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太子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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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君逃出咸阳城的消息在扶苏的示意下迅速传遍了周遭,再过一段时间,应当就能天下皆知了。
扶苏可不帮昌平君隐瞒这种事情。
之前昌平君四处散播秦王卸磨杀驴的谣言,他可还记得呢。竟敢污蔑父亲,扶苏绝不可能任由这样的抹黑存在,舆论战可是他的主战场。
所以昌平君一走,扶苏迅速把控风向。咸阳城中的传言瞬间改变,变成了昌平君蓄意装病,别有所图。
人跑了是实打实的,既然都能跑掉,很显然根本不存在什么病重。秦王派去的太医又确实在认真研究治病方案,那么有问题的定是昌平君本人。
很快,咸阳众人就达成了一致,认为昌平君约莫是早就想跑了。
激进派对此十分不齿。
六英宫中,小崽子们在对这件事进行激烈抨击。
蒙恬家的崽子蒙英激动地说道:
“昌平君肯定是楚国[jian]细!他定是逃回楚国去了!之前装病就是为了栽赃王上!”
蒙毅家的蒙安抹了把脸,示意堂弟淡定一些,唾沫星子快喷他脸上了。
蒙安稳重地分析:
“昌平君肯定是楚国[jian]细,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他装病不一定是为了栽赃王上,可能是为了降低我们对他的防备。”
王离摩挲着下巴:
“有道理,但是栽赃王上肯定是楚国授意的。”
小崽子们齐齐点头赞同。
片刻后,桓越突然反应过来:
“蒙安你怎么过来了?你们文臣子弟不该在这里,快走快走,我们不欢迎你!”
蒙安:……
现在就开始分得这么清楚了吗?
桓越振振有词:
“我爹说了,文臣和武将走得太近不好,容易被人弹劾文武勾结。”
蒙安嘴角[chou]了[chou],无奈地和王离[jiao]换了一个眼神,转身离开了。
桓齮将军肯定是在家随便念叨了两句,就被这小子当金科玉律给记住了,非要严格执行。实际上要真这么忌讳,他爹和蒙英的爹还是亲兄弟呢,不照样一文一武。
照蒙安看来,现在的文武一代分群各玩各的,最大的原因还是这群武将后人不爱学习导致的。
学霸和学渣玩不到一块儿。
——巧了,武一代也觉得自己是学霸,和学渣文一代玩不到一块儿。
虽然大家都是文武双全的未来栋梁,但在各自深耕的领域依然拥有浓厚的优越感。文一代嫌弃武一代学东西不求甚解,武一代嫌弃文一代连军阵都看不懂。
蒙安离开之后,小伙伴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如果是自己去捉拿逃走的昌平君,应该从哪条路带兵追过去。
“从咸阳去楚国有好几条路,我是昌平君的话,我肯定走这一条。因为……”
“你这条路不够安全,这里还有一条。要是他走这里,我们可以用这个法子截住他……”
看似是在讨论抓人,其实是在讨论行军,这就是武将子弟枯燥的学术偏好。
杨明舒乐呵呵地听着他们争论了半天,看他们快吵起来了,这才出来降火。
她降火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
“你们有没有想过,昌平君为什么能逃跑成功呢?”
大家静了一静。
片刻后,所有小崽子开始抓耳挠腮,思考这个他们之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桓越:“是不是因为他格外[jian]诈?”
羌烈:“一定是楚国在背后帮忙了!”
章邯:“我觉得和那天的刺客可能有关系,说不定他们都是一伙的。”
韩信好奇地问道:
“刺客不是燕国来的吗?”
舜华在旁边跟着点头,好奇地用大眼睛望向章邯哥哥,等一个解答。
章邯耐心答道:
“只剩下燕国齐国和楚国了,齐国和我们大秦[jiao]好,所以燕国和楚国很有可能私下结盟了。这样一来,燕国刺客自然会帮助楚国[jian]细。”
蒙英皱眉沉思起来:
“可是燕国行刺是王上和殿下早就知道的,故意放他入宫。既然这样的话……我知道了!昌平君逃走也是王上默许的!”
