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江煜白的问题还未脱出，只听一声破空之响，绚烂的烟花于天边炸开，霎那间天地都被染上无边色彩。

  黑眸骤缩，江煜白的视线全数落向空中，伴随着第一声烟花落下，接二连三的五彩烟花迅速升空，以夜色为纸，书画出一幅无法言喻的绝美画卷。

  此时的湖面也不同于方才的清冷，天边绽放的烟花全数倒映于湖中，形成别致的双重美景，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沉静的湖面终于被人扔进一颗石子，泛起接连不断的圈圈涟漪。

  等到江煜白回过神来，刚转过头打算问个明白之时，却只见一团温暖火光跃入眼帘。

  跃动的火光让他微微晃神，连忙干咳一声冷静下来，看着沭不归手中那模样怪异的白色物体。

  “这个是？”

  “这是蛋糕。”

  沭不归得意的解释道：“在我的家乡，是生辰一定要准备的糕点。”

  “可今日并不是——”

  “我想，江庄主应该从未过过生辰吧。”

  沭不归率先打断他的话，在看到对方黯淡下去的眸光之时，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这倒也不难猜，之前萧雨就说，江煜白的父母皆死于他的生辰，恐怕每年他生辰之时，都要为父母上香扫墓。

  “对于二老的事我深感遗憾，但这不是庄主的错，既然生辰那天过于悲伤，不如将它换至今天呢？”

  “你的意思是……”

  江煜白眼神闪烁不定。

  “庄主你看，天边烟火绚烂，是难得的美景，此回忆定格于心，将今日定为生辰，以后每年这个生辰，都不必在被痛苦的事围绕。”

  沭不归一边说着，一边将蛋糕推近了些，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庞显得分外温暖，带着人间的烟火气息：

  “我也会前来为你贺寿。”

  他这一番话如同夏季瓢泼的大雨，接连击打在江煜白的心底，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回想起每一年的生辰，庄内上下皆挂满了白布，无数人前来为父母吊丧，气氛凝重压抑的厉害。

  他也从未奢望能够过上生辰。

  尽管知道眼前人是抱有目的性转成讨好他的把戏，但这一刻，大抵是夜晚情绪涌动难以压抑，他还是忍不住点点头，低声道：

  “多谢。”

  沭不归脸上笑容更甚，轻声道：“吹蜡烛吧，我的家乡过生辰，都要吹蜡烛许愿。”

  江煜白犹豫片刻，闭上眼默默许下愿望，轻轻吹了一口气。

  “好啦！接下来就到了我们的试吃环节！”

  沭不归麻利的将蜡烛抽走，拿出一把刀放置对方掌心：

  “寿星，请切蛋糕吧。”

  刀柄微凉，江煜白一刀切下，竟出奇的松软，那双葡萄般的眼眸惊异的眨了眨，看着盘中切好的蛋糕，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水果。

  在沭不归期待的小眼神下，他试探性的拿起筷子夹了部分蛋糕，刚放置嘴边，奶油独特的甜香便钻入鼻腔。

  轻轻含进口中，绵软的糕体在唇齿间化开，混合着牛乳的香气，夹在中间的水果恰到好处的化解奶油带来的甜腻，竟是异常可口。

  这种从未尝过的美妙滋味，让江煜白连忙又吃了好几口，看向身旁人的眼神也多了几丝讶异：

  “这是你做的？”

  “那当然，为了做这个可费了我不少力气。”

  沭不归得意洋洋的扬起下巴：“味道怎么样？”

  看着他这副得意忘形的模样，原本已经落到嘴边的夸赞又咽了回去，江煜白撇撇嘴，略显别扭的侧过头去：

  “还……还凑合。”

  话虽这么说，可他吃蛋糕的动作可是愈发的快速。

  这一瞬间，他好像真的变成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模样，心下万千烦恼事都被抛之脑后，只剩下眼前无边美景，以及孩童都爱的美味糕点。

  沭不归静静看着他这副享受模样，一霎那不禁想起上一世的自己。

  同他一样自小失去父母，每个生日都是自己度过，也曾幻想过无数次能够有人陪伴。

  江煜白比他想象的还要嗜甜，那一整个蛋糕几乎都落进他的肚里。

  望着面前已经空空如也的盘子，他下意识舔舔嘴角残余的奶油，又恢复了那副正经模样，低声道：

  “多谢。”

  “客气了客气了。”

  沭不归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客套两句，望向天边烟火，弥漫出点点笑意：

  “江庄主，你看这些烟花。”

  江煜白扬起头，黑眸倒映出烟花绽放的瞬间，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从未有过的巅峰，是那样愉快。

  “纷纷灿烂如星陨，赫赫喧豗似火攻。”

  “真tm好看！”

  “……”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夸赞，只是对比极其强烈，听着江煜白脱口而出的诗词，沭不归第一次感觉自己脸颊尴尬的发烫。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听到他这句粗犷之语的江煜白脸色微变，最终像是忍不住般，低笑出声。

  眉目瞬间柔和，那双眼眸荡漾起春风般轻柔的笑意，嘴角微扬，露出两个仿佛盛蜜的浅浅梨涡。

  他的笑容倒让沭不归晃了神，下意识捏了自己一把，疼得呲牙咧嘴这才松手，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小家伙笑起来还真好看。

  两人就这样欣赏烟火直到结束，世界再次回归沉寂，但令江煜白意外的是，明明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可对方却一直到两人分别，也依旧没有开口提起关于逍遥门的那件事。

  这反而让他觉得不自在，总觉得似乎是欠了别人一个人情。

  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分别时对方脸上那个灿烂的笑，以及那句消散于月色的话语：

  “这下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我叫沭不归，江庄主可别忘了我。”

  “沭……不归。”

  坐在桌前，江煜白低声呢喃，抬眸望向窗外一如既往高耸入云的那棵百年梧桐，看着它枝繁叶茂，月光透过树叶间隙落下的斑驳光影。

  明明它依旧是这副样子，从未改变，他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今夜的月光，似乎不同于以往那般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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