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这天，康宁侯府的马车一大早就来到了叶府，因为毕氏想要接叶子娴过府一聚。

  自从毅王府回来后叶子娴便再也没有走出过房门，因此覃姑姑巴不得叶子娴能出门透透气。

  叶府门前。

  覃姑姑扶叶子娴上马车后提醒道，“小姐，礼品奴婢已经放置在马车上，都是按照规格准备的。”

  叶子娴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便放下了车帘。

  康宁侯府的车夫跟覃姑姑打了个照面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覃姑姑在原地站了许久，除了叹气她也不知道做什么。

  因为小姐心思太重了，哪怕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放在心里。

  唉，也不知林英那丫头何时才能回来，有她在至少还能陪小姐说说话。

  马车上，叶子娴面无表情地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景象，耳旁也是各种喧嚣和热闹。

  只有她像个身外人。

  “叶小姐。”车夫搓着冰冷的双手回头说道，“今儿甚冷，你要不还是放下帘子吧，万一着凉了奴才不好交代。”

  叶子娴勉强笑了一下说，“没关系，这么一会儿不会着凉。”

  “这……”

  车夫咬咬牙为难地说，“还请叶小姐见谅，毕竟咱们姨娘现在肚子里怀着小少爷和小小姐，这万一，若是……”

  叶子娴很快便明白了车夫的意思，原来他是担心自己着凉后会过病气给如娘。

  “我知道了。”她笑着说，“你说得对，现在如娘身子重多注意一些是应该的。”

  “叶小姐，奴才只是听命行事，只因夫人下了死命令，若是姨娘出现任何意外无论是谁一律打死，因此奴才，奴才……”

  叶子娴摆了摆手，“我明白，你不用担心，你做的很好。”

  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总之对如娘好的人叶子娴都会感激。

  可是就在叶子娴将要放下帘子时，一个臃肿的妇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名妇人头发凌乱，衣服也是里一层外一层胡乱穿搭在身上，怀里貌似还抱着一个宝宝。

  她的眼神里……

  “叶小姐，这，帘子……”车夫出声提醒叶子娴放下帘子。

  “我知道了。”叶子娴不再关注那位夫人，轻轻松开手放下了帘子，免得车夫难做。

  只是妇人凶狠的眼神在叶子娴的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奇怪，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马车渐行渐远，谁也没有特别留意马车的动向，除了陆暮雨。

  叶子娴不会想到，臃肿的妇人正是几次三番死里逃生才回到京都的陆暮雨！

  而此时此刻的陆暮雨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她满是皱纹的脸庞和佝偻的身材活像个老妪一般。

  短短数日时间，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老太，你这娃子倒是乖巧的很，不哭不闹的。”一位和蔼的摊贩笑着想要看看陆暮雨怀中的孩子。

  谁知，陆暮雨猛然惊醒一般紧紧抱着孩子怒目圆睁地瞪着对方骂道，“滚，你给我滚——”

  “哎，你这老太怎地回事？！我不过是见孩子乖巧想要看一眼，你……”不等摊主说完，陆暮雨忽然一把踢翻了他的东西。

  “哎哟！！住手！！”

  “你这是做什么？哎哟！！”

  “站住，你给我站住！！”摊主顾得了左就顾不了右，他想要追赶陆暮雨可是又要收拾被陆暮雨突然推倒的摊子。

  “造孽啊，这是哪儿来的疯子啊！！哎哟，坏了，都坏了……”

  一旁的路人看着落荒而逃的陆暮雨和哭天喊地的摊主窃窃私语，谁也没有想要掺和进来的意思。

  大过年的遇上这么个疯子，任谁都会觉得倒霉。

  这不，一摊子的好好的精美茶杯瓷碗都碎了一地。

  陆暮雨抱着孩子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一个院子门前，她一边厚重喘息着一边推开吱吱呀呀摇摇欲坠的木门。

  若是仔细查看，木门底下还有被老鼠啃食过的痕迹。

  这个院子破烂不堪杂草干枯，院子原来的主人发了一笔横财早就搬离了这里，正因为如此陆暮雨才敢偷偷隐藏在此处。

  陆暮雨一鼓作气跑进四面漏风的屋内，她将孩子小心放置在一张简易木床上便开始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她，害怕。

  孩子依旧安安静静，可是陆暮雨却捂着耳朵大喊道，“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求你了，不要再哭了……”

  “不要哭……”

  陆暮雨不停地哭着求饶着，她的胸前被什么东西逐渐晕染成一团团湿润的水渍，水渍圈的边缘还挂着白色印记。

  “啊，好痛……痛……”

  好痛，这种剧痛的感觉又开始了……

  陆暮雨紧咬着自己青灰色的嘴唇，她的手狠狠抓着胸前的痛处，额头上的汗珠子随着手腕上的血滴一同掉落在地上。

  自从孩子出生以后她便被迫开始了这般折磨，没日没夜，随时随地……

  “为何……”

  陆暮雨猩红的眼眶看向襁褓的孩子似喃喃自语地问，“为何会变成这样？孩子……”

  襁褓中的孩子安安静静，仿佛睡着了一般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陆暮雨抚着胸口一步步绝望地走向自己的孩子，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拼尽全力逃跑生下的孩子会是这副模样。

  当日她牺牲色相才找到机会杀了那两个人，为的就是想要保护腹中的孩子。

  哪怕还未足月便已经破水，哪怕在寒冷异常的荒山野岭她都想着就算是死也要将孩子生下。

  可是，老天爷为何要这么对她？！

  为何要这么残忍？！

  为何？！究竟是为何啊？！

  陆暮雨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走到木床前抚摸襁褓，她一直克制的眼泪在看见自己的孩子时再也忍不住了。

  “孩，孩子……”

  襁褓中的孩子面中附近空无一物，面色青黑干瘦无气，看着已经死去有一些日子了。

  陆暮雨的双眼早就模糊了视线，这样也好，这样她就看不清自己孩子的面容了。

  陆暮雨打开包被，哪怕知道会看见什么，可依旧还是被孩子左边膝盖处长出来的第三条腿吓得浑身颤抖。

  一个没有鼻子的孩子，一个有着三条腿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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