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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无效告状


临近过年,之前被蒙毅打发出去祸害乡里的权二代小少年们也陆续回家了。

  他们出去一趟确实收获颇丰,带回来不少一线消息。大到哪个地方豪强为富不仁,小到哪里的乡吏依仗手中权势为祸乡里,应有尽有。

  正好趁着过年,一[kou]气收拾了,算是新年新气象。顺便给一些官员调整下职位,比如王绾以“提出购田令”有功,升任右相。

  本来是独一份国相的昌平君:?

  昌平君的沉默震耳[yu]聋。

  大年后的第一个朝会,王上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不是,分他的权柄,都不和他商量一下的吗?!

  秦王政亲切地询问道:

  “左相以为如何?”

  现今的秦国还是以左为尊的,或者说,自夏朝以来都是文官尊左,武将尊右。天下一统之后,考虑到[yin]阳五行之说,重水德的秦朝便干脆全改成了右尊。

  如今秦王政只想打压昌平君,没准备立刻撕破脸,这才搞了个左右相出来。

  昌平君还没办法说王上是在针对自己。

  因为左右相制度是从秦武王起设的,只不过之前秦王给他面子,没有当真设立两个相国而已。现在秦王政要把空的那个补上了,昌平君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微臣,谨遵上意。”

  昌平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下朝之后就甩袖离去了。

  幸好他早知在秦国待不了多久,已经联络上了楚国贵族。若是没给自己寻条退路,如今可不得被拿捏得死死的。

  无人在意昌平君的不满。

  一散会,李斯就在去府衙的马车上伏案大笑,笑得惊飞了停在车顶的鸟儿。

  李斯真的要笑死了。

  王绾搞那么多小动作,想把购田令的锅甩他李斯头上。结果王上来一个“爱卿提出购田令有功”,一下子锤死了到底谁是罪魁祸首。

  方才在朝会上,李斯都能感觉到四处[she]向王绾的死亡视线,真真是天道好轮回!

  此刻的王绾也麻木地坐上了自己家的马车。

  虽然从王卿升任成了王相邦,以后也能被人尊称一声“相公”了,但王绾一点都不高兴。

  多[ri]筹谋,转眼成为一场空。得罪了那么多贵族,这个相位拿得十分烫手。

  王上是故意的吧?

  一定是故意的!

  把人捧上相位的同时给他狠狠拉一[bo]仇恨值,既能打压新相的气焰避免臣子得势便猖狂,又能叫臣子孤立无援只能一心一意讨好君主以图获得庇佑。

  这便是君王的手腕。

  傍晚下职后去李斯府上小聚,果不其然被李斯狠狠嘲笑了一通。两个[ri]后会因为是否沿用分封制而互撕的冤家,算是彻底结上梁子了。

  蒙毅冯去疾等人事不关己地在一旁吃茶看戏,第二[ri]蒙毅就把这个最新的乐子分享给了罪魁祸首太子殿下。

  扶苏含笑听着两人是怎么唇枪舌

  剑的,并不意外。

  政见不合的臣子很难真正成为友人,[ri]后王绾会因支持分封而被始皇弃置,空出的相位正好便宜了李斯。

  李斯算是踩着王绾上去的,所以迟早会伤了彼此间的情分。既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没什么[jiao]情的好,官场上各凭本事。

  不过这次和上辈子情况就不一样了,上辈子李斯接的是左相之位。在变更了尊位之后,名义上他反而成了二把手。

  如今王绾为右相,李斯接手之后,倒是可以名副其实地当上大秦第一男相。等李斯退下去,吕雉这位第一女相也历练出来了,可以无缝衔接。

  想到这里,扶苏对蒙毅说:

  “李斯此人狡诈反复,让他与王绾互掐也省得他为了钻营生乱。郎中令盯着点他们两个,不要叫他们把事情闹大。”

  要是李斯有蒙毅一半的忠心,扶苏也就不防备他了。可这人能力强却权[yu]过甚,弃之不用又实在可惜,那便只能在用他时辅以各种手段提防。

  之前拿住李斯的把柄,算是捏到了对方的命脉。可这样的威胁迟早有失效的一天,等李斯党羽成型,他就不再是帝王一言可以定生死的普通臣子了。

  ——变成了一只可以稍微蹦跶一下的蚂蚱,收拾起来会略费功夫。

  费功夫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太可惜了。还没压榨完李斯的最后一点价值就把人收拾了,想找下一个李斯可不容易。