那么问题来了。
王上故意放任昌平君逃走了,他还会派人认真抓捕昌平君吗?
杨明舒挑眉:
“现在知道了吧?你们争论半天都是[lang]费时间,王上根本不想把昌平君抓回来!”
小崽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蔫了下来。
“唉,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战场?再不上,六国都要被我爹他们打完了,以后连抓昌平君这样的活都捞不到,我还想建功立业呢。”
王离劝道:
“打完六国还能打匈奴。”
蒙英更难过了:
“那匈奴还不够我爹一个人打的。”
王离:……这倒也是。
不等王离再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门[kou]传来了一个陌生少年人的声音。
少年反驳道:
“你爹也没有机会打匈奴了!我祖父才是打匈奴最厉害的!”
突如其来的挑衅让一群已经结下革命友谊的小孩顿时不高兴起来,这人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凭什么一上来就反驳蒙英啊?
大家齐齐看向门[kou],眼神不善。
但是门外并不止有一个少年,还有他们[shu]悉的太子殿下。太子正领着少年缓步走进来,众人只好先起身向太子行礼。
“见过殿下。”
扶苏微笑着示意大家不必多礼,又替众人介绍道:
“这位是李牧将军的孙儿,他叫李左车,以后就同你们一起进学了。”
居然是李牧的孙子!
刚刚还不满的大家立刻把那点小情绪抛之脑后,兴奋地围了过来。
“你真的是李牧将军的孙儿?”
“李牧将军还好吗?我听说他现在在陇西打匈奴,是真的吗?”()
你爹不是在代地帮那个什么赵王,你怎么突然来咸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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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左车在军营里长大,并不怯场。他虽然因为祖父的关系有些傲气,却也不是瞧不起人的那种,毕竟他和普通将士都能打成一团。
见到这么多崇拜他祖父的人,李左车顿时生出了一种亲近感。大有一种“只要你佩服我祖父我们就是好兄弟”的架势,迅速与武将子弟们[shu]悉了起来。
李左车落落大方地解释道:
“我一直陪祖父在陇西,没有跟我爹去代地。祖父听说很多武将子弟都在咸阳给太孙当伴读,就把我送来了。”
李左车之父虽然身在代地,但他绝不可能傻到把儿子一起带去。要在秦国留下足够的人质,秦王才会放心让他驻守代郡。
所以儿子干脆留在了老父身边,还能同叔祖那一支的晚辈们一起玩耍成长。
李父认为,既然已经决定要投效秦国,那就得从下一辈开始扭转他们的观念。儿子若是继续生长在代地,难免会受到这里的赵国旧人影响,万一生出反秦之心就麻烦了。
这两年李左车都是和李信家族的一代们同吃同住的,已经彻底不排斥秦国了。老将军李牧感觉时机成[shu],是时候让孙儿打入大秦的核心武将集团。
再不送来咸阳,等那些武将子弟长成,李左车这个在外头长大的,就很难在融入进去了。
秦王政和扶苏自然乐见李左车融入圈子,这是代郡李氏的投诚。所以扶苏亲自送了李左车前来,路上顺便询问了一下陇西的情况。
李左车表示,祖父在陇西待得还算开心,隔三差五可以骑马上阵去打匈奴人。就是可惜那边的匈奴来犯次数不多,匈奴更爱往燕国的方向跑。
没办法,秦国是快难啃的硬骨头,不如燕国好欺负。
李左车问扶苏:
“祖父什么时候可以回代郡打匈奴呢?”
