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丫娘一整晚都感觉远处有隐隐约约的嚎叫声，天亮了，赶紧起身穿衣走出门外。

  马玉芝也早早就爬了起来，她最近像打了鸡血，生活热情高涨，每天尽快做完家务，然后把自己收拾妥当，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因为不知那会儿自己的心上人就会出现。

  但是这几天翻遍箱子底，也找不出一件像样的衣服，经过反复掂量，决定去街里买一件。

  听到西院马玉芝家开门声，秋丫娘想问问她晚上听到什么声音没，遂走出院子拐到马玉芝家。

  马玉芝见秋丫娘站在大门外，走近几步问道:“秀兰，起这么早？有事呀？”

  “事倒没有，昨晚迷迷瞪瞪的好像一直有人在喊，感觉不像是吆喝牲口，你没听见？”秋丫娘满脸疑惑的问道。

  马玉芝打了个哈欠，用手拍了拍嘴巴，侧耳听了听说道:“我昨晚困急眼了才睡着，你说的肯定是后半夜。”

  秋丫娘也像马玉芝一样，侧耳听了听说道:“现在确实听不到了，莫不是我晚上耳岔了？”

  “不会是耳蚕太多了吧？我前几天就是，耳朵里总是有响声，找根火柴棍好好透了一下，好多了。”

  两个人正说着，忠厚媳妇端着一簸箕灰出来了，来不及倒掉就开始爆料:“知道吧？王礼昨晚把腿摔断了。”

  “这么早，你就得着信了？听谁说的？不会是梦到的吧？”马玉芝往忠厚媳妇跟前走了几步，想确定真伪。

  “王礼没招我惹我，我做梦咒他干嘛？忠厚他爹起早去南山坡觅骡子，听到远处有人喊救命。”

  忠厚媳妇说到这儿，‘嘶溜’了一下口水，停了下来，她算是跟说书的学到了精髓，关键处总要吊一下胃口。

  “你能不能别卖关子？快说说到底咋回事？”马玉芝性子虽慢，这会儿却按耐不住了。

  忠厚媳妇见马玉芝着急，故意又停顿了一下，假意不耐烦，实则早已憋不住了:

  “哎呀，就是王礼昨个去大南山放羊，晚上往回赶时，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摔沟里了，把一条腿骨摔断了，左呼右叫不见人，自己一边往家爬，一边喊。我公公发现他时，身后拖出了老长的印子，像‘长虫’爬过一样，足足有十来里，身上全磨破了!”

  “天呀！他一宿没回家，刘凤英就没说出去找找？自个儿懒得动，也该打发孩子去看看呀？”秋丫娘十分不解。

  “她去找？哼，她巴不得王礼死在外面呢！她好跟大驴子舒舒服服的钻一个被窝。”忠厚媳妇满脸不屑。

  “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刘凤英再怎么也没苛待王礼，大家伙眼光是亮的，许是中间出了啥岔子。”秋丫娘争辩道。

  马玉芝没怎么插嘴，只在旁边‘嗯嗯、呃呃’附和着。换作以往，早就把忠厚媳妇怼一个跟头了。

  见马玉芝不说话，忠厚媳妇反倒不习惯了！盯着她问道:“今个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呀！怎么小钢炮不朝我突突了？”

  “奥，人家过日子，是苦是甜自个心里有数，咱们外人哪有资格说咸道淡的。”马玉芝低眉顺眼地回道，分明气场不足。

  忠厚媳妇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语调激扬的抢白道:

  “啥咸的淡的？说归了就那点逼事，谁看不出来，有了干汉子，亲汉子就不香了，不然一宿没回家，是死是活咋也要知道个准信吧？”

  说完，把灰倒入粪坑，并用力‘啪啪’磕打着簸箕，来表达自己的不忿。

  “你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人家咋想的？再说了，人家找没找你咋知道？”马玉芝讪讪地应付了几句。

  “王礼一边爬一边嚎叫，嗓子都喊破了，真要是出去找了，整只鸡毛塞进耳朵里，也该听到了。”忠厚媳妇言之凿凿，笃定她说的是事实。

  见自己的论调站住了脚，秋丫娘和马玉芝无言以对，忠厚媳妇心满意足，转身回去做饭了。

  马玉芝也赶紧翻篇，对秋丫娘说:“秀兰，我今天去街里，你上班走时带上我。”

  “奥，行，可是你回来咋办？”

  “几步远的路，我走着回来。”

  “忘了问你，去街里干啥？”

  “呃……去……去买件衣服。”马玉芝有点不好意思。

  “买衣服？啥时候这么想的开了？这……这不是……”秋丫娘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儿。

  马玉芝提示道:“这不是我的做派，对吧！”

  “就是，就是，你说对了。”

  “想开了，不穿也攒不下，买件衣服也穷不死。”马玉芝发着狠，生怕自己变卦。

  秋丫娘知道她肯定做了好大一番思想斗争才下的决心，鼓励道:“也是，你也该见见新了，我都好几年没见你添置新衣服了，别光苦着自个儿。”

  此时秋丫娘想到了娟子的那条花裙子，买下来足够大人做一身差不多的衣服了

  “嗯，家里外头就两身披挂，没一件能穿出去见人的。”马玉芝说完，有些心酸，眼眶湿润了，赶紧低下头。

  秋丫娘泪窝子浅，假装没看见，扭头往回走，嘴里说着:“那咱们就别耽搁了，抓紧该干啥干啥吧！”

  吃完早饭，秋丫娘还没来得及收拾，马玉芝已经挎着一筐鸡蛋等在了门外，秋丫娘看着鸡蛋问道:“玉芝，你……这是……”

  马玉芝低下头，好像做了错事一样，呢喃着:“多少……能换几个钱，我兜里……还有些，选件便宜的，估计也够了。”

  “把鸡蛋放家去吧！我这儿有，先给你拿上，也不急着让你还，你也甭当回事似的压在心里，把它忘了，啥时候宽裕了再说。”秋丫娘真诚的说道。

  “不用，放着也都空了，吃了又挺可惜的，还是拿去卖了吧！”马玉芝有她的骄傲，不想借钱买穿的。”

  “非要在我跟前耍刚强吗？你要不拿我当外人，就听话，不然我真生气了。”秋丫娘心疼马玉芝，完全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马玉芝只得把鸡蛋送了回去。

  秋丫娘在前面骑车，马玉芝在后面坐着，刚走出村子不远，就试探着问道:“秀兰，我是不是有点太轻狂了？”

  “咋说话呢？哪有这样轻贱自己的？买件衣服怎么了？何况你轻易不往自个身上添布丝。”秋丫娘安慰道。

  “我……我说的不是这……唉！在你面前，咋觉得心里不得劲呢？我不想瞒着你，可我……”马玉芝的语气有些局促不安。

  “不许乱说话，你不是那没主见的人。”秋丫娘似乎明白马玉芝的意思，阻止她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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