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裘克展现出的行为也只是呆愣的站在原地，活像块木头。他任由玛格丽莎抬起纤长如藕的手臂触碰上他带着碎裂痕迹的小丑面具，对方如同抚摸自己的脸颊般轻抚过他面具凹凸不平的表面。

  裘克一时不察，心中颤动。

  “……娜塔莉。”无意识伸舌舔过皲裂的嘴角。裘克张了张嘴，酝酿许久后嘶哑暗沉的话语从他的咽喉中被挤出。

  顷刻间，曾经的驯兽师低笑。只见玛格丽莎伸出食指抵在她自己的唇瓣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从今往后，在这里只有玛格丽莎，没有娜塔莉。”

  “真是的，裘克前辈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看见娜塔莉就走不动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是谁？”

  麦克略显不满的抱着裘克晃了晃，他对于裘克还是只关注娜塔莉这点十分不爽，但对于裘克身后那个盯了他大半天的男性更加不爽和警惕。

  很奇怪，那个绿色兜帽的家伙，按理来说麦克在马戏团里早就练就了一身不怕他人异样注视的本领了，对谁都能摆出最完美的笑容和热情洋溢的情绪。

  可莫名其妙的，眼前这人就是有种令人寒毛直立的冷飓感，像内心深处对未知最原始的恐惧——总感觉不能轻易招惹。

  “啊……？额、！萨、萨贝达？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裘克愣住。扭头在看见雇佣兵居然站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的盯着他时，裘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直接把麦克从自己的怀里猛地拽了出去，遂扑面而来的心虚感让裘克的眼皮都跳了跳。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被抓包的懊悔罪恶感。难道是碍于萨贝达实力强劲自己不敢随意激怒他？

  可他好像也不是这么怂的人啊？

  “……从你们抱上的时候？”萨贝达的嗓音仍然平淡低沉、没有任何能捕捉的情绪变化。他的眉峰轻敛，甚至表情都是素日里那副寡淡无趣的冷样。

  但裘克就是从那双满覆寒霜的瞳孔里看出来萨贝达心情目前尤为稀烂……

  “额、这样啊，呵呵……”裘克嘴角抽搐视线瞟向别处，做贼心虚的撇头一副装作不知道的鸵鸟姿态。

  “算了，跟我走。”萨贝达见裘克这副模样也懒得再去追究什么，反正对方避重就轻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情绪敛起，仅仅是自然的牵起红发小丑的手腕，打算带着对方离开宴会。

  他刚刚见裘克状态不太好，估计是被过往的沉疴刺激到了，不太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他想要带裘克出去，说不定这样对方的情绪也会有所缓和。

  结果事与愿违，总有些不会看脸色行事的家伙妨碍萨贝达。

  他还没迈出几步就被身后的阻力拽回，佣兵蹙眉看向身后，发觉裘克的另一只手赫然被麦克握住时，他眼中肃杀的寒意淌过。

  裘克的身体也在刹那间僵硬，他脑内火山爆发，他甚至不明白现在这个场面是怎么回事。两人各执己见暗潮汹涌，而裘克此刻就像一块奥利奥夹心饼干馅，卡在中间最尴尬危险的风暴眼里。

  他条件反射的动了动右手腕示意麦克松手，但后者全然不顾裘克的暗示。

  金卷发下的敌意和谑劣如同昙花一现，遂又恢复那张人畜无害的表情，他冲着裘克露出无懈可击的灿烂笑容，眼底威胁意味浓厚：“裘克前辈，我们还没去叙旧呢，我想你跟娜塔莉也有很多话要说吧？”

  搬出娜塔莉时，裘克原本打算拒绝的话就噎在喉管里又被本人咽了回去，他神摇意夺的抿唇一时间给不出答案。

  萨贝达抬眸凝视着裘克眼中的犹豫，敏锐的察觉到了裘克有所顾虑。他攥紧的力度无意识的加大几分，一言一行都开始裹着阴鸷和戾气，“他不会去的，跟我走。”

  麦克同样不让步，颇有种跟萨贝达死磕到底的阵仗，玛格丽莎就这样疑惑的看着三个大男人互相拉扯面露不解，思索片刻后好奇的开口：“裘克……嗯、你跟这位萨贝达先生有什么关系吗？”

  两人瞬间鸦雀无声，硝烟顿时转移。

  三道目光从未如此默契的停留在裘克身上，他们不约而同的等待裘克的答复，但这行为无一不是在摧残着裘克的神经，宛如要把他推向断头台。

  裘克额角的冷汗冒出……他突然很想去找他的好同事玛丽，问一下如何安然无恙的从断头台上走下来的地狱问题。

  左边是神色冰冷的萨贝达，身后是麦克同样好奇警惕的视线，面前是来自娜塔莉关切的询问。裘克紧咬着后槽牙颤抖，微不可察的先是撇眸看向萨贝达的方向。

  裘克犹豫片刻薄唇轻启，麦克先一步看见那个口型时，心中蓦然警铃大作。

  他瞳孔微缩猛地比对方抢先一步开口：“对了！裘克前辈我差点忘记了，现在不跟我们走，你是想当众跟我们在这畅聊一下你曾经在喧嚣马戏团里被做过的'壮举'吗？”

  麦克语调轻快自然，面上笑容洋溢，眼睛因笑容而弯成好看的月牙状，任谁听起来都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故人重逢相聚，共同缅怀过去。

  但这话进了裘克的耳朵里就犹如恶魔的低语，是赤裸裸的威胁。

  麦克根本就不是外人眼里纯洁无瑕的天使，全都是假的。这个人糟糕恶劣透了，跟瑟吉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是个恶魔，不折不扣的恶魔……

  那句未说出口的“伴侣”一词被红发小丑硬生生吞下，如咀嚼出苦涩味的蜜糖般堵塞窄小的咽喉。他像是僵硬卡壳的提线木偶，在麦克充盈着笑意的炽热目光中被对方肆意驱使。

  良久过后。裘克唇瓣哆嗦，颤颤巍巍的吐出一句话。

  “……是、朋友。”

  话音刚落恍然间，红发小丑蓦然感觉到那只原本死死握住自己左手腕的力度消失了。

  裘克情不自禁的看向萨贝达。

  仅仅一眼——他仿佛看见了碎裂的冰川倾塌，而后又坠入深海中激起惊涛骇浪。

  萨贝达不敢置信的盯着裘克的眼眸，幽蓝的虹膜涣散而凝固，犹如从白昼褪为黑夜的湖面。他的手僵硬的收了回来，但手臂肌肉却在以一种微乎其微的幅度发力颤抖。

  或许是出于愤怒、也或许是失望，他死死的凝视着红发小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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