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脑子嗡嗡的。

今天过得也太刺激了，起起伏伏的，要了命了!

在海里呛了几口水之后，她觉得绝望至极。

她是旱得不能再旱的旱鸭子，他们竟然要她学游泳。

学游泳就算了，还在海边游，连一丝缓冲都没有，直接丢海里。

她怀疑韩道长在趁机报复。

但韩道长也不像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他们太高估她了。

就在她感觉自己要窒息的时候，被人一鞭子从水里吊起来。

“饶了我吧，我不学了……”

下一刻，她再次被丢入水中。

水是咸的，命是苦的。

这一刻，她在脑海中拼命的呼唤无忧。

“快搭把手，我会死的。”

无忧叹了口气，“加把劲，学会凫水对你有好处，关键时刻能救命。”

那也不能这么干啊，好歹慢慢来，别一上来就想淹死她吧！

可惜，没人听她的。

“救命……”

又被扔下去了，她被迫在浮出水面后咳嗽完没敢说话，而是大口呼吸。

“唔……”

“……”

到后面，她已经没脾气了，不喊救命也不骂人了，努力保命。

他爷爷的烂布鞋，她再也不喜欢大海了。

终于，女子没有动不动扔她，而是等她咳嗽结束，拉着她往深水处走。

“您已经学会憋气了，待会儿就是换气，我扶着您的肚子，您可以仰头呼吸，低头埋到水里憋气，一盏茶的时间，可好？”

“……”可好你二大爷的牛尾巴！

她怎么就学会憋气了？

一转头，赵大人跟韩道长站在不远处看她。

刹那间，她一点也不气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暖流撞在她心口，像棉花塞满空夹袄。

有人如此关心她，就像儿时姐姐们教她学上树一样，高估了她的双臂，直接抱着她抓在树干中间，上不来下不去，两只手太小快要掉下去了，她眼泪都出来了，她们却围着她一直喊“加把劲加把劲！”

但当时，她们的视线都在她身上啊。

她们都在看她，将她当妹妹当小孩疼。

后来寄人篱下，姐姐们先后嫁人，她再也不是那个备受瞩目的老小了，而是大家眼中的受气包。

她忽然好想回去看看姐姐们。

她一咬牙，“来！”

不多时，她配合年轻女子，借着她的手掌低头憋气——抬头吸气——低头憋气——抬头吸气，熟练双腿双臂的用力节奏。

不远处的赵大人跟韩道长放下心来，转身回到棋盘前，煮茶对弈。

“你这师弟还不错，知好歹，韧性好，前后加起来不过百年，却比那些活了二三百岁的懂变通。年轻的后辈中，我不是没有遇到好苗子，甚至天赋异禀让我眼红的。”

韩道长抓了颗炒田螺丢到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赵大人好奇，“那我师弟的天赋如何？”

“中下等吧，但悟性好加上肯下功夫，比那些天赋极高却眼高手低的强多了，人之所以为人，最怕骄傲自满。”

赵大人点头，“那我呢？”

韩道长笑了，“你什么？”

他盘膝而坐，手里盘着一串绿檀手串，嘴角挂着浅笑，挑眉看着赵大人。

“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简单，虽然记忆不全，但前世的记忆一直困扰着你？”

赵大人握着温润的白玉子，看着纵横交错的棋盘没有说话。

“你应该找人算过，也问过你师父，他们都不敢明说，你零零星星的，甚至有好几世的记忆，对吗？”

赵大人震惊不已，“你怎么知道？”

“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这么些年岂不是白活了？”韩道长仰头喝了口酒，“顺其自然就好，别着急想起什么，忘掉说明不太重要，反倒对你修行不易。”

赵大人摇头，执着的认定，“一定很重要，我一定欠了什么人两辈子都没还清的债，还好不是爱恨情仇冤孽债，所以更加难以偿还。我师父曾言之所以还有这一世，是为了还那个人的债，可我到现在都没找到他……”

说到这儿他，他痛苦的闭上眼，扶额深吸一口气，一股悲伤的情绪侵占了所有神智，让他深陷其中没有头绪。

韩大人的神情始终淡淡的，“越是执着越是事与愿违，顺其自然就好。虽然你来历特殊，但只要行走在这人世间，自然不会超脱于五行因果，天道也不可能追着你一个人谱写阴差阳错。”

“我劝你修行为主，还债放在其次。既然已经经历过两世，说明剩下的债不多了，或许你这辈子无意中救下的乞丐，拥挤的街道上及时退让，亦或者随手救下的鱼儿，没有踩到的蚂蚁，都是还了前世旧债。”

赵大人若有所思，“韩道长所言甚是，若他们是我的哪个孩子，应该也还清了。”

“……”喝茶的动作一滞，韩道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自觉的轻轻摇头。

从酉时到亥时一刻，宋春雪喝得饱饱的，筋疲力尽。

韩道长终于发话，让那女子带她去客栈歇息。

听到这话，宋春雪如蒙大赦，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客栈，走进客房直奔木床而去，闭上眼睛脱掉鞋子和湿衣裳，睡得天昏地暗。

她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香过，醒来还是那个姿势，手指头都没动一下，跟死过去一样。

她还以为自己会做噩梦，被水淹醒来着。

只是，喝了那么多水，她尿憋坏了，还渴得厉害。

从茅房出来，她直奔厨房，喝了一大瓢生水。

口感微甜，还是山泉水？

“用过午饭再去海边试试水，若是会游了咱就回京城。”

“……”宋春雪浑身一僵，转头看向倚在门框的赵大人。

她又喝了一口水，当做没听到。

“不舍得回去了？”赵大人低头谋划，“那也行，让韩道长捎个信儿回去，我们在此地修行，小年夜跟前回去。”

宋春雪抓心挠肝，一边贪恋这边的好天气好风景，一边害怕韩道长不拿她当人，把她训成狗。

一边又特别珍惜这样的机会，虽然害怕，但结果是好的。

在水里扑腾了三个时辰，一开始的恐惧早就被疲惫消磨完了。

虽然这法子一般人受不了，但的确管用。

她愣是在最后，不用那姑娘帮忙，在水里游了一段儿。

“都听你们的，我这人没别的好，就是听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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