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来自钱落葵帖子的时候，徐采薇正准备去宁王府给谢浣儿添妆。

    她们不过是点头之交，但碍于徐阁老在朝堂跟城阳王的交情，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

    原本未出阁的姑娘不该抛头露面，可徐采薇着实是好奇，谢浣儿和魏明轩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好奇之余，决定亲自走一遭。

    还没出门，就见母亲带着个穿着打扮都很体面的嬷嬷进来，能劳动母亲亲自引见的嬷嬷，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徐采薇自幼在宫中行走，自然识得眉眼高低，猜想是宫里哪个主子派来的。

    果不其然，徐夫人开口介绍道。

    “东宫的嬷嬷，说是替皇长子妃给你送个帖子。”

    徐采薇不动声色蹙眉，她跟钱落葵除了当初那一面之交，压根没有在任何场合接触过，怎么好端端给她送帖子呢？

    那嬷嬷恭恭敬敬地给徐采薇行了礼之后，笑道。

    “我们家皇长子妃想请徐家小姐入宫一叙，不知道赏不赏这个脸。”

    徐采薇讶然，毫无交情，叙什么叙？

    “我跟皇长子妃似乎不太熟稔……”她技巧性地避开是否赏脸，“况且今日有要事在身，改日有机会，一定去东宫拜见。”

    这话说的不软不硬，饶是嬷嬷在宫中浸淫多年，也不好强人所难，但想到钱落葵临走时的嘱咐，还是佯装镇定开口道。

    “我家皇长子妃一直记得徐小姐昔日礼遇，想投桃报李却苦无机会。”她态度恭谨，“徐小姐是她的一点福星，这是难得的缘分，也想让腹中龙嗣沾沾徐小姐的福气。”

    徐家母女哑然。

    她搬出来皇嗣，这谁还能拒绝呢，世上谁家臣子也不能在皇嗣面前说不行啊。

    徐夫人也有些拿捏不准，但毕竟有个内阁阁老的公爹，就算再天真，每天耳濡目染都是朝堂那些事，于是当机立断。

    “内臣不得结交皇子，同样的道理。我们这些女眷也不好跟宫中某位皇亲走得太近，麻烦嬷嬷代我们给皇长子妃道个谢，等请示过家翁，若可以，一定让小女进宫陪皇长子妃解闷。”

    那嬷嬷显然有几分见识，知道徐夫人此时只是客气话，忙道。

    “那老奴就在这里等着，还请徐夫人去请示阁老一番，若是不赏脸，也好回去复命。”

    徐夫人情知逃不掉，只得去请示徐阁老。

    后院小抱厦里头，徐阁老也有些犯嘀咕，他是坚定的保皇派，所以自然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

    启献帝一开始旗帜鲜明想让嫡长子继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做臣子的，还是能分辨出其意图，那么要做的就是先于皇帝开口。

    谢朗为人谨慎，而且待人接物有礼有节，他是暗中观察过一阵子，才敢表明态度和立场。

    原本选妃的时候，自己也考虑过，若是孙女嫁入东宫，那他就全力以赴把谢朗扶上那个位置，日后从龙之功加上皇后母族，足够他徐家风光三代了。

    然而事与愿违，不知道中间哪里出了岔子，他孙女一个都城出名的贵女竟然被名不见经传的钱落葵打败了。

    这事后他的心多少冷了些，谢朗期间找到他示好，他不是没感觉，但想着自家孙女自幼是按太子妃的标准培养的，若是屈尊去东宫当侧妃，总觉得亏。

    于是这事儿就压下来了。

    眼下东宫那边派人来请，摆明了是皇长子妃想联络感情，怕高门出身的徐采薇不服管教。

    “父亲的意思呢？”徐夫人恭恭敬敬请教，“薇儿今日本来要去宁王妃给小郡主添妆的，皇长子妃这意思，怕不是要叫她去，给个下马威。”

    徐阁老拧着眉心，眼神中透出几分不屑，只挑眉道。

    “就凭她一个侍郎家出身的姑娘，也配教训薇儿？”

    徐夫人为难地搓搓手。

    “可人家搬出龙嗣，咱们怎么回绝呢？”

    徐阁老眉心越发拧紧几分，钱落葵占着东宫正妃的位置，哪怕徐采薇过门，也要被压一头，更何况她腹中还可能怀着嫡长孙。

    若是她没了，去母留子，那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这件事情他不是没想过，虽然还在密谋之中，但几个心腹都知道，是时候跟家里人透露一下了。

    “薇儿的婚事，你怎么考虑？”徐阁老看向徐夫人，“若是嫁入东宫，怕是只能做个侧妃。”

    做母亲的，自然不愿女儿做小，但身在阁老这样的家庭，也不是她能决定孩子前途的。

    徐夫人垂下头。

    “儿媳自是不愿薇儿去给人做妾，但她生是徐家人，嫁给谁，还要您拿主意。”

    徐阁老满意地点点头，他对这个孙女向来是寄予厚望。

    启献帝继位之后，身边的人已经换过好几批，但宫里也不是没有他的耳目。若是薇儿亲自下手，顺藤摸瓜，难免会牵扯到徐府。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埋的暗桩协助薇儿。

    原本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东宫却把这个机会送了过来。

    “把薇儿叫来，我听听她的想法。”

    钱家已经式微，钱落葵腹中这块肉若是能过到薇儿名下，日后便是他的外孙。

    待到启献帝百年之后，甚至可以绕过谢朗，直接把这孩子推上位。

    ***

    陆夭这两日清点完所有嫁妆，好容易可以清闲些，就见孙嬷嬷来回话。

    “东宫派了人去徐阁老府上，说是去请徐小姐。”

    陆夭闻言点了点头，徐阁老是公然的保皇派，跟谢朗走得近一些也无可厚非。

    但他真能容忍自己金尊玉贵的嫡孙女去宫里做侧妃吗？势必是不愿意的。

    如此一来，钱落葵就是他下一步要铲除的对象。

    徐采薇要入主东宫，奔的肯定是中宫位，其他在徐阁老眼中都构不成诱惑。

    至于徐采薇的婚事，她前世也是没印象的，但之前几次接触，小姑娘倒不像是个贪图富贵的。

    “下一步静观其变吗？”

    陆夭沉吟片刻，她想起当日在司家，司夫人为了逼出谢文茵的真心，借了一下徐采薇的名头，对方倒是并没有因此结怨，也算是个纯良的姑娘了。

    思及至此，她低声吩咐道。

    “派人给徐家送个帖子，就说我请徐小姐来吃点心，她若是来便来，不来也莫强求。”

    举手之劳，若是能救人于囹圄，也是种造化，就看她怎么选择了。

    陆夭将手里的荷花插在瓶里，想起什么似的又吩咐孙嬷嬷。

    “顺便去大理寺看看，上元这几日如何，对人家姑娘有没有什么想法？把人叫过来，我亲自问问。”

    王妃还惦记着这茬儿呢，孙嬷嬷忍住笑，领命去了。

    推门而入的宁王刚好听到这句，心底不由得同情了一把被盯上的陆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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