  毕竟扶苏治下的丞相人选,蒙毅、吕雉等都不是法家一派的。朝中左右相的位置,最好还是留一个法家弟子为好。

  蒙毅想了想:

  “臣观那两位修改律法还有得忙,短期内怕是闹不起来。倒是左相昌平君,恐怕心有不悦,会借机生事。”

  一直在旁边处理奏折,仿佛根本没听爱子和心腹臣子闲聊的秦王政忽然开了[kou]。

  他将一封奏折丢到儿子跟前:

  “已经开始生事了。”

  扶苏拾起奏折翻开一看,这封是由昌平君安[cha]在御史台的侍御史呈上的。奏疏中详细列举了太子扶苏与李斯[jiao]往甚密,似有结党之嫌。

  扶苏轻笑一声:

  “这都过去好几年了,怎么才有人发现这件事?”

  秦王政淡淡地说道:

  “怕是昌平君早有察觉,却为了保你故意引而不发。”

  之前昌平君自认和扶苏是一条战线上的,当然不能拆扶苏的台。发现扶苏和李斯的小动作之后,便选择了替扶苏遮掩,帮忙隐瞒秦王。

  然而这种事情先不说能不能瞒得住,就扶苏这什么都要和父亲说的[xing]子,他自己便能全部[jiao]代出去。

  秦王政早知道扶苏拿捏住了李斯,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扶苏重生就急着收服李斯,一是当时他手头能用的人太少,二是原主和李斯的矛盾太深了。如果不能尽快化敌为友,他做什么都会被李斯暗中使坏干扰。

  当时李斯是法家领头人,而原主是明显的儒家支持者。李斯深

  知让长公子坐大之后自己没有好处,王位一旦更迭,他李斯的政治生涯就到头了。

  那么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你猜李斯会不会阻拦扶苏封太子的路?

  扶苏懒得和李斯做这些无意义的内耗,于是手段简单粗暴,只求一击必中。只是这么做略显粗糙,时间长了迟早暴露。

  扶苏对此颇为光棍。

  既然迟早会被父亲知道,那他为什么不找个机会主动自首?反正他手里有哪些人,上辈子就和父亲彼此心照不宣了,根本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因此等和父亲说开了重生之事后,扶苏就麻溜地把自己这段时间经营的人脉也给一并[jiao]代了。

  秦王政当时[yu]言又止,甚至怀疑儿子是不是当了天子之后还保留着傻白甜的本[xing]没变。

  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呢?!

  虽然后来见识到了扶苏这臭小子有多[jian]诈狡猾,根本和傻白甜一个字都沾不上边。但秦王政依然认为爱子的本[xing]还是天真纯良的,不然怎么对自己这么不设防。

  如今看到昌平君授意下属用这等小事威胁太子,秦王政的心情便十分不悦。

  用你昌平君多嘴?寡人自己不知道这些是吧?寡人的爱子一心向着父亲,根本没你想得那么龌龊。你还想污蔑太子结党营私图谋王位,其心可诛!

  昌平君压根没料想过奏折会被呈到秦王政面前。

  因为朝臣们都知道,所有奏折都会先过一遍蒙毅的手,分类之后再送到秦王面前。而蒙毅是王上为太子培养的属臣,已经打上了太子的烙印,一旦太子失势,蒙毅也很难转投其他公子。

  那么为了太子的地位稳固,蒙毅就该把这封对太子极为不利的奏折悄悄拦截下来。这样奏折就只有蒙毅和太子知道,秦王不会知道。

  反正昌平君的目的也只是威胁太子而已,他要用这个方式告诉扶苏,自己抓住了扶苏的小辫子。不想在秦王面前失宠,就得乖乖配合他为他昌平君牟利。

  要是扶苏不听他的,下一次就不是送上一封随时会被拦截的奏折,而是直接在朝会上弹劾太子,撕破脸了。

  结果昌平君怎么都没想到,奏折在扶苏不知情的情况下,先送去给了秦王政看。

  蒙毅:虽然我是太子属臣也不影响我衷心于王上啊!

