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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自由


六月火云,蝉鸣树梢。

  快到戌时了,天气还是闷热得厉害。

  勤政殿西暖阁中,精致的铜胎珐琅机械风扇前堆着厚厚的冰块,小夏子规律的摇动着手柄,凉爽的风徐徐吹满整个房间。

  可皇上还是觉得热,那股无名烦躁如一簇簇火焰般从肚腑一路烧到头上。

  光是燥热还能忍耐,可热意翻腾下浑身的筋骨又透出阵阵痛意。

  那痛如同锯齿一般来回撕扯着皇上的意志。

  难受得他不管是看书还是批阅折子都难以静心。

  初时他还能忍耐一二,可时间一久那股痛意更加汹涌,竟让一向坚毅的他直接溢出难耐的痛哼。

  一直在旁的安陵容惊觉不对,也不顾得皇上会责怪她,直接朝小夏子吩咐:

  “去传太医。”

  看着拔腿欲走的小夏子,皇上更觉得烦躁,他现在终于明白这是久服丹药后的反噬,可他不愿让更多的人看到他虚弱的一面,只怒喝小夏子:

  “退下,没朕吩咐别进来。”

  这种情形近一年时有发生,次数一多小夏子就知道,皇上这是要服用金丹的预兆了,他无奈的只能退到门口等候。

  “容儿,将金丹拿给朕。”

  安陵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神和青紫的嘴唇,眼神里有过一瞬间的挣扎。

  这个犹豫来得很快,仅是个眨眼功夫,安陵容已经转身朝日常放置丹药的柜子走去。

  这个机会,她等了快一年了。

  皇上丹毒发作不规律,她一直不敢行动。

  等掌握了规律后,又无意间发现,皇上每次服用丹药后,夏刈都在暗中盯着每一个靠近皇上的人。

  怪不得,皇上那么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身边伺候。

  今日她算准了时间,与忍冬做了暗号,只要她在殿外看到小夏子出来,就先找借口离开,然后想法子将夏刈引开半个时辰左右。

  不能再等了,皇上的身体已被透支得如同风中残烛,一阵风吹来随时有熄灭的可能,她再拖下去,以后更难有机会。

  安陵容狠心将莹白的瓷瓶递给皇上,看着他倒出多粒丹药一吞而下。

  吞得急了就有点噎,正想寻水来喝,安陵容已经将茶水奉到他嘴边。

  皇上就着安陵容的手将水一饮而尽,然后歪靠在塌上闭眼等着药性发作,好缓解他浑身的疼痛。

  他没注意的是,安陵容当时转身倒茶时,长长的护甲不小心伸进了茶杯中。

  更没看到,在他陷入飘飘欲仙的状态下,安陵容正在清洗他喝过的茶杯,并将污水倒入了虎子中。

  做完这一切,安陵容不慌不忙的在桌几上将墨研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专给后妃下旨所用的绢纸。

  然后,细细的算着忍冬调开夏刈的时间。

  片刻后,皇上身心舒服得犹如置身在云端之上,正飘飘然与天地一体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天籁之音:

  “皇上,臣妾想跟您求一道恩旨。”

  那声音带着灵动的气息,似黄莺啼谷般婉转悠扬,语调间带着娇憨的亲昵,让人不自觉的跟着走,皇上迷迷糊糊问了句:“什么旨意?”

  那个空灵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幽怨起来:“您答应过臣妾的,您忘了吗?”

  神魂尚在天地间徜徉的皇上不忍心听到美人这样哀怨,忙出口安慰:

  “朕怎么会忘?你说,朕来写。”

  听到这几个字,安陵容极力压制住快蹦出来的心跳,深吸一口气将皇上从塌上搀扶起来,用温柔到能淌水的嗓音一字一句说出惊天内容。

  这中间但凡有人闯进来,安陵容全族都得被下狱问斩。

  安陵容也慌,她给皇上下的药是当年诱审浣碧时的方子,已经经过改良,她跟忍冬两人也互相实验过,醒来后完全记不得迷幻状态下自己的言行。

  可她还是有所担心,万一跟皇上所服的丹药相冲了怎么办?

