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吃醋不惜暴露身份
陆夭边说,边冷眼打量谢朗。
不得不说,他天生有种上位者的沉稳,当日他和妹妹在陋巷被药店掌柜刁难,她一眼便看出这眉眼精致的少年不似穷家小子。
虽然衣着破旧,但眼神清朗,当时还在揣测,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外宅所出。果不其然,谢朗生母委身启献帝后身怀六甲被迫投河,后来被救,碍于生活,确实给人做了外宅。
证明她当时眼光毒辣,能凭直觉窥得层层掩盖的真相。
而再看谢文茵,自幼在锦绣堆里长大,带着一股子不谙世事的天真,这份天真是天潢贵胄养尊处优的底气,也是云泥之别的证据。
就像她今日及笄,本该穿得庄重大方,但却选了一件银朱色素绫短袄,配了条浅金色百蝶穿花闪缎裙,蹙金云履、南珠耳坠,说不出的风流俏丽,带着点不畏人言的自信。
这样气质格格不入的两个人,本就不该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陆夭想到当时她一度还觉得,谢朗跟谢文茵也未尝不可的时候,不免质疑自己的荒谬。
什么锅配什么盖,老话儿虽然有些粗鄙,但确有它的道理在。
谢朗被陆夭那句话一拦,面色微微有些沉郁,他径直看向谢文茵。
“七公主已经决定,及笄之后便大婚?”
这话显得有些多此一问,钦天监已经把日子提前到了八月十六,阖宫几乎无人不晓,可谢朗却像是非要谢文茵亲口给个答案一样。
谢文茵从他还在听音阁当差时,就没拿他当外人,闻言也不避讳。
“是,日子都定下了,到时候皇侄可以来喝杯喜酒。”
陆夭听到“皇侄”这两个字,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谢朗不急不恼,定定看了谢文茵半晌,才淡淡回了句。
“那就祝七公主得偿所愿。”
后宫个个都是人精,这话听着虽像祝福,但口气也没有半点祝愿之意。
皇后在一旁见状,急忙打圆场,她现在是名义上的嫡母,谢朗的一言一行,都能让她被外界扣上管教不严的大帽子。
“朗儿素来为人寡淡,不会说话,但心是好的,小七出嫁那日,必来给姑姑送行。”
谢朗眼中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嘲讽,忽然抬头问司夫人。
“司大人被红莲教余孽所伤,伤势恢复如何?不会耽误婚期吧?”
司夫人被问愣了。
她儿子受伤了吗?昨日来府里送簪子的时候,看着很正常啊,还陪他爹下了盘棋,把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了会耽误婚期的重伤啊!
“皇长子此话何意?臣妇的儿子好端端的,并未受伤啊。”
“是吗?”谢朗意味深长看一眼谢文茵,“这就要问七公主了。”
陆夭微微眯起眼,司寇受伤的消息确实全城封锁了,这件事是谢知蕴亲自去办的,断然不会出半点纰漏。
后面他上书请辞,专心在府里养伤,虽然坊间红莲教徒被抓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寻常人等根本不会将这二者联系在一起。
那么深居宫中的谢朗是如何得知的?
陆夭本就怀疑他跟红莲教有关系,当初春狩的时候,启献帝被行刺前一日,谢朗特意话里有话提醒她,要多加小心。
这一次司寇无缘无故受伤,陆夭几乎可以肯定,幕后那人就是谢朗。而他刚刚那番话,等于彻彻底底将自己暴露了。
思及至此,她忍不住看向谢朗,这位新晋皇长子没有半点惊慌,坦坦荡荡也回望向她。
陆夭不禁纳闷,一个能步步为营,从民间进宫成功认父的平民小子,没什么倚靠,靠的全是思维缜密,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的人,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犯这么大错误?
除非,他是故意的!
司夫人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谢文茵,但她到底出身名门,关键时刻沉得住气,虽然心系儿子身体,但考虑到场合,硬是没有将话问出口,反倒笑意盈盈将话题拉开。
“吉时也差不多到了,咱们是不是该插簪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谢朗见司夫人如是说,也不多纠缠冲太后和皇后行了礼,默默退了出去。
司夫人拿起簪子,冲谢文茵笑笑,小心翼翼将发簪插入发间。
这个自出生就被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眼下竟然要成为她儿媳妇了。当初因为早产,襁褓里小猫一样羸弱的娃娃,一度被人担心长不大。
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想着这些年她和麓儿的因缘纠葛,眼眶不知不觉便湿润了起来。
谢文茵眼泪也止不住往下落。
她从记事开始就几乎长在司夫人身边,这个温文慈爱的女人几乎给了她全部呵护,包括跟司云麓感情不顺的那几年,司夫人一直待她如亲女儿。
如今她亲自给自己插簪,也算是一场圆满。
陆夭别过头,将眼泪强忍回去。
时至今日,她终于深刻体会到重生的意义,凭借前世为数不多的线索,她磕磕绊绊,尽最大努力让身边人都收获了幸福。
仪式完毕,众人都去外殿吃席。
陆夭趁势也跟了出去,就见谢朗就在外殿不远处转角,那抹比龙袍稍淡一些的黄袍格外亮眼,似是专门在等她。
陆夭不急不缓走了过去,也不迂回,开门见山便问道。
“大理寺卿受伤一案,是皇长子派人做的吧?”
谢朗耸耸肩,未置可否。
陆夭眼神越过他,落在更远处的红瓦青砖上,这偌大皇城不亚于染缸,让多少原本干干净净的灵魂都浸润成了黑色。
“当日我曾拜托皇长子,成全琳琅,皇长子一口回绝了。不知时隔数日,是否仍然不改初衷?”
“我记得我也跟宁王妃说过,别的事情都行,唯独这一桩没得商量。”谢朗一字一顿,“王妃既然记得,又何须多此一问?”
陆夭微微颔首。
“司大人受伤的消息全城无人得知,就算你能从皇上那里得到消息,最多也只是他被袭,又怎会知道下手的是红莲教?”她眼神灼灼看向谢朗,“从头到尾,没人知道他是被谁所伤。”
谢朗并不畏惧,而是坦然迎向陆夭审视的目光。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都城这点地方,王妃哪来的自信,此事无人得知呢?”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紫云坊动静虽然不大,但那日在逐月巷吃饭,听到打斗声的人应该不少吧。”
这话等于明明白白告诉陆夭,他对于司寇的行踪了如指掌,只差公然承认,红莲教是他派去行刺的了。
陆夭沉了脸,定定看了谢朗片刻,忽然笑了。
“以前是我看走眼,没料到皇长子有如此神通。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日后不妨就走着瞧吧。”
说毕转身往前走,身后随即传来谢朗的声音。
“我从不想跟宁王府为敌。”
陆夭转头,一字一顿。
“从你罔顾琳琅的心情,将杀手伸向司大人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在与宁王府为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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