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挂掉了电话的褚修远撇撇嘴，在心里吐槽父亲，七十多了，连句实话都接受不了。

  想了想，他给自己媳妇打了个电话，“晚上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我回趟老宅看看。”

  “褚纯熙有消息了？”

  “没有。那事就不用想了，没有任何线索。但我也得回去看一看，毕竟是我的外甥女嘛。”

  “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了。”

  两口子共同经历风风雨雨，相互之间很有默契。褚修远的爱人瞿素文知道，丈夫肯定不是因为关心褚纯熙才回老宅的，不然他昨天干嘛不回去？

  今天肯定又发生了新的事情。

  但是电话里她也不问，一切都等回家再说。

  褚修远的确不是回家去关心褚纯熙的，他是回去敲打老父母和褚婉晴的。阿琛父女团聚的事情，还有阿琛改姓的事情，老宅那边迟早会知道，为了避免他们以后出幺蛾子，他先去把丑话说到前头。

  回到褚家，褚修远先是被家里凝重的气氛惊讶了一瞬。

  难道大家真的那么爱褚纯熙？他怎么那么不信呢！老宅他也回来过几回，见过大家和褚纯熙相处，那纯粹是把照顾那个孩子当成了一件不得不做的工作，他可没看出来其中有多少感情！

  “老爷子呢？”

  “在房间里。”

  “用过晚饭了？”

  “还没有。”

  褚修远皱了皱眉，直接去了父母的卧房。

  【咚咚】

  “爸，妈，是我，修远，能进来吗？”

  “进来吧。”

  老爷子看见大儿子，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家里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回来看一看。婉晴呢，她怎么样？”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女儿丢了，她很难过，受的刺激太大了，头发都快掉光了。”

  褚修远：“……”

  这话说的，他看起来像个傻子吗？还受刺激大了？

  老太太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不信，“你这是什么表情？婉晴的头发快掉光了，这是事实，你一看就知道，我有必要骗你吗？”

  “妈。就算她的头发快掉光了，那也不见的是因为受刺激太大了，肯定有别的原因。看医生了吗？”

  老头、老太太：“……”

  忘了。

  褚修远出了卧室，让帮佣去找大夫过来，给褚婉晴看看。

  这时候京城还有很多老字号的医馆，有很多有名的老大夫坐诊，完全可以请他们到家里来给人看病，不是非得去医院不可。

  帮佣听完吩咐就出门了，褚修远转身回了父母的卧室。“病了就看医生，有病治病，不要随意下结论。”

  老头、老太太：“……你是回来气我们的吗？”

  “怎么会？我回来当然是来安慰你们的。我知道，褚纯熙对你们来说，还是有点重要的，她不见了，你们肯定是有点伤心的。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解脱。”

  “你说什么呢！”

  “说实话，不太好听，但是实话。我是你们的亲儿子，你们跟我就坦诚一点。我这次回来，一是想看看你们，确保你们没事。二呢，我也是想跟你们说，褚纯熙失踪，这是个单一事件，不要瞎联想，也别想着借此机会攀扯阿琛，这事跟他没关系。就算以后他那边有什么情况，也和你们没关系，和褚婉晴褚纯熙都没关系。”

  老爷子呼哧呼哧的大喘气，“婉晴就说了一句纯熙和阿琛有过节，虽然她这话说的有点不合时宜，但也不是什么编造出来的假话。我已经警告过她了，用不着你再来说一遍。你这不但是警告她，还是警告我和你妈呢。”

  褚修远笑道：“我就知道您是个聪明人，我这点小心思在您这儿无所遁形。您说得对，就是这个意思。这么多年，阿琛和舜华一直没放弃寻找孩子，说不定哪天就找到了。到时候人家一家三口团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你们也别找过去说这说那的讨人嫌，给阿琛添堵。关系断了就断的彻底一点，想开点，就当没生这个儿子。”

  老爷子问他：“那个孩子有消息了？”

  “有没有消息和您也没关系。但是我的态度要提前让你们知道，阿琛痛苦了19年了，我做大哥的，不能让任何人去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你们不行，褚婉晴更不行。”

  “哼！你怎么就不想想，这19年我和你妈也不幸福呢！”

  “你们至少比阿琛好太多了。他们两口子时时刻刻为那个孩子担着心呢。那是一碰就碎。你们可没有！”

  老头、老太太：“……”

  褚修远说道：“爸，妈，当年的事情没处理好就是没处理好，咱们得面对现实。你们别再管阿琛的事，这对阿琛好，对你们也好。你们找上门去也是自取其辱，何必呢？”

  褚老头想说点什么，褚修远抬抬手制止了他，“我知道，您肯定跟我说，你们也是想要弥补，想要挽回，但是真的没必要。伤害已经造成，破镜能重圆吗？再说了，你们的弥补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阿琛真正想要的弥补，你们给得了吗？他想要罪魁祸首以命抵命，想要他的宝贝女儿能回来，你们做得到吗？你们做不到，甚至罪魁祸首失踪了，你们还引导公安去查他。”

