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前，不少身着朝服的官员过来了，很自觉地排成两队。

  等宫门一开，这些人就不徐不急地按顺序进入。

  不少的新贡士们都羡慕不已，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朝廷的栋梁之材。

  确实也是，这些人起码都是四品以上，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但没人理解明睿这一刻的心情，他是真的不想当官，只想一个进士的身份，再帮老丈人好好经营书院，私下多挣点银子。

  但这想法，一万个人知道，一万个人骂他矫情。

  现在商人位置不高，读书人高高在上，稍微有条件的，孩子三四岁就开蒙，好不容易能当官，你却说不想，别人如何能理解？

  可他不同，曾经生活在那么自由的国家，就比如上朝，非四品不能上朝，老天，上朝难道是什么好事吗？天蒙蒙亮就得起，路近的还好，大老远的特别是冬天，简直是受罪，刮风下雨你得忍着。

  皇上面前，你还得战战兢兢，时刻注意言行举止，压力可谓是不小。

  哪怕是县太爷，也是一县之长，你把事情做好了，完全可以舒舒服服过日子，整个县你是老大，难道不比在各部大人面前装孙子不好？

  一刻钟后，侧门出来几个官员，有一个站到他们面前，巴拉巴拉说了不少，无非是你们在皇上面前千万千万要谨慎，该如何，又该如何，等等等等。

  这些老太爷也跟他们说了许多，皇权至上，确实得注意，稍有不慎，轻则剥了你的身份，重则万劫不复都有可能。

  队伍排两行，位置是按各人名次排的，明睿排在第三排右。

  一个太监大声地喊他们进殿，大殿上摆了许多考案，今日真正的主考官是皇上，三百人等于都是皇上的门生，监考的还有六部尚书，他们会分坐考场的两侧。

  会试他第六，正常发挥，名次基本差不多，翰林院去不了，庶吉士他不想考，情愿去六部或者外放。

  如果说翰林院什么最吸引他，怕就是藏书室了，全天下没有的书，那里基本都有。

  要是去翰林院当庶吉士，饱读诗书，三年期满直接回书院也是可以的。

  排队是按着名次顺序，考案上还贴着考生的名字，所以各人的位置很好找，找到后就站在各自位置旁边，坐是不能坐的，没看到旁边这些二三品的大员都站着等皇上，你是老几？

  不多时，皇上带着一群人过来了，朝臣们跪拜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这些贡士立马跟着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每个人都低下头，大气不敢喘。

  “平身。”声音说不出的威严，又带些磁性，感觉很年轻，不像快四十多的人。

  这一刻明睿心情有些激动，这就是大靖至高无上的皇上了，虽然不能抬头看，但毕竟自己是跟皇上呼吸着一个大厅里的空气，回去后，是可以跟老爹他们吹吹牛的。

  得，想远了。

  监考官当所有人面打开考卷，其他官员一一检查，目的就是防止作弊。

  要明睿说，这些都是形式，皇上在上，哪个敢作死？哪任皇上都重视科考，因为科考是给他选拔人才，国家要富强，没有人才是不行的。

  很快，有礼部的官员按考案顺序发卷。

  明睿很快就拿到试卷，这一刻他很平静，前世考到博士，大大小小的考试不知道经过多少。

  对许多人来说，皇上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一般内心会很激动，他还行，起先是稍微有些，不一会就淡了，皇上也是人，大官也是人，他无所求，高官对他吸引力不是很大，厚禄就更不存在了，他现在就有许多的钱。

  所谓无欲则刚，大体就是这回事了。

  很快，就听见悉悉索索的纸张声，有人开始动笔了。

  明睿开始老僧入定，就当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想着这篇策论如何下笔。

  一篇议论文，六七百字，还得论点、论据、论证一个不缺，有头有尾，衔接得当，这就不容易了。

  又是一刻钟，他下笔了。

  明睿不是没感觉有人站在他身后看，看就看吧，他根本不在意，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文章上，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想做什么，力争做到最好，外力很少能影响他，除非他愿意。

  大半个时辰过去，他停下笔，看着自己的文章，即使是在草纸上，一个个字也如妙笔生花，看着让人喜欢。

  对自己的一笔字，他是很满意的。

  两遍看下来，稍微删删减减，最后感觉多一个字嫌多，少一个字嫌少，暗暗一数，刚好六七百字。

  紧接着就是抄录，一旦抄写就不能出错，于是他更谨慎起来，争取每个字都是他最好的状态。

  两个时辰过去了，午时刚过，开始收卷了，这么长的时间做一篇文章，基本都够了，不同的是文章好坏而已。

  所有人都出了宫门，稍稍注意，几乎每个人都有些脚步沉重，疲惫不堪，真正的脑力加上过度的压力，那是比爬高山还累人。

  明睿到了自己的车旁，不多时殷雷跟怀山就过来了，两人都是一样的沉默。

  三人上了车，明睿默默的从背篓里拿出食盒，一人一个鸡蛋糕，又拿出小碗，一人倒了一碗水，水还冒着点热气。

  “总算是活过来了，明睿，我早上还是吃少了，抄文章时就感觉饿的很。”

  怀山也笑：“我也是，昨晚就不怎么敢吃东西，就怕要撒尿，太干的东西也不敢吃，受罪呀。”

  殷雷道：“一心一意考进士，真的考上了，又担心不知道分哪里去，一旦上了职，咱们分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哪里像现在这样？”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

  是啊，一旦就任，一旬一天假，月底两天，能到哪去？总不能老是请假吧？态度不好，如果三年评分不高，那往上升就是没戏，三年又三年，如果一直不好，说不定把你官撸了都有可能。

  如此还有面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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