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司马衷正看着嵇绍整理的历朝历代朝廷面对瘟疫时的应对方法。

    “哎！”司马衷边看边叹息。

    “殿下何故叹息？”付瑶问道。

    “吵到你了吧？”司马衷放下手中的书简来到付瑶身边问道。

    “没有，妾成日里躺着，现在睡不着了。若殿下不嫌弃，可与妾说说方才是为了何事烦忧啊？”司马衷扶着付瑶慢慢坐靠在床边。

    “我想了解一下前朝关于瘟疫之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司马衷看得郁结，想着有个人一起说说也好，“东汉末年，特别是汉灵帝统治时期，十五年间竟爆发了五次瘟疫！”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书中是这样记载的：中原家家有扶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声。或合门而亡，或举族而丧！”

    “啊！”付瑶心有不忍地问道：“这得死多少人啊！太惨了！这让人怎么活！”

    “可不是吗？汉朝名医张仲景，其身在世家大族，其家族因瘟疫而亡的就有三分之二；昔年魏文帝曹丕，在《与吴质书》中写道，他也有很多亲友因疫病而亡。你想想，这两人要么是世家大族要么是皇族，他们的生活水平跟所拥有的医疗资源比普通民众不知要好多少倍，尚且如此，那些穷苦的百姓又会是怎么样的处境！”司马衷痛心地说道。

    “妾观我朝这么些年并没有发生如此严重的瘟疫啊，那个时候的瘟疫怎么那么厉害？”付瑶问道。

    “跟饥荒和战争有关吧。气候变冷，农作物欠收，造成饥荒，人死得多了自然容易生出瘟疫，而战争频繁使得百姓大规模、长距离地流亡，带动了疫病的传播。”

    “再加上道教巫医盛行，人们大多信教、巫术却不信医。”司马衷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是不信医吧，穷苦百姓根本请不起大夫，信教信巫可能对于他们来说代价更小些而已。”付瑶想了想说道。

    司马衷赞赏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朝廷的当权者根本没有防疫的观念，没有设立专门防控瘟疫的部门，民间也没有专门的救治机构，发生了瘟疫主要靠百姓自己想办法，不然就只有等死。但如果无人组织无人带领，光凭个人，瘟疫是无法被有效制止的。”司马衷继续说着。

    “殿下这几日如此操劳，是担心再次爆发瘟疫吗？”付瑶问道。

    “是！每年冬日要冻死饿死不少人，这是常态，但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而且我身体一向很好，怎会突然就得了伤寒？”司马衷的眼色沉了沉，“即便不会爆发瘟疫，我也想尽快建立起一套完善的防疫流程，以防患于未然。”

    还有更深层次的隐忧他没说。倘若瘟疫波及朝堂，则易生乱，届时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正如当初的黄巾起义，瘟疫的横行，加上皇帝昏庸，大臣腐败，老百姓被逼得没了活路，张氏三兄弟趁机建立了太平道，用符水治病救人，以此拉拢人心，十多年间发展了数十万信徒，最后终于发动了黄巾起义。

    如今的大晋根本算不上国富民强，倘若来一场大型瘟疫，定会元气大伤，那些不安分的肯定会借机生事。

    两人说话间，嵇绍跟裴浚来报，他们依然带着口罩在门外回话。

    “殿下，我等皆认为事态紧急，应当尽快想办法！”汇报完大体情况后，嵇绍连忙说道。

    “延祖言之有理，我即刻向父皇上疏，禀明此事。你们先以我的名义派遣医官到那几个村落去看看！”这样的情况司马衷早就猜到了。

    司马衷写完奏疏后实在有些疲惫，就想躺在床上小睡一会儿，让林展赶紧将奏疏呈给司马炎。结果刚眯着，林展就急匆匆地进来报道：“殿下，不好了！皇上也开始发热了！”

    司马衷吓得一激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待了解清楚司马炎的病情后道：“父皇患病的人事其他人知道吗？”

    “皇后殿下下令太医内侍等人不可外传，承蒙皇后殿下信得过奴婢，才让奴婢给殿下传话。”林展答道。

    “母后现在在父皇身边照顾？她身体本就不好，这……”司马衷来回踱步道。

    “殿下放心，皇后殿下看过皇上后就回了宣光殿，皇上那有胡贵嫔。”林展立马说道。

    司马衷这才放下心来，琢磨道：“父皇平日里见谁，接触了什么东西都有严格的程序，他到底是怎么染上伤寒的？难道是因为我？”

    “殿下切莫这样想，自殿下染病就把自己关在这屋子里了，皇上又没有见过殿下，怎么可能是因为殿下的原因。”林展立马劝解道。

    “也对！”司马衷想来想去，“父皇前两日去宣武场了，那里人多，会不会？”

    司马衷想来想去觉得司马炎最有可能是那个时候被传染上的。

    “林展，让人去查查父皇阅兵那日接触过的人中有没有人染了伤寒的？”司马衷吩咐道。

    他倒希望有，倘若不然，事情就糟糕了。

    本来想再休息几日等完全康复，现在看来是没时间给他休息了。

    方才让林展递给父皇的奏疏他是没精力去看了，就算看了，他现在估计整个人都烧懵了，哪有精力处理这个事。只有他亲自出马了。

    司马衷稍作整理便前往尚书省。他首先找到贾充，希望他能调派人手弄清楚现下到底有多少人因伤寒而亡。

    但贾充见了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巴不得躲得远远的，想来是得到消息，知道他染了伤寒。

    司马衷见状心中好笑，有必要怕成那样吗？于是戴起了口罩，嗡声嗡气道：“外舅放心，吾已大好，不会传染人的。”

    贾充闻言有些尴尬道：“那太好了！臣一直担心着殿下啊！”

    “多谢外舅挂念！实不相瞒，吾今日来此事想请外舅帮忙查实洛阳城中目前有多少人死于伤寒。”司马衷看着贾充道。

    “殿下为何突然想查这个？”贾充问道。

    “想必外舅也已经得知父皇的情况，此次伤寒之症来势汹汹，吾与父皇已接连染病。待父皇稍有好转定会过问此事，倘若外舅提前做些准备，父皇定会对外舅赞赏有加！”

    贾充想了想觉得司马衷说得很有道理，毕竟皇上染上了伤寒，那这次的伤寒不管有没有传染开都不是小事，待皇上有精力了肯定第一时间过问此事。若自己提前做了一些事，皇帝肯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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