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灵兄妹一筷未动呢，梅首长的吃食就剩土疙瘩了。

    梅首长瞧不见似的，慢悠悠扒着土疙瘩道：

    “知道这是什么吗？”

    自然不知道。

    “有人管它叫野姜，我琢磨着，就是树瘤子的一种。”

    怕左灵兄妹听不懂，解释道：

    “就是某种树的树根，采集它们的人，试了十几种，这种算是比较好吃的，长得有点像咱们炒菜的生姜，人们就管它叫野姜了。”

    外皮扒掉，里面白生生的一小块。

    细细咀嚼，努力吞咽，咳了好几次，梅首长才将一小块野姜咽下。

    “吃，吃，别光看着我吃，弄得我老头子像是吃独食似的。”

    他表情戏谑，语气半真半假：“吃不完，不许走。”

    明白了，这餐饭食是今天的重头戏，不吃，怕是不行。

    兄妹仨人手同时伸向黑窝窝，相比树根、虫子，和不知什么肉做的饼子，黑窝窝至少面上看着还算正常。

    梅首长笑眯眯看着他们吃。

    咬进嘴里，又苦又涩，没有一点儿面粉的细腻，还有点喇嗓子。

    小昊吃得太快，黑窝窝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憋得满脸通红。

    “哟，哟，哟，这孩子，吃这么快干啥，又没人跟你抢。快，快，快，快喝口汤润润。”

    梅首长的话音里，怎么听，都有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

    小小一盅例汤，根本不够往下顺的，左灵、裴楠生把他们的汤都给了小昊，又捶又打，好半天，才将黑窝窝顺下去。

    “忘记告诉你们了，黑窝窝里面掺了点儿皂土，嗯，说皂土你们可能不知道，它有个学名，叫观音土。”

    观音土！！

    久闻大名，未得一见啊。

    兄妹仨人同时瞪向黑窝窝，这里面竟然掺了观音土！！

    “没办法，粮食不够吃，观音土虽没营养，但有极强的饱腹感。伙房的大师傅们试着在杂粮里掺了些观音土，不会让人觉得肠胃不适，还能延缓饥饿。”

    知道老家伙没安好心，左灵吃了一小口，裴楠生吃了半个。

    小昊实在，要不是噎着了，两个都下肚了。

    “吃，快吃，别停，凉了就不好吃了。”

    梅首长不停招呼他们快吃。

    左灵咬牙，虫子她肯定是不吃的，树根……梅首长咳了好几次，才咽进嘴的东西，好吃不了。

    目光停留在肉饼上，研究半天，像是鱼……也可能是虾，搅碎了做成的？

    裴楠生和小昊也盯上肉饼了。

    梅首长笑容加深，不愧是兄妹啊，想法一致。

    小小咬上一口，没尝出滋味儿，再尝，淡淡的，确实没啥味道，不好吃，也不难吃。

    小昊刚才丢了人，这回长记性了，小口慢吃。

    “味道不错吧，高蛋白，农研院刚培育的蛆3号，别的地方没上桌呢，咱们先尝尝鲜。”

    梅首长满脸等待赞美的表情，以及借我老人家的光，你们才能提前品尝的优越感。

    什么……3号？兄妹仨人没听清。

    “蛆，对，就是蛆。”

    沾了点水，梅首长在桌上，写下一个大大的‘蛆’字。

    他们……他们刚才吃的竟然是蛆！

    呕……胃里翻江倒海，左灵强压不适。

    小昊没比左灵强多少，最饿的时候，他也没吃过蛆呀。

    裴楠生面色如常，梅首长暗自点头，不愧是丁家培养出来的精英子弟。

    其实，裴楠生也很不舒服。

    跟着左灵，日子过得比末世前还舒服，嘴养叨了，哪里还是丁家那个吃苦耐劳的裴楠生。

    他是长兄，不管内里如何，面上不能露怯。

    梅首长极力推荐他的美食：

    “这是地龙，你们管它叫蚯蚓也行，如此肥美的地龙，级别不够的吃不上。为了款待你们，我老头子豁出脸面，跟他们要了一级地龙，尝尝，快尝尝，绝对高蛋白。”

    在丁家野外训练的时候，裴楠生吃过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时过境迁，今非昔比，现在让他吃，他也吃不下了。

    “小刘，把那份吃了，小家伙不识货，别浪费了。”