扶苏答道:
“快了,请老将军再等一年。”
楚国灭亡之后,就不用掩饰了。到时候李牧不用顾虑剩下的燕楚,可以直接回到代地。
如果觉得在代地打匈奴不过瘾,等燕国被打下来,还可以去驻守燕国边境。那边匈奴更多,打起来的机会也大。
李左车跃跃[yu]试地说道:
“燕地太危险了,还是留给我吧,祖父在代地养老就挺好的。”
扶苏:有本事你当着你祖父的面说。
确认了李左车成功凭借李牧的威名融入集体之后,扶苏就没有留下来叨扰他们了。和王离、杨明舒示意了一下之后,他悄悄离开了六英宫。
关于昌平君的舆论风[bo]还没有结束,要彻底消弭掉前一轮谣言的影响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达成的。
现在城里还有一部分人相信昌平君确实是遭受了迫害,所以才会选择逃跑。
这里头自然有六国旧贵族的残余势力在搅浑水,不放
() 过抹黑秦王的机会。
扶苏干脆决定趁机彻查一番,将所有伸手的家伙都揪出来。等清理完毕,即便咸阳中还有漏网之鱼,剩下的也只是零星一点。
经此一遭,咸阳城应当可以真正达到扶苏心理预期上的完全由秦王掌控。
不过在收网之前,还有一笔账要算。
昌平君逃走后,他的党羽遭受到了全面清洗。扶苏命人将那些人的照身帖分送去了各家贵族府邸,并表示:
“太子已经替诸位处决了昌平君的爪牙,从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吧。”
送来的照身帖上还沾染着血腥气,显然是刚从刑场的尸首上取下来的,有的甚至被鲜血浸透了。
收到“礼物”的贵族们浑身一凉,惊觉这是一次警告。
家中女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家夫人便问道:
“这?王上可是疑心我等也会如昌平君一般得势忘形,警告夫君安守臣子本分?”
他们的夫君却面[se]煞白:
“不是王上,是太子。”
下令处决昌平君那些嚣张党羽的分明是王上,来送东西的人却[kou]称“太子”。这是在明确告诉所有人,这次送东西的举动是太子授意的,与王上无关。
夫人更迷惑了:
“太子为何……”
家主见瞒不过,便把之前自己做的事情说了。
原来此前昌平君装病并且四处抹黑秦王的时候,有人看出了他根本没有生病。当昌平君意识到自己犯了蠢连忙收手不再散播流言时,这些被昌平君拉下水导致族中子弟遭受惩处的贵族便决定借机报仇。
他们报仇的办法就是协助流言扩散,想要把事情闹大。这样一来王上就必定要派太医去诊治,昌平君装病之事就能被戳穿。
贵族们想看到昌平君倒大霉,却忘了,自己协助留言扩散的行为,是在帮昌平君抹黑王上。
他们只想着流言是昌平君散播的,就算最后王上要治罪,肯定也是去找昌平君的麻烦。自己不过是推[bo]助澜而已,应当无妨。
没想到王上还没发难,太子先因此事发怒了。
使者将那些党羽带血的照身帖送来,就是在警告他们。散播王上流言的昌平君党羽已经死了,再不收敛你们也是同一个下场。
别以为只有昌平君的党羽能被查出以权谋私的黑料,贵族家族没几个是干净的。
使者还特意说什么“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这不就是[yin]阳怪气么?就差明说“本太子知道你们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了!
——为了一己之私枉顾君上的声名,眼里还有没有秦王了?是不是想造反犯上?!
当家夫人听完,倒[chou]一[kou]凉气。
“夫君糊涂!”
昌平君眼看着就是秋后蚂蚱,什么时候收拾不行,非要掺和到这件事里去?
她们连忙命人准备厚礼去拜访做了高官的族人,希望对方能帮忙美言几句。
这次参与进来的
贵族大多都是大家族里的旁系,毕竟之前昌平君检举的也是旁系子弟。尤其有些亲人受了罚的,很是气不过。
蒙毅王绾等人的府上迎来了不少族眷的拜访。
当家人自己没脸出来走礼,都是夫人出面的。接待他们的也是各家的夫人,对外做出一副正常亲戚走动的模样。
蒙夫人为难地叹气:
“你们不知道,这件事里我夫君也做不了什么。”
族眷不解:
“郎中令深受王上与太子的宠信,如何就无法相助了?”
