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低着头，极害怕地抖了一下身子，跪趴在地：“奴才错了，奴才方才脚绊了一下，请王爷恕罪！”

他不停地磕头，磕的咚咚响。

我肉痛地出声阻止：“好了，我没事。”

萧牧野将我的手抬起来，检查了一番，确定无事才放开，表情依旧不是很好看：“还不下去。”

那宫人一溜烟跑了。

萧牧野一有动静，周围的注视少不了，我使了力抽不回手，不由有些恼：“够了没有？”

方才过手的东西只是浅藏在袖袋中，萧牧野若是往上一寸便有可能察觉异样。

无奈之下我只好微微拧眉，微微伏低了身子，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

“脚麻了，我不想站在这。”

祭天仪式没什么好看的，繁冗复杂的程序都是为了应付旧制。

萧牧野强行将我留在这，也不过是将我当成了战利品，展示给所有人看。

尤其给陆凝也看。

不论是陆凝也主动放弃还是他逼着陆凝也做了选择。

终究不过是为了让我看清，也让陆凝也看清，他萧牧野才是胜方。

所以在这站的越久，越让我如芒在背。

“那便回去歇着，”萧牧野似乎想同我一起走：“礼部的人在，本王陪你回殿里歇息。”

“王爷！”礼部尚书是萧牧野的人，此刻诚惶诚恐：“今时不同往日，您还是留在此主持大局，礼制是复杂了些，可眼下局势......”

我听明白了，现在的皇宫不比从前，萧牧野毕竟是个外臣。

他再多朝堂助力也逃不过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实，稍微放松就可能被人趁人之危。

更何况陆凝也在这儿。

也因此，礼部尚书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埋怨，似乎觉得我一个人影响了萧牧野所有的言行。

“王爷还是大局为重吧，”我浅浅施礼，“找个人带我回殿里就好。”

这时候又起了风，一阵阵的，掀起高台上众人的袍摆打着转。

我听见钦天监在大典上高喊：“东南起大风，天干物燥，慎用明火。”

萧牧野没再阻止，遣了个宫女来引我回殿。

“晚上有宴，睡一会儿然后过来，我派人去接，好不好？”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经过承和殿的时候，我抬头望了一眼：“皇帝还在此修养？”

宫女低声回：“是的王妃。”

陆衍死不死已经无所谓了，我猜无论是萧牧野还是陆凝也都不会留他太久。

但他也确实不能再有恢复的可能。

一个无能的皇帝会加速云苍的覆灭，沈家的事，亦芷的身世，如果换成一个明君，命运和结局皆有可能改变。

我抬步上阶：“去看看吧。”

“王妃！”宫女仓皇地阻止：“王爷说送您回去歇息，不可、不可.....”

“我来的事你们尽可以如实说，王爷怪罪有我担着。”

宫女不敢过分阻拦，承和宫门外的把守见了我，互相对视一眼，大概是不知道该不该拦。

最终也没拦，我顺利进了去，看见陆衍在太监的伺候下喝药。

他置身宽大的榻椅中，看见我，浑浊的双眼睁大，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

江德明早就被发落，这个小太监年纪小，伺候人不利落，陆衍的衣襟上落了许多药渍。

曾经何其高位的一个人，如今既然一句完整的话也不能发出。

我走上前去，接过小太监手中的药碗，丝毫不在意其余的目光，将一粒药丸丢进去化开。

“没想到再见面是这副场面，”我搅匀了药，低低笑了一下：“陛下是完全不认人了吗？”

“啊！”陆衍死盯着药碗。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倒：“王、王妃！这药——”

他大约知道陆衍不能死。

“怕我下的是毒？”我缓缓笑开：“放心吧，只是些令人神志昏沉的药，我要陛下的命没什么用。”

陆衍猛烈地摇头，缩着身体往后退。

随着我的汤匙逼近，他的惊恐不断放大。

小太监似乎有些不忍：“王妃，陛下已经不太能动弹了，要不——”

汤匙抵住陆衍的唇，我不为所动倾斜匙柄，药汁顺着陆衍紧咬的牙关下滑，落入明黄的中衣里。

我神情不变，更为强硬地塞喂进牙关。

抵抗不住，总有药汁侵入口中。

突然，我的手腕被攥着，随即猛力一推。

药碗叮咣落地，药汁撒了个完全，我的后腰撞在桌角，猛地踉跄一下，被宫女扶住才站稳。

“王妃！”

我不怒反笑：“原来陛下不能动弹都是假的。”

那碗药里其实什么也没放，即便吃下去也没有任何作用。

我这么做，不过是确认陆衍是不是真的重病到动弹不得，无法说话。

小太监吓得噗通跪地，大冷天里冷汗都掉了下来。

殿外的把守众多，见此已经有人跑着去通报。

陆衍呼吸大起大落，颤抖着手直指我：“你诈朕？！”

“谈不上吧。”我接过帕子擦干自己衣袖上的药渍，“陛下什么性子我大概清楚一些，皇宫大院里待久了，给自己留后路也实属正常，不然怎么会甘心一辈子的心血毁于此？”

陆衍的眼神看起来非常想杀了我，但是萧牧野来的很快。

他冲进殿里时怒气大盛，先是将我拨到了身后。

“真想不到，本王还以为陛下当真刺激过大中风后身子不中用了，原来只是跟本王玩障眼法。”

陆衍双目炯炯：“你放肆！朕还是皇帝！”

“好啊，皇帝。”萧牧野狠厉一笑：“来人！”

禁军下一刻就出现在正殿大门，萧牧野发号施令：“传令下去，将整个皇宫的警备拉高，彻底盘查一遍宫中所有守备，发现可疑立刻扣下！”

陆衍没站住，直接跌在了地上。

“再将陛下带去看管，看仔细了。”

禁军全是萧牧野的人，哪有不听的，当即架起陆衍离开。

直到人转角不见，陆衍最后看我的眼神犹如厉鬼，但什么话都没说。

我也没说话，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他身为君主也好，一个父亲也罢，对云苍或者陆凝也陆亦芷，都不合格。

既然如此，他最好的去处就是沉寂。

死了或者囚禁。

萧牧野转来看我，问我磕伤了没有，又问我怎么来这儿。

他想问的大概是后一句，因为眼神中藏着疑虑。

我跨步出去，清和殿很高，站在上头能看见底下忙碌的宫人来往，侍卫穿梭。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很快就有人为他带来答案。

司珏匆匆上阶，神情严肃：“王爷，皇帝果真想利用太子大婚趁乱闹一场，此事似乎与大周帝也有关联……”

呦呦鹿鸣：

等周末……（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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