    梅首长指指瀑布那份，对候在一旁的勤务兵道。

    小刘一喜，他是真高兴，天天稀汤寡水的，正需要高蛋白呢。

    两口一个窝头，一口蛆饼，一口地龙，吃得美滋滋的，边吃边示意左灵兄妹，快吃，快吃，好吃着呢。

    能当上军首长贴身勤务兵的，都是人尖子，哪儿会不知道，首长是让他吃给左灵兄妹看。

    满嘴长虫，半截虫脑袋还在嘴外面呢，还冲他们笑！！

    小昊恶心地一口酸水差点喷出来。

    知道不吃，今天是过不去了，裴楠生心一横，闭着眼往嘴里塞。

    吃完自己那份，连带着把左灵那份也吃了。

    小昊很纠结，在哥哥伸手要把他那份吃了的时候，推开哥哥，囫囵个往嘴里塞，没敢嚼，硬往下咽。

    梅首长弯着眉眼，看得意趣横生，推推剩下的两份：

    “吃，吃，别客气，年轻人胃口好，饭量大，别饿着，都吃了。”

    裴楠生吃了两份了，再吃……再吃，他就要吐了！

    但不吃咋办，谁让他是兄长，兄长不出头，谁出头，认命地伸出手……

    小昊机灵：

    “梅伯伯，送我们来的哥哥吃不饱，他还要送我们回去呢，要不给他吧。”

    梅首长温和地笑笑，赞道：

    “不错，是个暖心的孩子，去问问，谁接他们来的，叫上来，把这两份吃了。”

    逃过一劫，裴楠生长长松了口气，梅首长暗自好笑。

    没一会儿，送他们来的勤务兵一脸忐忑上来了。

    梅首长道：

    “你运气不错，接了个美差，他们说你吃不饱，让把这两份饭食给你吃，吃吧，快吃。”

    来的时候，勤务兵还以为啥事呢，紧张的不得了。

    一听给他额外加餐，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高蛋白的地龙，高蛋白蛆饼，实在粮食黑窝窝，不多见的蔬菜……野姜，外加两份葱花汤。

    有肉有菜有粮，稀的干的，配置齐全，不愧是首长请客，全是好东西！

    甩开腮帮子，左右开弓，边吃边琢磨，左灵兄妹真是他的贵人，接趟人，实惠多多。

    刚得了一份便宜的小刘，羡慕得直吞口水，心说，咋不是我去接的人呢。

    一顿难熬的宴请终于结束了。

    撤下餐盘，梅首长神情逐渐严肃：

    “末世8年，我们的国家经历了很多，百姓也经历了很多，人人都在水深火热里挣扎求存。我想你们也经历了很多，大道理我就不多说了，你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梅首长用一餐饭食告诉左灵，国家缺粮，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身为一军首长，尚且只能用如此饭食招待客人，何况是普通百姓。

    这还是得知左灵一回来，就贡献出两袋青稞种子，要不然，他能用更恶心的东西给左灵一家吃。

    梅首长点到为止，目光投向小昊：

    “你叫小昊，对吧？有没有兴趣参军？听说你功夫不错，不如给我当警卫员吧。”

    小昊回来就是想参军的，可一想到刚才的饭食……打退堂鼓了。

    跟着姐姐，好日子过习惯了，哪里咽得下那些见鬼的东西。

    一眼瞧出小昊的纠结，梅首长继续蛊惑：

    “不是谁都能给我当警卫员的，提职提干，肯定比在别的地方当兵要容易些。天灾早晚要过去，你不想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吗？”

    当然想，随着小昊年龄越来越大，想法也越来越多，他不能总依附着哥哥姐姐生活。

    左灵开口：“要不，过两年再说吧，他才13岁，等他再大点的。”

    他们之所以回来，就是因为小昊想参军。

    现在条件太苦了，左灵想再等等，等条件好些，再让小昊参军。

    “噢？才13啊，这个头儿，老糊涂喽，忘了他的年纪了。”

    梅首长老奸巨猾，怎会不知小昊年龄，正因知道，才鼓动小昊参军呢。

    大了想法多，哪有岁数小好调教。

    再说，不押个人质在身边，左灵哪天又跑了咋办？他到哪儿抓人去。

    “你只要能打过我警卫团里的任何一个人，我就给你个尉官当当，怎么样？”

    兵分，上等兵，列兵。

    兵上面是一至6级士官，再上面，是尉官。

    没有背景的兵，熬到退伍，也不见得能熬上尉官。

    梅首长给出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小昊眼睛一亮，他还记得何归期哥哥当上尉官时的嘚瑟样。

    “真的？”

    “当然，我堂堂一军首长，还能骗你不成。”

    裴楠生、左灵眼瞅着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弟弟，被老狐狸给拐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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