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失业了，听说是其他服务员举报我，说我上班的时间开小差，然后被经理逮了个正着。

  更麻烦的是，我妈千里迢迢来看我，我还没告诉她我被辞退的事情，她一直以为我在蓝羽集团。

  因为在我之前租房的地方没找到我，我妈直接找到了公司，这下子，全都乱了。

  我到公司去接我妈时，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脸颊烧得火辣辣。

  “张主管，哦不，已经不能叫你张主管了。”人事部经理笑意盈盈地冲我说道，“虽然您之前确实在蓝羽集团任职，但既然都离开了，还是要和家人说清楚。小羽总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她说话客客气气，可我却只觉得满耳朵都是讽刺声，讽刺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讽刺我像狗皮膏药一样死皮赖脸。

  我不想在意别人的眼光，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灰溜溜地带着我妈走进了我新搬的小单间。

  我以为，她会像我少年时期那样拧着我的耳朵，但她只是坐在狭小的房间里，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生活得好不好。

  我妈暂时留了下来，我给她在隔壁又租了一个小房间，每天去她那里吃饭成为了我日常里的一抹光亮。

  直到有一天我妈问我：“怎么不见向辰那孩子？”

  在我们的青春时光里，我们互相成为彼此的依靠，尤其在他母亲重病的那一段时间，我妈也跟着忙前忙后，觉得能帮一把就是一把。

  尽管只是分别了三个月，给我的感觉倒是恍如隔世。

  我怎么回答的？我没有回答，顶着她的目光，我却总觉得她像是知道了什么。

  ……

  我妈病倒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她来找我都显得那么突然，为什么这一次她久久没有回家。

  我四处筹钱，把能借的人都借了一遍，厚着脸皮去求以前的同学、同事。

  “妈……”我打好饭进病房时，不期然与一对母子撞上了目光。

  许久未见，他的身上多了些沉稳的味道，听说他升职了，我该恭喜他才是，可我喉咙口像是堵住一样，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倒是他妈妈冲我叹气：“逸之，你妈病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我低下头，避开他们的视线，嗫嚅着唇瓣，不断说着没有灵魂的感谢。

  他们在病房里又坐了十几分钟，才堪堪离去。

  我刚坐在我妈边上，她又抬起头，对我说：“逸之，人这辈子会有很多遗憾。”

  她知道了，知道我喜欢向辰。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没有喜，只有恐。

  但她只是冲我摆摆手，说道：“去说清楚，才能不留遗憾。”

  我不知道我还能和他说什么，可我依然傻傻地冲出了病房，去寻找他的身影。

  我忽略了护士的警告，在走廊里奔跑着。我不知道他会从哪个电梯下去，也不知道他会从哪个出口离开，只凭借直觉行动。

  在门诊楼下，我看到了他妈站在那里打电话，却没看到他，心想着，他大概是去开车了吧。

  我依旧想去打个招呼，感谢他们来看我妈，也……对过去的那段时光告别。

  然而，在不断靠近的过程中，我却听到了那异常清晰，又让我心脏发疼的话：

  “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我们该做的总得做，免得落人口舌。”

  “我早就和辰辰说过，他那同学看他的眼神不对，让他提防着。放心吧，辰辰没受委屈。”

  “还得多亏你想的办法，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恶心到什么时候。”

  “那是，等他们结婚了一定请你来，到时候让辰辰给你定那个叫什么，五星级大酒店！”

  我站在她身后，整个人像是坠入深海，听着她说话时不自觉溢出的笑意，再也没有忍受住我的恶意，朝着她的背伸出了手。

  “你要干什么？”保安及时抓住了我的手，向辰妈妈转头看向我的眼神里除了惊恐还有慌张以及没来得及掩饰的厌恶。

  “杀人啦！”她高喊着。

  我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们真该死！”

  一通闹剧，最终谁也没落着好。向辰妈妈给他打了电话，简单明了地说着被我听到的内容，他最终都没有出面来解决，急匆匆把他妈给接走了。

  当天下午，一笔钱打进我的账号，我看着留言的“给阿姨治病”，眼中只有一片凄凉。

  为了能给我妈治病，我收了钱，可她的病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她死后，我捧着她的骨灰回了老家，在收拾她的遗物时才发现，她还珍藏着我从小到大的荣誉证书。

  我没想到的是，在她的手机短信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阿姨，你好，我是向辰。逸之最近的状态不太好，您能来看看他吗？”

  消息发送的时间，是他们那次聚餐遇到我的第二天。原来，就连我妈来到我身边，也都是他故意而为之。

  冲动之下，我再次找上他，原本是想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可看到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又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兴趣。来这城市一趟，只是为了断了自己的念想。

  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我转身时，我曾经没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背后的推力促使我脚步打滑，我整个人从楼梯上滚落下去，浑身的疼痛袭来，脑子里嗡嗡得响着。

  我吃力地睁开眼，看到了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推我，或许是出于愤怒；不救我，也是他的选择。

  我不该爱他。

  如此，这般，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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