  皇上每提一个字安陵容的心就揪紧一下,她神经极度紧绷,目光急切的盯着皇上手中的笔,生怕下一刻皇上就醒悟过来或者是晕倒过去,冷汗悄然爬上她的额头,并顺着脸颊缓缓滴下。

  在安陵容无比焦灼之时,皇上终于盖上了那方“皇帝之宝”宝玺,这是要告诉众人,这道旨意是他驻跸圆明园时随身所写。

  多年夙愿,千斤巨石,终于落下。

  安陵容竭力控制住因为异常兴奋而颤抖的双手,努力维持住不让声音变调,哄劝皇上:

  “皇上对臣妾真好,臣妾此刻无法用言语形容心中的感激,这份恩德臣妾将铭记于心永世不忘,皇上写了那么久,也累了,臣妾先扶您歇下。”

  谁料皇上朦朦胧胧中来了一句:“你高兴就好,你喜欢,不如朕再给您写两道?”

  一句话吓得安陵容腿都软了,皇上这是醒了吗?

  她稳住心神仔细一看,皇上的眼神还是迷茫状态,不像清明的样子。

  她压下透骨的惊惧,不去深想刚才那句话带来的震撼,继续温言软语哄道:“臣妾很喜欢,有一道就够了,臣妾伺候您歇下吧。”

  这次皇上顺从的躺下了,不过片时又沉浸在丹药带来的美好祥和中。

  安陵容坐在塌边,盯着那张薄薄的绢纸,直到笔墨完全干透,才将它小心的卷起来,然后万分珍重的贴身藏好,转身望殿外走去。

  她要在夏刈回来前,制造出太监们都在忙碌的情形,让他以为这些都是皇上需要的,从而确定皇上的安全。

  “小夏子,准备好沐浴用品,待会恐会用到。”

  小夏子低头应下。

  在花木茂盛之地兜转了几圈的夏刈,看着几只正在打架的狸猫,哭笑不得,他当时听到屋顶上有声音,又看到一道极快的身影,以为圆明园进了刺客,当即追着那道身影不放。

  却不曾想,追了那么久,竟是只身形大得出奇的狸猫。

  夏刈当下转身折返勤政殿。

  夏刈走后,身穿夜行衣的忍冬从树冠中跳了下来,抱起几只猫不断撸毛,今晚多亏了这几只与她一起配合声东击西,不然根本无法消除夏刈的疑心。

  这一晚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安陵容拿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回到五福堂后再也抑制不住压抑多年的情绪,抱着忍冬无声痛哭。

  东西到手后,安陵容开始不动声色的准备退路了。

  当年与熹贵妃合作的粮食生意,安陵容以大虎要回家先给父亲、小妹修建坟墓,然后再成婚为理由,将这桩赚钱的生意完全交出来。

  熹贵妃初初还谦让了一二,可耐不住安陵容不断劝说,当初没有熹贵妃的关系,这生意也做不起来,如今交回来才更加名正言顺。

  熹贵妃推辞一番后,也就欣然接了下来,她倒不是图财,只是着实不再喜欢做事时有旁的声音了。

  交了这桩生意后,安陵容心头一松,有舍才有得,有些事情短期看是吃了亏,可对长久却有利。

  接下来就是对外的安排了,她让大虎暗中前往云贵大量收购药材。

  又让小虎再次启动耽搁已久的出海计划。

  时间就在她这样紧锣密鼓的安排下,过得飞快。

  一眨眼,已经进入了雍正十三年的八月。

  这几日,看着皇上越来越灰败的面色,安陵容心中百般滋味,这一世她在他面前演了一辈子的柔情蜜意,山陵将崩时若说她不难过那是假的,若说自责愧疚她却没有半分。

  这一世,她利用了皇上,可皇上也算计了她,她与他两清了。

  抱着半分不亏欠的心态,在最后的几日里,安陵容对皇上前所未有的温柔了起来。

  皇上乐得享受其中,他励精图治那么多年,现在整个国家海晏河清,江山美人尽在怀中,说不出的畅快得意。

  八月二十一,白日安陵容如同往常一般陪在皇上身边。

  晚膳前,张廷玉有紧急公务要与皇上商议,安陵容便回了五福堂。

  谁知到了快到子时,小夏子突然拍响了五福堂的大门。

  “皇上又高热昏厥了,文妃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安陵容心下狂跳,来不及备轿撵,带上忍冬一路狂奔。

  等到了勤政殿西暖阁,太医已经跪了一地,周秉刚为皇上诊断完,见到安陵容时面色一凝。

  安陵容深知事态严重,万一皇上今晚就去了,她一人可抵不住众多的质疑。

  “快,去请宝亲王、和亲王前来侍疾,再去班房看看哪几位大人当值,也一并叫来,再将敬贵妃、熹贵妃请来。”

