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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留芳亭中的心碎


今晚慕容蓁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上官庄主,不过仅凭直觉,她也感觉出来,这是个极其难缠不好对付的。

  她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枚绿芜的人头,想起之前上官炎冥下令铲了她黎州十三坊的几处据点,还有云江月在京都杀了她的汉宫阁主…这桩桩件件…新仇旧恨加起来,慕容蓁蓁只觉心中过分悲愤难忍,恨不得即刻要将他杀之而后快。

  看来这上官炎冥果真如那传闻般做事心狠手辣,他可当真是一等一的英俊好皮囊,一等一的狠辣好手段。

  “真是没想到,南周江湖大名鼎鼎的上官庄主,今晚竟只带这一个护卫前来,你可真够自大的,那你的命今晚就留在这吧!”

  说完慕容蓁蓁冲身后的一群杀手护卫摆了摆手,他们即刻拿着刀剑围了上去,可当他们看到玄雀手中的那柄滴血透着寒光的剑,想到绿芜阁主的死,这群人表面镇定,其实内心已经开始有些慌乱了…

  “是吗?你又怎知这周围没有我的人?不过,就算本庄主不带人,就你身后的这帮废物,我若真的想杀,也不过是在弹指须臾间。你放心,既然今晚景扬在,我也不打算杀你,不过我劝你最好聪明识趣点,先把我的东西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哈哈…原来上官庄主此次大驾光临竟只为了那一本书啊…哎,可是不巧,那本书前段时间,被我一不小心扔在那火炉里化为了灰烬。”

  慕容蓁蓁看到上官炎冥听到那本书已经被烧掉的时候,突然他的目光变得寒冷彻骨,俨然已经有些被激怒了。

  “此话当真?”

  “骗你有意思吗?上官庄主…”

  景扬看着一脸坏笑的慕容蓁蓁在努力激怒上官炎冥,他当然知道上官炎冥手中的那把陆离剑一向是遇强则强的,如今慕容蓁蓁激怒了他,看来他已然杀心四起。

  景扬瞬间感受到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危险,他知道上官炎冥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若他发起怒来,怕是自己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到时只会血流成河,两败俱伤。

  他们早已视彼此为这江湖中的唯一对手,这份对手间的惺惺相惜,他景扬也是在乎的,看来他必须要想办法提醒他才是。

  上官炎冥盯着慕容蓁蓁,低头冷笑了一下,慢慢拔出了手中的那把陆离剑,幽幽说道。

  “那今晚我看你也不必再活着了,你就和那本书一起,去赴那黄泉地狱吧!”

  话音刚落,上官炎冥手中的陆离直接朝着站在一群杀手之后的慕容蓁蓁刺来。

  一群杀手瞬间围了上来,玄雀手中的剑利落至极,宛若一只灵蛇游走在这群杀手的颈间。其中几个出来试图阻挡上官炎冥的杀手,弹指须臾间已尽数倒在了上官炎冥的剑下,一剑封喉,锋芒如炬。

  看着陆离刺了过来,景扬拔出了自己的那把凌云,随着一声极其清脆有力的碰撞声传来,两把绝世名剑再次重逢。

  上官炎冥满眼怒火的看着躲在后面的慕容蓁蓁,继而看着面前阻挡自己的景扬,低声质问道。

  “景扬,你当真要拦我?”

  “上官炎冥,我不得不拦!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她!”

  “好啊!那今晚我们就好好打一架吧!我倒想看看,你的这把凌云这次能不能在我的陆离剑下护住她?”

  景扬想着慕容蓁蓁在自己身后,无论如何他不能当着她的面,告诉上官炎冥那本书的真相,想着只能先把他引到那湖中的花船上,和他佯装打上一架。

  “我倒真的很想试试,上官庄主手中的这把陆离,看看它到底有没有传闻中那可破万军的气势?”

