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关天气也越来越冷。本以为顾大山可以这样撑着过了年再养养身体可以继续化疗的

  医院的电话突然打来的时候顾影还在上课，跟老园长请了假就往医院跑去了。

  顾母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着顾影跑来她眼泪婆娑的说到“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下楼买个吃的，我，我没想到他突然就要抢救了，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不会下楼的”

  顾影走过去看着这个委屈的妇女，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好一些，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把女人揽在怀里拍拍说到“不是你的错”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认真的跟母亲拥抱过了，上次，该是顾大山以为顾母告状而打人的那次了吧，再往前是哪一次已经记不得了，这样生疏又温暖的拥抱，给了两个人支撑的力量

  手术室的灯还在亮，顾影把母亲扶到顾大山的病房让她在那里休息等着，有情况就第一时间告诉她。

  许霁风赶来的时候顾影已经在手术室门口站了很久了。他慢慢走过去，在两人挨近的时候轻轻的捏了捏顾影的手。

  顾影回过头就看见了一脸心疼的许霁风，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这个笑看上去跟他秀气白皙的脸一点都不协调

  他轻轻把头靠在许霁风的肩膀上，闭上眼睛。靠一下没关系吧

  许霁风任他靠着，在医院他也没抱着顾影，只是悄悄把他的手放进自己敞开的大衣里，用身体温暖他的手

  “这次如果他身体还可以我们就转到京城去吧？我认识一个专家在这方面很有威望，可能能让他好受一点？”

  顾影没有回话，这一次倒不是因为他所谓的不亏欠了，是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跟顾大山打了那么多次，之前的他的确恨顾大山，可看着他痛苦的躺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身体，蜡黄的脸，这一刻他有点恨不起来了。

  顾影始终是心软的，给他那么多伤害的人毕竟还是他的父亲，即使用药治疗他都尽力选择最好的副作用最小的。

  可顾大山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差了，他明知道这个病根本就治不好就算去了京城也只是费钱费力拖延他的生命而已，最终还是会痛苦的死去……

  蒋博文每天都是这个点来探望的，一般陪着顾影待一会儿就走。今天过来的时候只看见顾母呆呆的坐在床沿上，顾影和顾大山都不在。

  问了情况他才往四楼手术室来，顾母那呆滞的目光让他不禁担心起顾影来，不知道他一个人等在手术室门口会不会心慌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蒋博文一个快步往手术室走去，转过一道墙，他看见了走道尽头两个相互依偎的人……

  这个段只有一台手术，整个走道里只有这两个依偎着的身影。

  他没有走上前。已经有人给他依靠了蒋博文还过去干什么呢？他退了一步躲在了墙后面。

  两个人没有看见他，于是他靠着墙低头笑了一下。十几年了，顾影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他是应该退出来了。

  以前那个什么事情都会跟他说，什么事情都要找他商量的人现在有了另一个可以商量可以诉说的人，是一件高兴的事。

  蒋博文拿起手机胡乱的在微信里上下刷了刷，没有新的信息留言，一直都没有，他知道的。他只是用这个动作掩盖一下自己的情绪罢了。

  于是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身朝安全出口去了。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出来，手术三个小时。主治医生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眼神疲惫的看了两个人一眼“到我办公室等我吧”

  顾大山没能回病房，他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插着呼吸机紧闭着眼睛。

  医生说顾大山出现了并发症，脑部病变伴随休克。手术是成功的，但是顾大山能不能挺过去要看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这时候他们最好有人在，因为顾大山随时可能出现别的症状

  许霁风推了工作在旁边陪着顾影，在楼下简单买了点吃的给顾影带过来。这一天他都没怎么吃东西，可别没等顾大山醒来他倒是饿倒了

  顾影吃了两口就没什么胃口了，他把饭盒推给许霁风，许霁风想哄着他再吃两口他已经摇头了。

  许霁风也不在强求，把饭盒收拾好又陪着他坐下了“你靠着我歇会儿吧，时间还长，我看着就行”

  顾影就乖顺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虽然天已经晚了但他也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脑海里慢慢浮现着这段时间顾大山的样子

  他是那样痛苦，有时候咳得都要吐血，有时候痛的抽气声都在颤抖。他消瘦的身体却顶起大大的肚子，护工给他擦身子的时候顾影甚至可以看见突然撑大的肚子上青色的血管一条条爬满肚子

  如果人生有报应一说的话，那么他现在的痛苦应该是在前半生的报应吧。他打在顾影母子身上的痛都加倍，翻倍的还到了他自己身上。

  许霁风似乎还在用手机办公，顾影已经在他身上沉沉的睡去了。

  夜里两点重症监护室里传来杂乱的机器报警声，许霁风把顾影晃醒，两人在门外往玻璃里望去，里面的顾大山有些抽搐，显示器里的波浪线凌乱着。

  随后就是一大群医生护士冲进监护室，有人拿着机器在他的胸口上按着，没一会儿就把人推出来往手术室去了

  混乱中有人抓住了顾影道“你父亲出现了休克，现在要进行手术，这是手术知情书同意书，你马上签字，我们要立刻给他手术”

  顾影抖着手笔都拿不稳，许霁风握住了他的手他才镇定下来，在纸张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又一次来到了才离开几个小时的手术室门口，里面的人正在抢救顾大山，顾影站在那里没动，于是许霁风从他口袋里拿出电话给顾母打过去，再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让他说情况

  这次的手术医生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他摇摇头对顾影道

  “他情况不太好，已经伴随多器官功能衰竭了，颅内高压导致他出来之后也是深度昏迷的状态。你们家属都在这里我就把话说清楚。如果你们选择继续治疗那么往后几乎都要上呼吸机，伴随疼痛他只会越来越痛苦。如果不愿意他这样痛苦，那么就只能是放弃治疗了。”

  医生的一段话把本来以为还有时间可以思考的事情突然间摆到了顾影母子面前。医生也没有要求他们现在马上给答复，只是让他们考虑。

  但是他们知道顾大山现在的症状，特别是顾影刚刚看着医护人员给他进行抢救的样子，他知道这样的决定越晚做，顾大山就越可能承受更多次这样无谓的抢救。

  走廊上再次剩下他们三个人。三个人沉默的坐在不锈钢凳子上，冰冷刺骨，相对无言。

  天蒙蒙亮起来，顾母这才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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