蒙夫人心道就是因为我夫君知道的太多,才更清楚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你们这些人懂什么,王上生气才好平息呢,太子因王上之事生气你们就受着吧。
但蒙夫人不好说宫中之事,只道:
“上次夫君被罚停职一个月,你们也是了解的。”
众人明白了。
想是受罚之后蒙毅不如往[ri]受宠,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吧。
等蒙毅从宫中回来,蒙夫人说起白[ri]的事情。
蒙毅笑道:
“这有什么不好同他们明言的?太子想来巴不得众人知道他有多重视王上呢。下回他们再来求你,你就直说。”
这回太子猝不及防地发难,也是将朝野上下惊了个遍。
上回太子为了王上的事情震怒还是那次王上咳嗽的时候,不过当时只有章台宫的侍者见识到了情况的严重[xing]。章台宫的消息一向很难传去外界,朝臣们自然不甚清楚。
但这回,他们可算是彻底了解了。
温和仁善的太子果然骨子里流的也是历代先王的血,他远不像表现出来得那么好脾气,之前只是没有被触到逆鳞而已。
各自回府之后免不得要哀叹一声,原以为下一任秦王会是个好相与的,现在看来也没比昭襄王、庄襄王等好到哪里去。
有人便想起了,庄襄王继位之前其实在朝野内外的风评都挺不错的,提起他都说他脾[xing]温和。
然后脾[xing]温和的庄襄王上位三年把赵魏韩都打趴下了一遍。
早朝上众人微妙地看了一眼扶苏。
当太子的时候为人温和孝顺√
施行仁政,布惠于民√
本[xing]坚毅果敢√
发怒时谁也不敢劝√
打得他国嗷嗷叫√
重点是两人都很腹黑,可会装了,整一个白切黑。
可恶!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
光搁那儿感慨太子仁厚不似今上了,忘了先王和太子相似度超过一半。
不过最近听闻太子的逆鳞是王上,招惹了王上之后最好小心太子出手报复。有些事情或许王上自己不在意,但太子一定非常在意。
这点倒是和庄襄王不太像,庄襄王显然不是个爹控。
但这有可能是孝文王本人的问题。
孝文王当然不能跟他们王上比,所以他没有一个爹控的儿子。
贵族们唉声叹气地回去思考要怎么让太子消气了,想来想去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太子是为王上生气的,那不如先去向王上请罪。王上原谅了他们,太子应该就不会揪着不放了吧?
有人去试了。
试完回来发现自己被调职了,从都城这个权利中心外放到地方上去了。
太子殿下美其名曰:
“流言传播太广,既然爱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该亲自前去解决这事。”
什么时候王上身上的黑料被洗清、没人再相信这等无稽之谈了,他们什么时候再回京任职吧。
扶苏:这种小事居然也敢拿来打扰父亲,真是不知所谓。
父亲每[ri]已经很忙了,还要耽误时间来听这些人不怎么诚心的道歉。既然待在咸阳会持续叨扰父亲,那就丢远一点好了。
经此一遭,贵族们总算收起了侥幸心理。知道绕过太子是不可行的,再忐忑也得直接去找太子请罪。
这下才算是终结了这件事,虽说受到了惩处,却也比那些调去地方的贵族要好得多,至少保住了咸阳的官职。
秦王政看儿子忙活了这么久,终于忙完,有些无奈。
“事情[jiao]给底下人处置就是,何须你亲自出面?”
扶苏轻哼:
“他们怕的是我,不亲自出面如何能吓住他们?”