  上官炎冥冷笑一声,和景扬打了几个回合后,随后景扬把他故意引到了湖中的花船上。

  此时皓月清辉映照,湖水青蓝如镜,船上两位面容如玉的男人,两位当今武林的绝世高手。

  他们各自手持一柄名剑对立站到了花船的顶端,认真凝视着对面这个难得一遇的对手…突然一阵清风吹来,拂动起了他们那一蓝一青的衣衫…

  若他们不是对立的阵营,若他们只是惺惺相惜的朋友,那么眼前这个无比美好让人痴醉的画面场景,便足以让众多江湖中人称道多年了。

  随后在一阵刀光剑影的碰撞之中,花船四周的珠帘也跟着轻轻晃动,伴着十几盏火红灯笼摇摇曳曳,他们在这艘花船上连续打了几十个回合,却始终未能分出胜负。

  他俩的剑又碰撞在了一起,二人拼尽全力对峙着,景扬看着上官炎冥,低声说道。

  “上官炎冥,悲空山并没有被烧掉,它在我手里,你先寻个空当离开,今夜子时,在栖双湖外十里处的留芳亭等我,我自会把它拿给你。”

  “悲空山怎会在你手里?”

  “此事说来话长,到时我再同你解释。你若信我,一会寻个时机打伤我就离开,你不过只是想要这本书,风满楼的人都在附近,所以不必再无谓耗下去了…”

  “好,我姑且信你,但我上官炎冥又岂容你让我,你打伤我就是了。”

  “不,你必须要打伤我,这一切才能顺理成章,公主殿下她很聪明,否则她定然会怀疑是我故意放你走的…”

  “景扬…你可当真被她给迷了心窍!”

  说完上官炎冥只得按照景扬的意思,趁他一不留神,直接一掌打向了他,面对这突然的冲击,他往后趔趄了几步,手中的凌云剑顺势在花船的片片碧瓦上划出了一道急促却很耀眼的光芒…

  慕容蓁蓁在岸上看到景扬似乎占了下风,急忙担心大喊了一声。

  “景扬…”

  上官炎冥没有理会景扬,重重踩了花船一脚,轻轻一跃,拿着陆离径直刺向了岸边的南乔公主。

  景扬顺势追了过来,就在上官炎冥的陆离距离南乔公主的心脏不过数寸时,景扬手中的凌云直接将上官炎冥逼退了数丈远…

  景扬脸上有些痛苦的一手捂着胸前,一手拿着凌云,护在了慕容蓁蓁的前面,看着上官炎冥说道。

  “上官庄主,这局是我输了。”

  上官炎冥看了被他努力护在身后的慕容蓁蓁一眼,拿着剑指着她,幽幽说道。

  “今日有景扬在,我就暂且不取你南乔公主的这条命,不过你最好夜夜祈祷,景扬他能够永永远远无时无刻的护着你守着你,否则我定然不会再轻易放过你。”

  南乔公主的众位杀手护卫已被玄雀诛杀了半数之多,除了满地的尸体外,剩下的那些要么伤了手脚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要么怯懦的不敢再往前靠近,只拿着剑有些虚张声势的看着上官炎冥和玄雀…

  “玄雀,我们走!”

  “是,庄主。”

  玄雀瞬间利落的收剑入鞘,脸上沾了些斑驳血迹,上官炎冥离开时,扫了一眼那满地的尸体,有些不屑的用余光看了身后的南乔公主一眼,冷冷吐出一句。

  “果然一群废物!”