  只能说昌平君低估了蒙家的忠心,蒙毅蒙恬兄弟两个愿意成为太子的班底,那是因为秦王政意属太子。

  他们从没考虑过太子中途被厌弃之后自己的前途,王上让他们忠心谁,他们就愿意奉谁为主。

  所以为了太子做隐瞒秦王政的事情,那是坚决不可能的。

  听着父子俩的[jiao]谈,蒙毅也大概猜到了扶苏手中的奏折是哪一封。他坦坦[dang][dang]地看着太子,并不觉得自己没有为太子徇私是什么过错。

  扶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局面。

  上辈子弹劾他的人比这辈子还多呢,蒙毅从来不帮他的。臣子们总觉得蒙毅这样油盐不进不好,会得罪太子,那是低估了扶

  苏的心胸。

  莫说蒙毅是因为对父亲忠诚才不肯徇私,就算不是为了父亲,这样的臣子他也依旧赞赏。

  得是有多小肚[ji]肠的,才会记恨这种事情?可能是自己能力太差,没有自信能在弹劾中坐稳储君之位吧。

  扶苏眸光微转:

  “昌平君这是急了,想来是昨[ri]下朝之后回去联络了自己的人手,发现不少人都已经被调职。”

  之前昌平君利用职权给自己人安排了实权部门,把控住了不少要职,这是他为所[yu]为的底气。

  然而秦王政想要斩断他臂膀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那些经营没什么用。秦王做得轻而易举,他那些党羽根本没能形成什么有力的反抗。

  借着这次翻年的官职调整,很多部门都进行了大换血。

  官位高的,自有秦王的心腹等待接手。这些人此前一直被迫屈居人下,便是在静待上头长官腾出位置来。

  昌平君失势,便是他们期盼已久的好机会。

  至于官职低的,秦王或许没那么多心腹能接手。不过这不是有一群经过历练的小少年回咸阳了吗,让他们去添补这些空缺,也非常合适。

  小少年们经验和资历尚浅,却有深厚的背景。从实权小官做起,既不招人眼,又能得到锻炼,以后升官也比旁人更容易。

  当然,对蒙毅来讲,这件事里最大的好处就是他再也不用给同僚们看孩子了。

  这群崽子是真的闹腾啊。

  蒙毅揉了揉太阳[xue]。

  小少年回来不过半个月,已经闹得他脑袋疼了。年还没过完呢,一个两个都嚷嚷着再给他们派点活干。

  蒙毅是疯了才给他们派活,之前把孩子送出咸阳就惹得他被少年的长辈们一通抱怨。个个都担心孩子跑出去会遇到危险,毕竟秦国境内还是有匪患的。

  如今年节里蒙毅要是再把人送出都城,他们的亲娘能排队去蒙府找蒙夫人哭诉。那蒙毅就别想回府了,只能一直在宫中借宿躲清闲。

  王上和太子真是救他于水火,一[kou]气解决了少年们闲不住的问题。

  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往他这里塞关系户了,他真的管不住。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太子扶苏对秦王政说道:

  “郎中令名下的郎官都调走了,是否应该添补一些?”

  蒙毅眼睛瞪大,差点不顾礼节就要[cha]话说一声“不必”。

  却见秦王政点头:

  “不错,是该添补一二的。”

  于是大手一挥,让各家再挑一些年纪合适的子弟送来。

  这年头权贵家里一般都不缺孩子,之前因为怕送太多会让王上觉得自家权[yu]过重,就只意思意思送了家里的长子过来。

  但这回可王上下旨让他们接着送的,那他们可就不客气了。

  不少人家都胆大了许多,一次[xing]送了两三个来。反正郎官的人数没有限制,只要蒙毅管得过来就行。

  蒙毅:?

  你看我像管得过来的样子吗?

  奈何有上回把各家孩子弄出咸阳的旧怨在,蒙毅理亏,也不好对此发表意见,只能被迫接纳了这第二茬的崽子们。

  这次不像上回都是少男了,多了相当比例的少女。主要还是适龄的儿子数量不够,再加上大秦开设了女官,当然要能利用的都利用上,家里多一些当官的总归是好事。

  蒙毅看到那些少女之后,稍微松了[kou]气。

  女孩子应该比男孩子好管吧?女孩一般没那么调皮,尤其这还都是文官家的女孩。

  这样天真的想法都没有撑过半个月,蒙毅就被现实教做人了。

  女孩确实文静许多,但背地里给兄弟们出谋划策却更在行。

  她们可太擅长藏在调皮的少年们后头当狗头军师了,坏主意是她们提出的,执行的是别人。只要不暴露,受罚都不用跟着一起受。

  只可惜蒙毅洞察力太强,轻易分辨出了主谋到底是谁。

  看着面前一脸“我没错”不知悔改的头铁少年,再看看虽然说着“我错了”但明显不准备引以为戒的少女,蒙毅再次揉了揉太阳[xue]。

  他苦[kou]婆心地劝道:

  “你们想替王上分忧是好的,但执行的时候不能这么做。”

  大家看天看地,有听没有记。

  新来的年轻人们和他们的前辈一样闲不住,想搞个大新闻。于是少女们出主意,说最近王上在打压朝中的楚系势力,我们可以借机崭露头角。

  少年一听,好呀好呀,不过应该怎么做呢?少女们商量了一下,说很简单,先去搞清楚朝中哪些人是偏向楚国的,然后再去调查他们,抓到他们的小辫子。

  大家都是权贵子弟,人脉直接问长辈借就好了。而且家中仆役众多,调查都不一定非要自己出马。

  这个思路你还不能说有问题,因为昌平君之前太嚣张了,他的党羽站队基本都是透明的。而且党羽受他庇佑,自己身上的黑点多不胜数。

  再怎么法度严明的国家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官官相护,想要严格按照律法执行惩处非常难。

  但如今昌平君自身难保,就给了年轻人出头的机会。别人暂时没空处置那些作[jian]犯科的家伙,他们有空啊。

  原以为想查到那群门客的把柄要花费不少功夫,不成想随便一查就是一大堆。

  年轻人有点嫉恶如仇,不会像老油条朝臣们那样觉得“查到这么多足够判刑就可以了”,非要把一切都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可是,有些事情已经找不到证据了,要查明白非常困难。

  少女们:不要紧,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可以实施抓捕了。先把他们抓过来拷问,剩下的应该都能问得出来。

  少年们:好!这招妙啊!

  等蒙毅得到消息的时候,作[jian]犯科的党羽已经被打成猪头了。猪头们哭着签字画押,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蒙毅捂着心[kou]摇摇[yu]坠,觉得给权二代当长官真的

  太消耗他的寿数了。

  他苦[kou]婆心:

  “你们怎么能动用私刑?你们又不是廷尉司的官吏,你们这是越俎代庖!()”

  郎官不就是个在王上身边凑热闹听众臣议事的气氛组吗?哪来的权责可以[cha]手审讯啊!

  初入官场的权二代哪里知道这些潜规则,他们背的律法里也没写其他官员审讯犯人是什么罪。

  蒙毅:没写你们就不会动脑子吗?律法里不是都规定了只有廷尉司可以审讯犯人?!⊙()”

  虽然大家的心是好的,但动私刑的[kou]子不能开。而且越俎代庖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蒙毅只当一个郎中令不满足,还想兼顾廷尉之职呢。

  幸好干出这些事情的年轻人来自不同家族,大家全都被拖下水了,那就谁都别说谁。

  作为廷尉司一把手的李斯李廷尉当然是心里不爽的,奈何自家儿子居然也牵扯进去了。他不仅不能借此[yin]阳怪气蒙毅两句,还得尴尬地安慰大家年轻人都会犯错,没什么大不了,以后改了就行。

  谁让他堂堂廷尉的儿子都没意识到他们这群孩子手伸得太长了呢?本来李家小郎君应该是在大家胡闹时站出来制止的那个人才对。

  蒙毅呵呵一声:

  “你儿子岂止是没有制止。”

  李斯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来。

  蒙毅接着说:

  “我质问他们的时候,令郎还振振有词。他说他爹是廷尉,既然这事归廷尉管,有他在那就不要紧,大家都是自己人。”

  好家伙,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当廷尉的不是他爹而是他,所以他能特许小伙伴暂代审讯之事。

  李斯听得眼前一黑。

  也顾不得和蒙毅闲聊了,李斯当即就拎上蠢儿子进宫去请罪。

  李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ing]:

  “父亲,为什么这么着急进宫啊?”

  李斯把他臭骂了一顿:

  “你当廷尉是我李家世袭的官职呢!老子是廷尉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能做廷尉司的主了是吧?”

  臭小子平时肯定没少狗仗人势出去嘚瑟,这是把廷尉司当自家地盘了啊。

  这还了得?王上给他李家权势是让家中子弟这么霍霍的吗?