就得把他们吓到再不敢做类似的事情才好,这群贵族真是太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了。周天子式微让贵族阶级习惯了僭越,他得替父亲重新树立起至高天子不容冒犯的准则来。
若是父亲自己出面,少不得又有人编排秦王是个暴君。上一世就是这样的,所以扶苏决定从他自己下手。
反正等贵族习惯了谨小慎微之后,即便是换软弱的后代子孙登基,他们也不会再敢造次了。
秦王政不好阻拦爱子的一番苦心,只得将从昌平君府中查抄的珍宝清单递给儿子,让他挑喜欢的拿去装点太子宫。
这些年昌平君从各国收受贿赂弄到了不少好东西,还有下面门客为讨好他献上的珍宝。靠着大秦国相的位置,他可谓是呼风唤雨、如鱼得水。
扶苏看完笑道:
“舍了这么多财宝在咸阳,昌平君如今怕是心痛到滴血了。”
这些财物哪怕是拿去购置军需粮[cao]都比白送给秦王要好,奈何昌平君是匆忙出逃,根本没法携带太多钱财。
接下来,他恐怕只能接受楚国贵族的接济了。
这次可不像是上辈子那样,即便被贬去陈郢也能收拾行囊带上家眷仆役一起去。他只带了个弟弟走,连家小都一并丢弃在咸阳城中了。
手里没有任何资本,只剩下个楚国公子的名头。昌平君的所有本钱都来自楚国贵族,以后肯定要被贵族拿捏得死死的。
他还想当“西楚王”,就他这样“东楚王”都够呛,万一真打退了秦军,他以后的[ri]子还不一定有东周天子舒服。
扶苏问
父亲:
“昌平君与昌文君的家小如何处置?”
秦王政眉头微皱:
“一人的生母毕竟是宗室公主。”
虽然已经去世了,但对方生前好歹也是庄襄王的姐妹,是秦王政与扶苏的长辈。宗室那边的面子还是要顾忌的,不好直接以罪人处决。
而且昌平君兄弟一人这些年扎根秦国,娶的也是秦国贵女,其夫人背后的家族也想保下他们母子。
扶苏提议道:
“既然孩子有双方血脉,那为何只能传父亲一脉的姓氏?”
秦王政微微一顿:
“你想让他们改姓?”
扶苏:“这是一个好机会。”
有些家族宁愿过继族人的儿子也不愿意考虑女儿,美其名曰传宗接代只能靠男人,实则都是维护男权的胡扯。
他们可以找出一大堆理由来论证女儿不行,说女儿嫁出去生的孩子就随夫家姓了。为此甚至都能接受过继非族人、与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只要能改成自家的姓。
那么为什么外人都能改姓,自己女儿生的不能直接跟女儿姓?要改掉孩子随父姓的原则很难吗?
至少对于先秦时期来说,没那么难。
当女子在宗族中拥有同等的权利时,这些都不再是阻碍。女族长生的孩子自然要跟随族长的姓氏,而非族长的普通女[xing]成员,同样也有延续姓氏的权利。
昌平君叛逃出了秦国,而楚国正在走向毁灭的道路,他的孩子已经可以断定继续跟随父亲就是毫无前途。那么为了利益,他们很大概率愿意从此摒弃父脉,选择延续母族的辉煌。
秦王政很快给兄弟一人的妻子下达了一封手书。
秦国可以立女户,她们若是愿意,便可自立门户。以后孩子只传承她这边的姓氏血脉,与昌平君再无关联。
一旦改姓改氏,昌平君就从一个有继承人的楚王变成了没有继承人的楚王。他需要重新纳妾生个继承人出来,这会极大地影响他在楚国贵族之中的支持率。
楚王血脉改名换姓,抛弃祖上荣光,为了荣华富贵,宁愿选择传承秦国贵族血统。
这是一次很有意思的尝试。
秦王政颇有兴致地想到,楚人大概能被气死吧。
在气人方面,爱子和昭襄王都可谓是拥有得天独厚的能力。
扶苏道:
“就是可惜以他们做试点后,就不能严格追究他们的罪责了。”
昌平君做的可是叛国的错事,按理来说应该株连三族的,而且他的妻儿也确实享受到了他这些年权势滔天带来的好处。
不过当昌平君的妻子单方面把昌平君变成“入赘”之后,廷尉司这边定刑就得酌情减轻了。
试点对象直接被处决,那不是白试了?