  看着上官炎冥如此狂妄的离去,南乔公主只恨得心里牙痒痒…她随即让几个护卫扶着受伤的景扬回到别院房间去疗伤了。

  景扬紧接着以他今晚需要几个时辰闭关疗伤不宜打扰为由,尽数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上官炎冥这一掌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伤的重,其实没伤到经脉,像景扬这种武功高手的底子,好好休息一晚也便没事了。

  眼看已快到和上官炎冥约定的时间,他便拿上了那本悲空山,穿上一件黑色披风,赶往那十里外的留芳亭了。

  已快至子时,上官炎冥一个人等在有些荒废破败的留芳亭下,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条小河正在缓缓流动。

  这里附近白天都人烟稀少,一到晚上,四周昏暗幽深的丛林更显得寂静无声了。

  随着不远处一阵强有力的男子脚步声传来,上官炎冥转头望去,他知道是景扬按时赴约了。

  “景兄果然守时。”

  “既是上官兄的约,自然是要准时的。这便是你一直在找的悲空山了,你且拿回去给云主令吧。”

  上官炎冥看他毫不迟疑的将悲空山的武功心法递给了自己,还提到了阿月…不由心生一丝警觉,试探问道。

  “景兄怎知不是我要练这部心法?”

  景扬感受到了上官炎冥言语之间对自己的警惕,很是豁然的笑了笑。

  “哈哈…看来上官兄这是对我有所防备了…你若想要练这下半部的悲空山,那得先练成上半部寒山祭才行…这门武功过于诡异刁钻,若没那极高的武学天分,便只是海市蜃楼罢了…我是一生都在追求精进武学,可我也知诸多缘分不能强求,所以这部悲空山于我并没有任何意义,我想,还是把它还给它真正的主人吧…”

  “没想到,这些景兄都知道了…”

  “上次蒹葭阁主奉命在芙蓉客栈伏杀主令,云主令打了她那一掌,直接震碎了她的心脉,还是我费心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放眼整个南周武林,除了你我现在的修为可以做到,还有谁能有如此强大的内力?我曾听闻,当年九幽山庄兵戈易主,上官兄九死一生之际,是云主令斩杀了前任庄主,后来她又帮你清洗了阎无极的残部,助你坐稳了九幽山庄庄主之位…我想,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体内那股机缘巧合之下很快修炼而成的寒山祭吧…”

  上官炎冥低头欣慰一笑,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山林,淡淡说道。

  “景兄不愧是武学大家…”

  “我想,云主令大概已经在承受寒山祭的反噬之痛了吧,所以你才那么着急来找这悲空山。”

  只见上官炎冥眼中闪过一丝努力克制的隐忍伤痛,景扬看了一眼没有回答自己的上官炎冥,继续说道。

  “以前我曾听师傅说过,寒山祭这门心法是武学大家都不会去碰的,毕竟它所带来的反噬之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至于这悲空山能否解寒山祭的反噬,还是要看个人造化缘分,我想上官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上官炎冥转身看着景扬,故作镇定之下,却已有些心神不宁。

  “景兄,既然令师曾提过这本悲空山,不知有何高见?还请指点一二。”

  “不过是在我下山之前,从我师傅那听过一二罢了。他老人家一向性格怪癖,又喜欢钻研这世间奇门绝学,我记得他曾说过,万物相生相克,这悲空山确实可化解寒山祭的反噬,但是修炼起来却比寒山祭还要困难数倍,不小心便会内力全失武功尽废…”

  上官炎冥心乱如麻,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默默攥紧了手中的陆离。

  “内力全失?武功尽废?”

  “而且一旦内力全失武功尽废,它将会加快经脉枯竭,寿命不会超过半年…”

  “那如果后期再勤加练习呢?或者旁人为其输送内力呢?或者…”

  “无药可救。”

  听到景扬说出了这几个字,他看着前方丛林之中那片未知的黑暗,无奈苦涩的笑了笑。

  此刻他极尽平静的隐忍着内心的那份山呼海啸,试图藏匿即刻涌上心头的那抹疼痛。

  “纵观上百年来,江湖武林之中能修炼成寒山祭的已是屈指可数,更没有听闻有谁修炼成了悲空山。上官兄,你我都是习武之人,自然能明白其中深意。”

  “是啊…呵呵…可若从一开始就任由那寒山祭反噬,最终不也是要接受经脉枯竭而亡吗?”

