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人回应。

  陆之缘心里一咯噔，一下子慌了，她的女儿一向都最积极了，只要听到妈妈的呼喊声，绝对会立马搭腔。此刻，她猛然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好一会儿都没见到女儿的身影了。“陆蓁苓？”她加大声音呼喊着，“陆蓁苓！”心里想着不可能，可脑子里却无比残忍地发出一个信号——孩子丢了！

  “陆蓁苓！”方炎斌跟着大喊，他也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时脸色惨白如纸。

  两个人分头行动，方炎斌开着车，陆之缘刷了个小蓝车，在小孩子大概能走到的方圆几里周围内寻找，找了一圈没找着人，就立马报警了。随后，俩人自己又出去找，一直到下午六点钟了，可依然没见着人。早在两个小时前，陆之缘已经放弃了骑车，徒步把陆诗兰房子附近又挨家挨户地问了一遍，结果却徒然无功。

  走太多也因为心里焦灼，陆之缘脚下一软，瘫坐在那里，情绪也随之崩溃，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靖童姐救救我，我不知道孩子去哪儿了，救命！”

  方炎斌则在一旁打电话，所有能联系上的人都打了一遍，甚至是他每次“出逃”时绝对不会联系的老板。这个老板姓罗名宇，是发现方炎斌漫画天赋的伯乐。

  “少爷，我说你也差不多该回来工作了吧？”一如往常，罗老板开口无奈又无力，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老父亲般的溺爱。

  “宇哥，我……我女儿不见了……”方炎斌慌乱又恐慌。

  “发我照片。”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这些年来，无论方炎斌怎么折腾，罗宇总是默默顶住多方压力，无条件相信他支持他。

  “都怪你，你要是不来就好了。”崩溃的陆之缘开始口不择言，“早知道我就不该带着小苓来找你，早知道就不答应跟你见面，都怪你，怪你！”

  “对不起……”方炎斌无话可辩驳，伸手出去想要扶起坐在地上的陆之缘，却被对方一巴掌扇在手背，情绪失控之人发力没有节制，手背一下就红了。

  “你还我女儿，混蛋，你还我！”陆之缘猛地起身，一把拽住方炎斌的衣服，不顾形象地捶打着，一边打一边咒骂，“你害死了我靖童姐，克死你妈妈，又害得小苓被人贩子，你就是个灾星克星，你自己怎么不去死，怎么没被拐走，你就该去死，就死，混蛋，你去死！”

  这不中听甚至直戳心窝子的话，就是明明白白说给方炎斌听的，越是难听，越是不堪入耳，她越是要说，她的心都快要被扯成八瓣了，为啥还要顾及别人的死活？可别人错了，她就没错吗？怎么好像跟她能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难道不是因为她自己才是那个最可恶最该死的克星吗？

  “我知道你现在难受，这些话都是言不由衷的，我不怪你。”方炎斌默默忍受着陆之缘的捶打，表情十分受伤，很明显地被她的话语伤到了，但依然逻辑清晰地解释道，“靖童她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我妈妈……”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他不想多解释，只轻轻摇了摇头，又继续道，“小蓁苓失踪，我们的确是有失监护人的责任，但并不是谁克谁，最可恶的应该是那个擅自带走孩子的人。”末了，又补充道，“我没克别人，你也一样，陆之缘。”

  陆之缘表情一滞，眼底强撑起的那股狠劲瞬间坍塌，哇啦一声，她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方炎斌，我把你的孩子弄丢了……”

  “别哭。”方炎斌轻轻拍抚陆之缘的肩头，柔声安慰着，正当他思索着接下来要不要联系父亲，请他帮忙找人时，手机来电铃声铃铃铃地响起。“喂，是我。”都没看清楚来电显示，就接通了电话，开口就询问结果，“找到了吗？”

  “找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是方睿渊的。

  很奇怪，方炎斌跟陆之缘俩人谁都没告诉陆蓁苓失踪的事情，可他却偏就是那个带来好运的青鸟。

  “真的吗？”陆之缘一把夺过手机，语气急不可耐，甚至都不给人说话解释的机会，“小苓人在哪里？是在你那里吗？可她怎么到你那里的？让她跟我说话，快！”

