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还没睡？"

  灵丹阁内，萧和推开房门，发现赵山眠正托着腮，瞪着大眼睛盯着铜炉，表情平静的和木头人一样。

  "嗯，你怎么来了？"

  赵山眠惊了一下，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看上去困得不行。

  "我来看看盘古神斧铸造的怎么样了。"

  萧和悠悠道，随后蹲在地上看着炉子内五个颜色各异的圣物，这五个光球融合的一点都不好，到现在才融了一个三昧真火和一个万年桐木，估摸着还得要几天才能炼成。

  "看完快回去睡觉吧，别把身体熬坏了，我在这看着就行。"

  赵山眠担心他熬夜熬坏身子，想将他打发走，奈何萧和是个不听劝的犟脾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赵山眠身边。

  "不想走。"

  "你啊……"

  赵山眠无奈笑了笑，萧和见他熬的眼睛通红，心里多少有点担忧，毕竟赵山眠当年仙身修得晚，身体素质肯定不如他们这些年轻人。

  "师兄，你睡一会吧，你的眼睛好红。"

  "没事，我还能扛的住。"

  赵山眠摆了摆手，随后从乾坤袋里拿出烟斗，点上火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师兄？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叶了？"

  萧和有些意外，修仙之人不能做的事，赵山眠从没做过，烟叶吸入体内会产生浊气，不利于修行，他这种把修行看的比命还重的人，怎么会抽烟叶呢？

  "妹子走的那年我就抽上了。"

  赵山眠吐出一口白雾，二人眼前瞬间变得朦胧起来，他口中的妹子，是赵衣玥。

  "你很少提她，我们一直以为你早就忘了。"

  萧和低着头道，赵衣玥这号人，在赵山眠身边的陪伴才十多年，对于总有千年寿命的修仙之人来说，十多年不过是眨眼间，这都过去二百年了，没想到赵山眠能记这么久。

  "不提是因为人死不能复生，但我记得清楚，忘不掉。"

  "嗯。"萧和嘴笨，不会安慰人，隔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我下凡去人界，刚好撞见她被人欺负，就多管了一会闲事，她当时在浣衣店里做工，好像是把客人的衣服洗破了，那件衣服特别贵，所以她才惹上麻烦。"

  "我出手相助，帮她赔了钱，解决了她的大麻烦后，我就走了，本以为我和她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就结束。没想到啊，没想到她时隔半个月，竟然自己找来望天山了，连续洗了半个月的衣服，爬上六千多级台阶，就为了报我的恩。"

  "她想留在这，我本不应该同意，可到底有自己的私情，我动凡心了，想留下她，就去求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年轻时候知道爱而不得是什么感觉，不想棒打鸳鸯，也就稀里糊涂的同意了这事。"

  "唉，都是命，都是缘分，这事荒唐，但那十多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赵山眠说罢，苦笑一声。

  萧和抿着嘴一言不发，他想起了那位爱做饭，性格好的师嫂嫂，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当年北斗七一刀劈死了她，唉，她对南无潼这么好，比旋儿还好，北斗七怎么下得去手？"

  赵山眠一脸不解的皱着眉头，眼中蒙了一层水雾，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哭够了，没想到再次提起赵衣玥的死状时，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哽咽。

  "也怪我，没能护住她，当年她死后，我一心就想让南无潼死，和一群人推着子衾胳膊，把南无潼一剑穿心了，现在想想，不后悔，但是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南无潼一出现，就搅得仙界天翻地覆，乱七八糟，真是魔童啊。"

  "师兄，你之前也有一段时间很疯癫，和妖魔没什么两样，也搅得仙界天翻地覆。"

  萧和小声的说出了真心话，一想到当初赵山眠在无云山上的样子，他就一阵后怕，那个杀人不眨眼，疯癫无度的赵山眠，简直和神经病没什么两样。

  "那时候想杀南无潼想疯了，师父死了，三位掌门死了，眼看着仙魔之间又要打仗，我担心历史重演，只能追着她，杀她，不顾一切，我以为只要把她杀了，一切就结束了，没想到最后不仅没杀成，这件事还成了我自己的执念，每天都被困在执念里。"

  赵山眠抽了口烟叶，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是对是错，无论他怎么阻止，这场仙魔之间的大战都躲不掉，可能这就是命吧。

  天命如此，他就算一百个不情愿，那也是螳臂当车，拦不住的。

  "那你现在还想杀她吗？"

  "想！元潼我是一定要杀的。"

  赵山眠点点头，突然笑了一声，"还想杀旋儿。"

  "楚旋？"

  "嗯，他是我第一个徒弟，我一辈子心血都在他身上了，结果到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谁能知道他是魔界的人？谁能知道这盘棋北斗星二百多年前就布了个子？我真把他当亲儿子看啊。"

  赵山眠释怀般的摇了摇头，只能自认倒霉。

  "其实师父他也很喜欢楚旋，但更喜欢潼儿。"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如果早知道元潼是南无潼的转世，还没培养出爷孙感情，我相信他会和我一样，杀了她。"

  "不。"萧和摇摇头，"师父在元潼刚出生时就知道了，元潼这个名字还是师父取的，师父比你想象中更疼爱潼儿。"

  "是嘛……"

  赵山眠失神的看向窗外，他一直以为，元行鹤是因为和元潼相处时间长，有了爷孙感情，所以才不忍心杀她，原来是真心疼爱啊。

  "师兄，三月十五那天……仙界如果输了怎么办？"萧和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个在他心中压抑许久的问题。

  "那我第一个带头自戕，死也不做魔界的阶下囚。"

  赵山眠紧握拳头坚定道，对他这种骄傲又传统的人来说，做魔界的俘虏，或者臣服魔界，都比死还痛苦。

  "那我和你一起。"

  萧和笑了笑，赵山眠笑着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魄力倒是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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