  “寒山祭百年来之所以会被列为武学禁术,或许从一开始它就充满了对世人的算计。曾经有多少武林中人都眼馋于它,其实到头来,它终不过是给那些觊觎它的人发了一张又一张通往黄泉地狱的通行证罢了…”

  上官炎冥尽可能努力在景扬面前维持着平静,可景扬已从他此刻沉默的神色中,开始感受到了他那来自深渊之中的心碎。

  “上官兄,究竟这悲空山能不能帮云主令化解寒山祭的反噬,最终能化解几分,能重塑几分,便要看云主令和它的缘分了。”

  “嗯,顺其自然,有时真的是这世间安慰人最好的话了…不管怎样,还是多谢景兄今夜能够前来如实相告,在下不胜感激。”

  景扬安静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今夜前来为你上官庄主,奉上这部悲空山,也并非完全毫无条件。”

  上官炎冥看着他,突然起了丝兴趣,他倒想听听这位北荣幽兰想和自己谈什么条件。

  “有什么条件,景兄不妨直说。这书虽是南乔公主抢走的,但你私下送还的人情我还是愿意认得。”

  景扬突然很认真的看向上官炎冥,随后竟冲他正式行了个礼,上官炎冥一时疑惑不解,看着他说道。

  “景兄这是何意?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上官兄,在下别无所求,唯有一个托付。”

  “什么托付?”

  “若是某天南乔公主在这场乱局中输了,败了或落到了九幽山庄的手上,我想请上官兄看在今日在下深夜奉书的微薄情分上,救她一命,饶她一次。”

  上官炎冥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能让自己唯一愿意视为对手知己的男人,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行礼托付…

  他景扬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他可是那个冠绝江湖的“北荣幽兰”啊!

  “景扬,放眼整个江湖,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为何非要是她南乔公主?你就没想过,这个不择手段的女人,她或许某天会害死你的!”

  “上官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你…”

  “上官兄一向君子重诺,今天景扬就这样托付了,告辞。”

  “景扬!”

  看着景扬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不见了踪影,上官炎冥深深叹了口气,心绪如麻。

  一直等在别处的玄雀慢慢走上前来,看着上官炎冥,低声问道。

  “庄主,我们接下来有何计划?”

  上官炎冥没有即刻回答他,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这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悲空山,他曾对它充满了无限希望,希望它可以把他的阿月从阎罗冥君那里抢回来,却不承想,到头来,或许只是得到了一张通往黄泉的催命符…

  他这一生杀了那么多的人,他亲手送了那么多的人入那九幽行那黄泉,可如今,这点他等了多年的微弱希望再次幻灭。

  他横行霸道江湖多年,他有着一身高绝的武功,他坐稳了九幽山庄庄主的位子,他拥有了足够多的金银珠宝和部下人马…

  可如今当他拥有了这一切,却依然还是救不了他的阿月…

  而他之前这些所有的努力,一开始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去保护他的阿月…

  “呵呵…”

  上官炎冥突然苦涩的笑了出来,他手中那把陆离剑掉在了地上,他有些怅然落寞的背过身去,手扶着旁边那根毁垢残破的石柱,突然落下两行清泪…

  玄雀从来没见过上官炎冥这般神情,他急忙捡起那把陆离,满是着急关切。

  “庄主…”

  “如果有一天,我再也看不到她在我身边,再也听不到她唤我兄长…我的心真的好痛…它就像在被一把刀一片片的削去…我感觉我就快要失去她了…玄雀,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就要失去她了?”

  玄雀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着上官炎冥黯然神伤的孤独背影,感慨,世人都道他不可一世阴狠毒辣,可又有几人知他的一往情深和苍凉落寞…

  上官炎冥突觉一阵绝望疼痛的无力感,瞬间席卷了全身,仿若那百蛇噬心。

  此刻,他感觉自己的那颗心,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肤,体内的每一寸经脉,都正在经受着一场极尽寒冷的大雪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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