍了门，管事王强带着一众丫鬟小厮迎出来，看见程雅赶忙上前施礼。

  对于程雅王管事见得并不多，之前几年睡着，都是汀兰云竹贴身伺候，他连内院都不进，后来程雅醒了，也多是在院子养身体，甚少出门。

  程雅对着王管事介绍了程霈程雨赵悦赵兰董浩然等人，王管事带着府里众人郑重拜见了“大公子、小公子、两位表姑娘、表姑爷”。

  程雅在一旁看的无奈，幸好自己带的人少，要是带来几十个人，今儿天黑前甭想进门了，光看他们搁这儿行礼吧。

  汀兰在信里早就说了要来几人，王管事是个办事妥帖的，除了程雅原来居住的小院之外，给程霈程雨赵悦赵兰各收拾了一处院子。

  雅苑内共有十几个小院子，院子与院子之间都有花木或池塘隔开，相映成趣。

  其中程霈和程雨的住处在外院偏东的位置，两间院子相隔很近，中间仅隔着一条三尺宽的小溪流，小溪流自山上引入，蜿蜒穿过雅苑，在整个院子的西边汇聚成一个小湖，名文思湖。

  程霈的院子叫慎思居，程雨的是笃行居，两所院子之间修了石板桥相连，溪边隔三差五放了些太湖石，依着种了些矮生的迎春，蔷薇等花卉，因着是冬天，只有修剪后的枝干匍匐在石头上。

  程雨之前跟程霈住惯了，听说给自己单独收拾了院子有些不高兴。

  程雅走到她跟前拍着他的脑袋说:“你都要十二了，不能再缠着大哥了，大哥要准备会试，你与他再住到一处会打扰他。”

  程雅带着程雨来到他自己的笃行院前，程雨看着宽敞明亮大院子立刻就喜欢上了，在里面跑了一圈，又兴奋的拉着程雅走了一圈，给他指点着自己对这个院子的安排。

  程霈的院子与程雨的挨得近，两个院子布局相近，程雨又在程霈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后问道:“那来福住在哪里？要不让它跟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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