  “我们没有。”

  褚修远无奈笑道：“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在阿琛眼里，你们和褚婉晴是一体的。褚婉晴做的事，就是你们做的。”

  褚老头、老太太：“……”

  “别再管阿琛的事，明白了吗？”

  褚修远表情严肃，语气也十分严肃，警告的意味格外明显。

  “滚！”

  褚老头抄起手边的杯子就冲着褚修远丢了过去，到底是亲儿子，他也没瞄准什么关键部位，冲着脚扔过去的，褚修远带着椅子往后滑了一下，躲过了攻击，茶杯在地上碎裂。

  “上年纪了，别老生气。凡事看开点，每天打打太极，喝喝茶，种种花，修身养性，少操点心，少管闲事，这样才能长寿。”

  说完，褚修远站起身，到外面招呼帮佣来清理碎瓷片，“仔细点，一点残渣都不要留，别扎着老爷子和老太太。”

  正好这时候，医生来了。

  褚修远又回头招呼父母，“大夫来了，要一起过去看看婉晴吗？”

  褚老头和老太太站起来往外走，帮佣正招呼着医生往褚婉晴的房间走。

  褚婉晴的房门刚才被弄坏了，还没来得及修，老太太先推门进去，一看到褚婉晴就吓了一跳，她的头有一块已经完全秃了，褚婉晴手里拿着一绺头发，正在发愣。

  老太太没敢说话，又看她衣着完好，就直接让医生进去了。

  医生也有点惊讶，但是面上没有丝毫显露。

  倒是随后进来的褚修远简直惊呆了。老太太竟然一点没夸张，这头发是真的快要掉光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脸好像也苍老了一些。

  难道褚纯熙的失踪对她的影响真的那么大吗？

  褚修远扫视了一下这间屋子，看到了旁边梳妆台上摆放的一堆化妆品，又看了看褚婉晴十分精致的妆容，她的眉毛画成了细长的柳叶眉，上眼皮上还涂了深棕色的眼影，两腮肯定扫了胭脂，嘴唇上也涂了唇膏。

  【民国的蜜丝佛陀广告。上文提到的东西，民国时期就都有了。】

  不对！

  真要是伤心难过，哪来的心情做这些？只有一个解释，她脱发这件事和褚纯熙失踪这件事正好重合了，她顺手把脱发的原因归结到失去爱女精神受到刺激上。这样，大家会同情她，会歌颂她伟大的母爱。甚至以后阿琛父女团聚的消息传出来，人们心中的天平可能还会向她这边多倾斜一点。

  褚修远眯了眯眼。

  医生已经坐下来，开始给褚婉晴把脉了。

  越把越觉得不对劲，他看看褚婉晴，又仔细感受脉搏，不应该呀。

  老太太问道：“大夫，怎么样？”

  “脉象强健，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她为何会脱发，恕我才疏学浅，实在把不出来。”

  褚修远问他：“病人有没有郁结于心、焦躁不安这类的脉象？”

  “我没把出来。实在惭愧，在下无能为力。”

  说完，老大夫背上药箱，就要离开。

  褚修远送他出门，说了感谢的话，又给了丰厚的诊金。

  然后，他让帮佣再去请大夫。

  一连三个大夫，什么都没查出来。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的，褚婉晴脉搏强健，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等到外人都走了，老太太咬着牙说道：“什么问题都没有，那怎么会突然之间掉光头发，我下午来看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过了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她的头发就大把大把的掉。身体没问题，难道是遇到鬼剃头了吗？”

  这话说完，老太太都愣住了。

  上了年纪的人，多少是有点迷信的。她心里开始有一点相信，女儿和外孙女的遭遇，就是当年那件事的报应，迟来的报应。可是明明当年，她们就已经付出代价了啊。

  褚修远说道：“只是掉头发，身体没问题，不算太大的事，她要是爱美，就给她买顶假发戴，或者包个头巾，那不是也挺时髦的吗。”

  老太太直接爆了粗口，“你懂个屁。”

  哪个女人愿意秃头？

  这比生病还严重。

  褚修远说道：“我确实不懂这些，但我知道人不能干坏事，心里也不能打什么坏主意。‘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从此刻开始，都是新的人生，向前看，多做好事，千万别做恶了。”

  褚老头、老太太：“……”

  啊啊啊！气死他们了，老大回来这一趟，一句好话也没说，全都是在指责他们，就好像他们十恶不赦了一样！

  “你赶紧走，我们不叫你，你别回来！”

  “好嘞。”

  褚修远麻利的走了。但他还是悄悄叮嘱帮佣有事联系他。

  这个家已经这样了，他作为长子，有养老义务。天天伺候着是不太可能了，但是有事他还是得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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