  “哎呀，你先别着急。”方睿渊试图让对方先冷静一些。

  “你先让小苓跟我说句话呀！”陆之缘急切地催促着，哭腔又出来了，“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骗你干什么。”方睿渊很是无奈，赶忙解释清楚，“我现在没办法让小苓同你说话，因为她现在就在柳沈希那儿，不过你放心，人好好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柳沈希说呀，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去警局报警，人家说正常成年人得超过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他都快急死了，你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吧。”

  方睿渊一板一眼解释得十分清楚，可他却不知道早在他刚说到“在柳沈希那儿”的是时候，电话这头的俩人就没再谁听他说话了，他们立马坐上车，倒好车、点开导航，然后准备向目的地进发。

  “先挂了。”方炎斌说完，罔顾电话里方睿渊正谆谆叮嘱的话语——“先给柳沈希回个电话”，挂断了电话，

  陆之缘局促地坐在副驾驶，犯错的孩子般如临大敌，不时啃咬几下大拇指，唇间不住呢喃着：“糟糕了，怎么办，要死了，死定了！”

  听着一旁陆之缘那嘀嘀咕咕仿若念经的声音，方炎斌侧目而视，瞧见她一脸惊恐不安的神色，不禁纳闷。他自然知道柳沈希，在这座城市，没人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大老板、富二代，可无论怎么去设想，也无法想象陆之缘会跟这么个人物有牵扯。“难道是感情牵扯？”他偷瞄着陆之缘那张清纯如莲的脸，暗忖着其中的可能性，但瞧着女人眉眼神情间那副副死到临头的模样，立马就做出断定：认识是肯定认识，但八成是得罪人了！

  “死定了……怎么办……”陆之缘嘴里的念叨依旧。

  方炎斌听在耳边，想象着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又被地方恶霸欺负羞辱的画面，愤怒之火蹭地燃起，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也青筋尽显，车速随之尽量提高到导航提示里的最大。

  一路上，并不畅通，正值晚高峰，磨磨唧唧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冲出车辆包围圈，车速均匀地往目的地进发。

  听了一路的唐僧念经，方炎斌脑壳都被念叨疼了，实在憋不住心中疑惑，开门见山地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得罪那柳沈希了？”

  陆之缘望着路边渐渐熟悉的街道、商店，她所有感官所有精力焦点都集中远处那个一点点变得清晰的小区，焦灼感如火焰般炙烤，不安感让她思绪飘渺——如何解释孩子失踪的事情，怎么说明方炎斌会跟着一起来？躲起来不见人吧，孩子一会儿都离不开，指不定此刻正吵着要妈妈。两个想法带来两道力，相向而行，拉扯折磨着她的大脑她的心。正当她恍恍惚惚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耳边听到一个问题，便随口回答了：“高中时，我害他被学校老师开除了。”

  “高中？这么久远的事情，也值得记恨到这种地步吗？”方炎斌愤愤不平，亏他还对柳沈希印象不错，便在心中暗暗发誓等会儿见着人非一拳揍上去不可。

  车速加快了，不到五分钟就到达目的地小区了。

  陆之缘刚下车，人还没站稳呢，一个小小身影便飞扑而来，定睛看清怀里小人儿的脸庞，她单膝跪地，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将人给弄丢了。

  妈妈的怀抱很温暖，但太用力了，陆蓁苓觉得疼，想挣脱出去，却反而被拥抱得更紧了。“妈妈，太紧了。”小孩子说话从来直截了当，更何况确实不舒服了。

  切实地触碰着女娃娃温软的脸庞，深深感受着其身上鲜活的反抗力，这一刻的安心简直无与伦比。陆之缘依然如故地又搂了一会儿，才松开怀抱并拉开了些许距离，然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全方位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女儿的确没什么问题了，终于放下心来。“还……好……”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她那一直紧绷的情绪也随之崩溃了，哇啦一声痛哭起来。

  陆蓁苓搂住陆之缘的头，轻轻拍抚安慰着：“妈妈，别哭了，你一哭，宝贝也想哭了。”话语刚毕，女娃娃的泪珠子就扑簌簌落了下来。

  方炎斌瞧见这母慈女孝的场面，心中既宽慰又感动，一种夹杂着强烈责任感的情感蹭地涌上脑门，激动之下，他一步上前，倾身伸手，像一把巨大的遮阳伞般将哭泣的母女罩揽住，暗自发誓一定要给这俩可怜可爱之人一个温暖又可依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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