为了脱罪,昌平君的妻子甚至更绝地直接休弃了对方。这样一来妻儿只需要跟着承担昌平君叛逃的罪责,后续要是昌平君又做了什么新的事情,就跟他
们一家没关系了。
由于这一番[cao]作里牵扯到的男方是个背景复杂的他国公子,朝野上下无人胆敢置喙,只能任由事态发展。
而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他们没有阻拦。那等以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他们就同样没有办法硬起腰板制止了。
巴清抓住时机确立了自己女族长的合法地位,并且在为丈夫过继血脉的同时,又为自己也过继了一个继承她姓氏的女儿。
秦王政准了。
秦国贵族女眷一下子被打开了思路,意识到一件事——传承她们的姓氏不一定是为了娘家,也可能单纯是为了她们自己。
比起男[xing]更注重家族,许多外嫁的女[xing]对母族的传承需求其实没那么高。比如巴清,她就直接单独设立了一份族谱,表示从她起始往下传承。
巴清想试试塑造出个只传女[xing]的家族出来。
反正她是个商人,又不从政,别人管不到她,毕竟律法都准许了这种情况。
扶苏觉得这样挺好的。
女子若是传母族姓氏血脉,时间长了又会回到男权的桎梏下,毕竟母族也是男权家族。但她们以自己为族谱之首就不同了,这是个新的开始。
反正先秦时期多的是变更“氏”的人,姓虽然还是原来那一脉的姓,但换了氏就是新的一族了,这种情况很常见。
现在像巴清一样自己当家做主的女强人还不多,不过以后会越来越多。新生的女[xing]氏族数量提升,迟早能和男[xing]氏族齐平。
两[xing]平衡才是长久之道。
扶苏可不希望他的大秦会因为阳盛[yin]衰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社会风俗甚至是国家政策,那是在掘大秦的统治根基。
底层的人都出问题了,上层的国家还能好?
扶苏愉快地给远在齐国的吕雉写了一封信,告知她咸阳的最新风貌。
收到信的吕雉眼前一亮,连忙召集她的送粮小姐妹们,分享这个好消息。
自己当家做主指[ri]可待,不仅能做官,还能设置以自己为起始的全新氏族。新氏族归她们自己全权掌控,这是个多好的脱离家族桎梏的机会啊!
许多贵女如今还在被迫为家族谋利,虽然族中支持她们投靠秦国,却是为了全族而非她们自己。
短期内还好,等时间长了,双方肯定会出现利益矛盾。分家是迟早的事情,大秦都帮他们把分家的合法[xing]确定了,那就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
贵女捧着脸:
“那我得想个新的氏,你说叫什么好呢?”
又问吕雉:
“娥姁,你以后是不是也不准备沿用吕氏了?”
吕雉想了想,说道:
“不一定,到时候再看吧。秦国和赵国都有嬴姓李氏,但大家都知道他们已经分家成两族了。我父亲或许会继续留在齐地,到时候区分我这一支和他那一支的吕氏,用地名就行。”
“临淄吕氏和咸阳吕氏吗?也可以,不改氏的用字的话,族里大概就不会激烈反对了。”
众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意思。
沿用原来的姓氏,可以迷惑族人,让他们难以发现自己的野心。但实际上氏族是分裂了的,只不过从原本的“氏别贵贱”变成了现在的“地别贵贱”。
别人一听就知道,咸阳吕氏肯定比临淄吕氏尊贵。而且其实氏一开始也是指代地名的,秦氏的秦不就是秦地吗?赵氏的赵也是指的赵地。
他们这些普通贵族可没资格随便把国号所在的地名取为氏,但是当咸阳吕氏或者秦地吕氏成为通识之后,本质上也差不多就是以国为氏了。
——突然感觉新的氏族名称高大上了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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