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临近正午的时候，小情侣之间的赖床才算正式结束。

  生怕她开溜，有了此前的经验，就连洗澡的时候，陈思砚也将她一并拽进浴室。

  嬉闹的动静在氤氲雾气中被水声全部冲走。洗完澡，他从衣柜里拿了自己的衬衣给她套上。

  穿衣服的过程并不顺利。明明只是一件衬衣，但扣几颗扣子的功夫，两人纠缠得差点又要再去洗澡。

  但她的手机一直在响，文一凯的名字一直在屏幕上弹窗。

  陈思砚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终于在文一凯再次来电的时候，他拿起她的手机，按下了接通。

  “喂？”

  “……”对面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姐姐呢？”

  陈思砚回头看了一眼浴室里的卓之涵。

  “她在吹头发。”

  “她在哪？”

  陈思砚顿了一下，稍稍勾起嘴角。

  “在你姐夫家。”

  “滴——”

  电话挂断了。

  卓之涵正好吹完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看自己手机在陈思砚手里，有些好奇。

  “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陈思砚将手机递还给她。

  “嗯，你那个弟弟。”

  “诶？！”

  看着屏幕上的已通话时长，卓之涵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和我在一起，你瞒着他吗？”

  陈思砚忽然直接地质问，语气已经不太高兴。

  “我……”

  卓之涵支吾起来。

  她并不是有意隐瞒，但看着文一凯的时候，又总觉得不知如何跟他开口。

  总感觉他会红着眼睛抱着她哭，像上次。

  她不知要怎么应对的时候，本能想要否认和逃避的心态就会开始作祟。

  看她解释不清楚，陈思砚的眸光也黯淡下来。

  “不是你说的想要光明正大在一起吗？瞒着他是什么意思？还是说，我和他一样，都只是你的备用选项？”

  “不是！”她即刻否定，急得红了眼。“你明明知道……不是。”

  “那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又想起那个在青木镇医院门口的冬日，想起文一凯跪在街头的样子，想起他画画时，眼底也会有藏不住落寞的时刻。

  那些翻飞的画，那些无尽的圆。

  他眼睛里的光，只在看着她时才点亮。

  卓之涵吸了吸鼻子，含着泪把和文一凯相遇的种种一并告诉了陈思砚。

  显然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她看陈思砚神色复杂地听完了全部。

  “所以……你其实喜欢他。”

  “诶？”卓之涵惊讶地颤掉了睫毛上的泪花。“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是吗？关注了他很多年，也觉得他很帅，现在还知道了你们原来很早就认识。”

  陈思砚微微侧开了脸，离开了卧室。

  卓之涵追着他的背影，跟进了厨房，看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

  “我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他回过头来，不满地看着她，手上用力一拧，打开了矿泉水瓶的盖子。

  “只是……”

  卓之涵正想解释，就看见他把水递到自己面前来。

  “喝水。”

  卓之涵老老实实接过水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又把瓶子还给他。

  “总之，我不是喜欢他。我喜欢他，但不是那种喜欢。”

  看陈思砚不高兴，她很着急想解释，但又怕说错什么让他更不悦，越说心越乱。

  她索性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脸也紧紧贴在他胸口。

  “反正我喜欢的是这样的。”

  陈思砚还在喝水，喉结上下滚动，她蓦然扑进怀里，他手中的水瓶也差点抖落。

  她在他怀里紧紧闭着眼睛，等待着他也抱住自己，但只听见他慢条斯理拧紧着瓶盖，一双手迟迟没有将她抱紧。

  焦灼但等待不到回应，她又不禁抽泣起来。

  陈思砚放下水瓶，捧起她的脸，为她抹去眼角的泪花。

  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又是温柔的语气。

  “怎么又哭了？以前也不觉得你这么爱哭。”

  卓之涵故作生气地嘟起嘴。

  “因为现在有人老是欺负我。”

  陈思砚微微一愣，终于把她抱紧。

  “明明是你因为心疼弟弟就要委屈男朋友，到底是谁欺负谁？”

  “可是他……”

  “我知道。”陈思砚打断了她，吻了吻她的额头。“我知道，你就是这样容易心软的。”

  “那……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陈思砚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自己的女朋友，只能惯着了。”

  ————————————————

  从陈思砚家里离开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卓之涵轻轻输入密码打开门，文一凯的家里寂静无声，客厅里也只亮着一盏落地灯。

  她下意识向露台望去，但时常站在那里画画的人此刻并不见踪影。

  卓之涵轻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手刚拧开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

  再回头，文一凯一手扶着门框，光着脚站在他的房间门口。

  “姐姐，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

  “……嗯。”

  卓之涵悬紧了心，应了一声，还是向他走了过去。

  她刚来到他面前，面前高大的男生就像是忽然失了力，朝她倒了过来。

  “一凯！”

  她惊呼着，但小身板根本不可能抗得住他，只能失去重心地任由他将她压倒在身后的沙发里。

  “你起来！你让开！文一凯！……文一凯！”

  她大口喘着气，疯狂捶打着他，但他一动不动。

  直到她停下呼喊，才逐渐听清他埋首在她肩窝，阵阵低声啜泣的声音。

  “一凯……”

  原本还捏着拳头在捶打的手摊开，轻轻安抚着他的背。

  “你让开，我……要喘不过气……”

  被他这样的身量压制住，她的声音逐渐虚弱。

  文一凯应声坐了起来，但仍死死垂着脑袋，拿手臂挡着眼睛。

  她希望避免，但心里也知道无法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卓之涵深呼吸了一口气，跪在沙发上他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一凯，我和陈思砚……”

  她话刚要开口，就看见埋着脑袋的男孩因为啜泣，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便又收住了声音。

  “对不起，应该更早告诉你，但也只是才发生的事情。”她说着，自己也难受起来。“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

  “不是你。”

  颤抖的啜泣声中，他忽然开口，打断了她。

  文一凯放下手臂，露出哭红的眼睛。

  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上挂着泪，卓之涵看得心碎。

  “不是你不好。”文一凯努力抬了抬嘴角，摇着头。“在我心里，姐姐永远都不会不好。你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更早找到你。”

  他揉了揉眼眶，努力睁大眼睛。

  含着热泪的眼睛，在看着她的时候，依然亮着柔和的光。

  “我说过的，你喜欢他，没有关系。”

  他说着，眨了下眼睛，眼泪如同不甘心似的，又滚落。

  “你如果不爱我，我就做你的家人，姐姐，没有关系的。”

  “一凯……”

  “反正，不是你的错。永远也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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