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院子。

  二月下旬时节，雪花纷纷扬扬，不曾停歇。

  侯府被严寒紧紧裹挟，风似冰刀，刮得人脸生疼。

  屋内地龙烧得暖烘烘的，与屋外的寒冷仿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主屋，裴老夫人歪在榻上，神色恹恹。

  自从定了柳云烟进门的日子后，老人家精神就不太好，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常妈妈站在她旁边，欠身说道：

  “老太太，眼瞅着月底表小姐就要进门，表小姐以往的待遇都是照着府里的姑娘安排的，如今表小姐要做妾室，这一应的待遇和规矩，您看该如何是好……”

  常妈妈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瞅着老太太的脸色。

  如果是一般的妾室，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柳云烟毕竟身份不一般，不是普通的小妾，所以她的待遇变化，还得裴老夫人亲自示下才行。

  听了常妈妈的话，裴老夫人眉头紧蹙，眼中满是忧愁。

  思绪也飘到从前，她想起柳云烟的外婆，那是自己的金兰姐妹。

  柳云烟的娘也曾陪伴过自己一段时光。

  自己本意是想给柳云烟添厚厚的嫁妆，给她寻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成想她竟一门心思只想做府里的妾室。

  不争气啊……

  正想着，温氏双手捻着佛珠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丫头婆子。

  柳云烟夹杂在这群婆子之间，半强迫半推着进来。

  夏嬷嬷坠在队伍的最后面，红肿着双颊，一脸焦急地看着柳云烟，数次想冲到柳云烟身边，都被那些婆子拦住了。

  看出夏嬷嬷被打了，裴老夫人目光一凝，不满地质问温氏：“你这是做什么？你既回来了，就该安生过日子，快过年了，你……”

  “老太太，并不是儿媳找事，柳氏的事，老太太还不知道吧。”

  温氏柔顺的说着，一挥右手，掌事嬷嬷便捧着一件华美的大红嫁衣走了进来。

  那嫁衣用上等的丝绸布料制成，质地光滑细腻，宛如丝滑的流水一般。

  嫁衣左右各用金线绣了一只精美的凤凰图案，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见。

  与这嫁衣相配套的，还有一顶璀璨夺目的凤冠。

  凤冠是以赤金打造的，镶嵌着红宝石和翡翠，正中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欲飞，周围环绕着点点明珠，璀璨绚烂，让人移不开眼。

  这绝对不是妾室能有的规格。

  几乎是一瞬间，老太太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人家目光失望地看着柳云烟。

  “老太太……”

  柳云烟被她失望的眼神看得一愣，心里也升起不安来，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渐渐失去。

  对着老太太福了福身，温氏轻轻开口。

  “老太太，儿媳自打回来后就修身养性，并不插手府里的事宜，但您看看，柳氏这般像什么样子。”

  温氏指着嫁衣和首饰，目光落在柳云烟身上，继续说道：

  “柳姑娘，往日里你是府里的小辈，是客居在此的娇客，老太太爱你宠你，你的一应吃住比府里的小姐都高出一头，我这个做伯母的也不好说什么，左右只要老太太高兴就行。”

  "可如今，你要进门做妾，你就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你也是世族出来的姑娘，你说说你见过谁家的妾穿这样的嫁衣？”

  “老太太，我不是要故意坏规矩的……”

  咬着嘴唇，柳云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女子婚嫁是一辈子的事，我只是想风风光光嫁给表哥……”

  她说着身子因寒冷微微颤抖。

  就在刚刚温氏带人冲进她的院子，二话不说拿了她的嫁衣和凤冠，还把她提了过来，她就一身单薄的常服，外头下着雪，她连披风都没有。

  双手搓着冻红的手，柳云烟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太太，仿佛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花。

  老太太见不得她受委屈，刚想伸手安抚，温氏连忙上前一步挡在柳云烟面前。

  “儿媳知道老太太心疼柳姑娘，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既选择入府，就该守规矩才是。”

  听了这话，老太太本来伸向柳云烟的手也缩了回来。

  沉吟半响，老人家沉着嗓子开口。

  “绾丫头可知道此事……”

  她话音刚落，就有小丫头来报少奶奶来了。

  “见过老太太，见过太太。”

  姜舒绾一身月白色的锦缎袄子走了进来，她进来先行了礼，才把目光落在柳云烟身上。

  再看掌事嬷嬷手里的嫁衣和凤冠，心中便明白了大概。

  只是她没想到收拾柳云烟的竟然是温氏。

  她与温氏为了管家权斗了大半年，柳云烟是给她添堵的，她不偏帮柳云烟就算了，竟然帮她出头。

  站在一旁侍候的丫头们也是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

  “真是奇了，平日里太太和少奶奶势同水火，今儿个太太怎么会帮着少奶奶教训表小姐？”

  “难道太太真的想通了，想借此缓和与少奶奶的关系？”

  “看来莲花庄这一趟没白去，太太真的变了。”

  丫头们震惊的看着温氏，为她的改变大为改观。

  满意的看到这些变化，温氏几步上前抓着姜舒绾的手，好一阵心儿肝儿的叫，一脸心疼无比的样子。

  “好孩子，委屈你了，你整日操持府中事务，忙里忙外，没想到府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还好为娘发现的早，不若到了纳妾那天，柳氏穿这身衣服，可叫你的脸面往哪里摆。”

  她心疼无比的握住姜舒绾的手，还指着姜舒绾身后的奴婢训斥道：

  “你们一个个整天干什么吃的，府里发生这样的事，你们都聋了瞎了不成？不成气的东西！难道你们少奶奶丢面，你们就有好果子吃了？”

  骂完又安慰姜舒绾，“好孩子你放心，为娘一定为你做主！”

  “……”

  我们应该不是你能为我做主的关系吧！

  嘴角扬起笑脸，姜舒绾反手抓住温氏的手，少女亲昵地看着她说道：“太太熄怒，儿媳确实是才知道这事，只是表妹终究和别个不同，一切还得老太太定夺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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