  他还没当上相国呢,儿子就已经飘了。

  李斯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他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种混账来。幸好长子李由还是十分稳重可靠的,也能压得住弟弟妹妹们,李家还不算没救。

  进了宫,父子俩都和鹌鹑似的缩头缩脑。

  扶苏还未回太子宫休息,见李斯带着孩子进来了,笑着打趣道:

  “李郎好生威风,听闻当时就是你带头将为官不仁的罪臣揍得鼻青脸肿的。”

  李斯脚下一个踉跄,跪伏在地:

  “犬子无状,还请王上与太子责罚。”

  秦王政审视着他,没有说话。

  李斯一向谨小慎微,倒是没料到教养出的孩子

  ()  如此嚣张。()

  虽然嫉恶如仇在某些时候也能被称赞一声,但在大秦,还是要以律法为行事准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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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只凭一腔热血就随意动手,和不服管教自认义气的游侠有什么区别?

  扶苏小声在父亲耳边说道:

  “廷尉当上丞相后甚是奢靡,出行必要以规模宏大的车架随行。后听闻父亲不喜如此,他才又诚惶诚恐地改了。”

  李斯这人谨慎是谨慎,就是有时候会得意忘形。从他教孩子也能看得出来,出生早的长子就被他教导得行事稳妥,等他发迹后出生的幼子就难免纵容一些。

  秦王政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总之李斯这家伙还是得时不时敲打一下的,得让他长久保持着惶恐谨慎的状态,不要有飘起来的机会。

  于是秦王政意思意思罚了李斯一年的俸禄,让他下不为例。顺便做主将郎官们抓住的罪臣[jiao]由廷尉司处置,但这件事李斯就不能参与了,他要避嫌。

  实际上李斯哪有什么需要避嫌的,这不过是秦王的警告而已。

  牵扯这么广的案子给副手主持了,算是副手的业绩。他李斯没法分一杯羹,还得小心以后被副手挤下去。

  李郎总算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蔫头耷脑地跟着父亲请罪退下了。

  扶苏目送他们父子俩走远。

  片刻后,他说道:

  “年轻人的心是好的,只是这种事情以后可不能再发生了。”

  在其位谋其职,你[cha]手别人的权责,不仅会让别人感受到威胁,还会分了别人的功劳。

  原本这批案子是等时机成[shu]后,由廷尉司负责的。现在年轻人们横[cha]一脚,分走了大半的功劳,如何能不遭人嫉恨?

  也就是他们的后台足够硬,廷尉司那边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秦王政思忖片刻:

  “郎官们功过相抵,此次便不罚也不赏了。”

  忙了半天什么好处都没捞到,想来以后行事就会妥善一些。像这样一拍脑袋冲动做出来的事情,应当不会再发生。

  蒙毅后脚跟着李斯进宫,站在一旁听完了王上的处置,这才下跪请罪。

  无论如何,他作为长官没有管教好手下的属臣,都是失职。王上不可能不罚他,主动认错还能减轻罪责。

  扶苏上前将人扶起来:

  “郎中令也是辛苦,这些孩子不好管,此事与你关系不大。”

  秦王政也道:

  “然而不罚你难以服众,便停职一月回去反省吧。”

  蒙毅微微一愣,正要思索王上这么决断的用意。就见太子对他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灵。

  停职一个月,说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其实换个思路,就是休息一个月。

  一个月不用面对那群不服管教的刺头关系户,这期间他们再闹出什么事,都和他这个已经停职的长官没有关系了。

  而且倘若他蒙毅不在的时候,年轻人更加闹腾,大

  ()  家就不会再怨怼蒙毅没能看好孩子、放任自家崽出去闯祸。

  那时所有人都会意识到,蒙毅当初已经尽力了。要是没有蒙毅,孩子只会更嚣张。

  王上与太子为了替他缓和与各家间的关系,也是煞费苦心。

  扶苏松开蒙毅的手,笑道:

  “听闻令正即将临盆,这一月在家中也好多陪陪她。()”

  蒙毅想到家中待产的夫人,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平[ri]里忙于政事,确实也没怎么陪伴妻子。难得有假期,是该好好关心一下妻儿的。

  秦王政则道:

  昌平君痛失党羽,或许会记恨于你。你在家便安心休息,不必管朝中风云。?()_[(()”

  他先一步把人罚了,昌平君也不好继续拿蒙毅的失职说事。不过对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的朝会应该会十分热闹。

  扶苏重新在父亲身边坐下,拿起昌平君送来的第二封威胁奏折。

  上次的奏折那边见扶苏没反应,还是不甘心就这么彻底失去扶苏的助力,到底是没有当朝发作。

  所以隔了小半个月,昌平君又发了一封来。担忧上次的那封是扶苏没搞清楚递奏折的侍御史其实是他昌平君的人,这次昌平君直接以自己的名义呈上了。

  扶苏对他的锲而不舍表示感叹:

  “昌平君应当是找不到第二个合作者了。”

  否则不至于抓着他这个大秦太子不放。

  但凡有别的选择,也比太子好啊!

