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是沈大川去开的，只隐约听到几句交谈声，姜半夏就被沈大川急急喊起来，全家的灯都亮了。

  原来半夜“哐哐”砸门的是隔壁村的张顺，家里和张玉兰沾亲，叫张玉兰的堂姑。

  他大嫂这一胎是头胎，本来怀象一直很好，孩子在肚子里一点也不折腾，家里都欢喜得很。

  还特意请了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接生婆宁婆给看了，也说是样样都好，还准是个带把的，给他爹和大哥都高兴坏了。

  估摸着就这几日就要生，全家都很小心，不让他大嫂干啥活儿。

  谁知道就是这么不巧，昨天晚上他大嫂去喂个鸡的功夫，一只受惊的大公鸡突然飞得老高，把她撞摔在地上，当时就见了红。

  他大哥随即就把宁婆子给请了来，检查了一番后，还直说没事，正好就是到日子要生了。

  家里人都松口气忙活起来，可没想到折腾了七八个小时还是没生下来，眼瞅着他大嫂就没力气了，这宁婆子居然出来问要大还是要小，他大哥当时腿就软了。

  现在全家都已经乱了套，还是他娘让他赶紧来山禾，求堂姑请姜知青赶紧去帮忙看看，要是再晚可能大嫂和侄子都要不好。

  张顺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的样子，连夜的紧张和惊吓，说完事情后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听完张玉兰也急了，到底是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沈青山急忙说：“娘，你先别急，我和半夏马上动身去看看。”

  张玉兰紧皱着眉头点点头，“行，让半夏赶紧收拾要带的东西，我也跟着你们去。”

  沈大川在一旁说，“我去大队把驴车借来，你们坐驴车去，脚程也能快些。”

  姜半夏也有些慌神，到底是生孩子这么大的事，自己也没经历过。

  这年代还没有剖腹产，一个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的事。

  “丫头，别慌，你要是稳不住那病人还指望谁？”

  没想到顾远之也被吵醒了，安抚地拍了拍姜半夏的肩膀，“没事，师父陪你们一起去看看，在门口帮你把把关。”

  张玉兰有些过意不去，自己娘家的事，要让顾老这把年纪了还得跟着他们连夜奔波。

  顾远之摆了摆手，“医者父母心，做医生的半夜出诊是常事。半夏第一次遇上妇人难产，我不去也不放心。”

  张玉兰感激地不知道说啥好。

  很快沈大川就借来驴车，沈青山赶车，几人就连夜往隔壁村赶。

  隔壁村叫后山村，离山禾大约三十几里地，不算远，坐驴车最快半小时就能到。

  一到后山村张家，就看到院里灯火通明，站了一院子的人。

  全都愁眉不展，要么满院子踱步要么垂头丧气。

  一间屋里传来女人微弱得惨叫声，一听就知道已经是折腾许久没什么力气了。

  姜半夏也管不了那许多，闷头就往屋里冲。

  临进屋前，被顾老一把抓住，“记住我和你说的几处重要穴位和行针顺序，别慌！”

  姜半夏重重地点了点头。

  姜半夏一进屋，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屋里一片狼藉。

  水盆，剪子，沾了血的碎布丢了一地。

  几个妇人围在炕边，把产妇挡的严严实实。

  张玉兰一看，就怒火直冲脑门，“你们干啥呢！堂嫂，快让半夏给看看！”

  “玉兰，你们可来了，快来看看我家秀儿！”张顺的娘周翠英眼里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忙把地方让了出来。

  姜半夏上前一看，炕上躺着个年轻的小媳妇，面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头发都被浸湿了。

  身形很瘦弱，就肚子那突兀得隆起，身上盖着个蓝底碎花的棉被，身下的褥子已经被浸湿。

  炕上还跪着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子，正把枯瘦的双手用力地死死压在产妇的肚子上，拼命地往下推。

  产妇已经痛得没有什么力气喊叫，两眼涣散，双手已无力地瘫在两边。

  姜半夏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幕。

  用力地一把推开压在产妇身上的接生婆，怒道：“你这是接生还是在杀人！”

  “哎呦呦...”被推开的宁婆子摔得四脚朝天，躺在炕上叫唤。

  “你给我闭嘴！”呵斥完宁婆子，姜半夏就不再理她。

  迅速地先翻了翻已经痛晕过去的产妇眼皮，然后掀开遮住产妇下身的棉被，检查下宫口开到几指。

  转头对张玉兰说：“玉兰婶，我马上给秀儿姐扎针催生，你出去找我师父，配个方子先去炉子上熬着，和我师父说补气补血的药材要多放！”

  张玉兰点点头赶紧转身出门。

  姜半夏快速解开产妇的衣裳，找到穴位稳稳地扎了下去，刚一针下去，李秀儿就醒了。

  一旁已经吓傻了的周翠英欣喜地哭道：“秀儿啊，你可别晕，快打起精神来，姜知青帮你扎几针就能生出来啦！”

  李秀儿迷茫地看了看姜半夏，嘴唇蠕动了几下，用低到快听不到的声音说：“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

  姜半夏既无语又无奈地笑了笑，“秀儿姐，相信我，别放弃，你和孩子都要活下来！”

  几针下去，李秀儿就来了感觉，只觉得肚子直往下坠，痛得揪紧身下的褥子。

  宁婆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冲姜半夏喊着：“你个黄毛丫头是谁啊！在这裹什么乱，俺马上就能让她生出来了！”

  姜半夏继续稳稳地下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再不闭嘴，我就让人把你拖出去！”

  宁婆子气道：“好，好，我看你有什么神通！这种母弱胎大的，俺就不信你能两个都救活！”

  姜半夏看都不看她，对着李秀儿说：“秀儿姐，跟着我呼吸，憋住气，我让你呼你再呼。”

  李秀儿攥紧身下的棉被，死死憋住一口气再往身下用力。

  几轮下来，周翠英欣喜道：“秀儿，秀儿，看见头了！”

  姜半夏急道：“憋住，再憋一口气，好，呼气用力，孩子肩膀也要出来了...”

  只见李秀儿痛得一脸扭曲，再猛地一用力，“出来了，出来了！！”

  周翠英欢喜地接住孩子，姜半夏一剪子剪断脐带，再帮孩子清理完口鼻，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屁股，“哇~”得一声，孩子总算大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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