  换位思考也知道,自己都当上太子了,秦国还眼看着能一统天下,以后他这个诸侯王太子会晋升为天下共主的太子。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去保什么楚国。

  昌平君大约也不指望扶苏能护住楚国,可能是想让扶苏协助他逃出秦国。

  大秦的都城咸阳这几年被治理得越发森严了,昌平君痛失党羽之后,想逃去楚国的难度大幅度增加。

  如今能帮他脱困的,看来看去还真就只有扶苏一人。

  令蒙毅退下后,秦王政问儿子:

  “昌平君当初是怎么逃出咸阳的?”

  扶苏回忆了一下:

  “韩国旧都新郑有贵族爆发叛乱意图复国,镇压之后,昌平君就被父亲贬去楚国旧都陈郢了。”

  秦王政立刻明了。

  这里头肯定有因果关联,否则韩地叛乱能和他昌平君有什么关系?

  秦王政捋了捋时间线,按照那个时候的局势,秦国正在准备灭魏。这时韩地爆发叛乱,很有可能是得了昌平君背地里的相助。

  昌平君大约是从赵国被灭看出来了秦国一统六国的决心,所以挑了个攻魏的关键时期生乱,想给秦国拖后腿。

  可惜没能成功,还暴露了自己。秦王顺势将他贬斥,拔除了楚系在咸阳的头领。

  次年魏国被灭,秦国几乎是无缝转攻楚国。

  显然楚系早在那时已经不成气候了,只是没防备到昌平君在楚

  ()  国旧都起兵造反,那边的地理位置不妙,正好切断了李信大军的后路。

  这次因为扶苏一直在防备昌平君,昌平君也没能联络到可以挑拨的韩国旧贵族,这才蝴蝶掉了新郑叛乱的事情,

  不过新郑叛乱本来也是秦王政二十一年的事情,现在才是二十一年初呢。

  秦王沉吟片刻:

  “既然他想离开咸阳回楚地,那寡人便成全他。”

  不放人走,留在秦国没办法处置。对方毕竟有平叛嫪毐的功劳在,秦王政不好诛杀功臣。

  等人自己离去,又在楚地造反,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秦王政还在斟酌用什么方式合情合理地送昌平君离开。

  是否应该叫儿子配合昌平君,给他一个逃走的机会?又顾虑到回头昌平君造反,太子协助对方离开一事会被人翻出来,反而成为太子的罪责。

  左思右想下不定决心,倒是拖到了几[ri]后的大朝会。

  昌平君没等到太子的回应,决定直接撕破脸。你既不仁我便不义,太子用完他就丢,那也别怪他不念旧情。

  早朝上,昌平君亲自站出来弹劾太子结党营私,威胁王位。

  其实这个时候把太子打下去对昌平君没什么好处,他又不可能再扶一个新的公子上位。

  但是不把目光放到昌平君个人头上,而是放在整个秦国上面,那好处就很大了。

  大秦储位动[dang],这是楚国的机会。

  秦国太子已经临近加冠,手中势力也不算小。如果父子俩反目成仇争斗起来,灭楚的战争肯定会受到影响。

  即便不说这么远的事情,光是咸阳因为这事产生的动乱,就够昌平君钻到空子借机逃走了。

  昌平君志在必得,抬头自负地看向高阶上的太子扶苏,眼里写满了“这就是你过河拆桥的代价”。

  扶苏差点就笑了。

  昌平君别是自己没体验过父子亲情,就觉得别人家都只有虚情假意吧?

  也不怪他,谁让他爹楚考烈王管生不管养,抛下两个儿子自己潇洒地回国继承王位去了。然后还到处拉帮结派要攻打秦国,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留在咸阳的两个儿子是死是活。

  这件事根本不需要扶苏亲自出面。

  他偏头看向父亲,一脸乖巧懂事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背着亲爹私下培植势力篡权夺位的那种人。

  秦王政威严地扫视了一圈,似乎看透了众人心里的万般思绪。

  片刻后,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件事是寡人准许的,尔等可有异议?”

  满朝如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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