  一柱香时间后,宝亲王和张廷玉先后而到。

  再后来,敬贵妃和熹贵妃也来了。

  皇上病情汹涌,几人无心对话,只是不错眼的看着皇上。

  到了第二天中午,皇上终于醒了,醒来时精神百倍,见众人熬了一夜,还特别贴心的让大家回去休息。

  只留了宝亲王一人在身前伺候。

  安陵容跪退时,心酸的看了眼皇上格外红润的面颊及明亮得出神的眼睛,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可她不能说,她压下眼眶中差点盈出的泪意,决然而走。

  掌灯时分,皇上传了亲近重臣和宗室亲贵觐见,同时京城内外加强了戒备。

  一股压抑且悲伤的气氛瞬间笼罩在圆明园头上。

  子夜时,皇上驾崩,丧钟响彻京城。

  皇上临终前,留下遗旨,着宝亲王弘历继位。

  大位既定,赶来奔丧的满朝文武,除了哀哭先帝外,还得跪劝嗣皇帝节哀。

  在众臣劝说下,新皇只能忍痛到偏殿与辅政大臣商议先帝后事及丧礼期间的朝政过度。

  安陵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跪在一众妃嫔中时,眼泪却不听她的,一个劲的喷涌而出,哭得悲痛欲绝。

  直到小夏子出来传新皇口谕,让众位太妃们回各自宫殿,明日起再到灵堂为先帝守制。

  安陵容才缓缓起身,走到小夏子跟前低语。

  众人听不清安陵容说什么,但看到小夏子惊变了的脸色,都站在原地,想看看在这个节骨眼上安陵容要做什么?

  熹贵妃的脸色特别难看,乾坤已定,安陵容为何鬼鬼祟祟不肯离开?

  她想出言询问几句,又觉得越在这个时节,她越得沉稳,免得日后招人议论,因此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安陵容。

  安陵容现在无瑕顾及她,遗诏这事早拿出来早好,等一切平顺后再拿出来,就会让人怀疑它的可信度了。

  等了片刻,新皇传来口喻,让安陵容进殿回话。

  走到偏殿,看了眼端坐在椅子上面色悲伤的新皇,及站立在一旁同样满脸戚容的张廷玉,安陵容按照正式场合的规矩,就要给新皇行大礼。

  新上任的皇上还不适应这身份的转变,惊得几步上前想阻止她:“文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安陵容执意下跪:“皇上,礼不可废。”

  就连张廷玉在旁边也是如此说,新皇才勉为其难的受了安陵容的礼,然后疑惑问道:

  “皇阿玛驾崩,儿臣痛心疾血,您有皇阿玛的遗旨,为何刚才不拿出来?”

  安陵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从袖中抽出那份一直保管好的遗诏,双手托举呈给新皇:“皇上节哀,先帝留给臣妾的乃是私事,还请皇上一览。”

  新皇双手接过绢纸缓缓展开,印入眼帘的是先皇那一笔刚劲挺拔的亲笔手书:

  “朕自登大宝以来,历经诸多事务,今朕大限将至,特留此诏:

  文妃安氏,自入宫以来,对民久行善事,朕皆看在眼中,朕知伊心怀怜悯,有救民于水火之志,朕实在不忍伊在后宫之中虚掷年华,念及伊之志向,特命伊以御前正三品代诏女官身份深入民间,为便于伊行走,特赐封号文慧,望伊出宫之后,继续施展皇家恩德,将朕之关怀于仁德撒播民间。

  待朕百年之后,伊即可出宫,切不可辜负朕之所托。朕唯愿伊在民间诸事顺遂,广施恩泽,造福苍生,钦此。”

  新皇一字一句念出先帝遗诏,安陵容恭顺的跪在地上聆听着她亲口所述的内容。

  念完遗诏,新皇心中一时难以接受,他对安陵容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安置,他想等登基后,将她封为贵太妃,以报答当年她的相助之情。

  可皇阿玛不愿她过这样的生活,竟不按常理行事为她特开先例,御前女官乃是顺治朝前期所设,后来发现不适用朝廷,就改为每逢需要庆典时女官一职由各家命妇兼职。

  新皇细细的观看了几遍这道手书,确实是皇阿玛那规整有序的字体,语气也是皇阿玛常用的直白之言,最关键的是盖着皇阿玛随身的“皇帝之宝”。

  这道旨意做不得假,又有见证人在旁,他心中再不愿也只能遵从。

  新皇不舍的将旨意还给安陵容:

  “皇阿玛的旨意儿臣不敢有疑,文娘娘有济世之志,只是前行路上恐过于艰辛,还望娘娘以后多加珍重。”

  见新皇脸上的难过做不了假,安陵容也是一副难舍之情:

  “臣妾多谢皇上挂怀,多年深宫,一朝离开,臣妾心中也万分不舍,特别是皇上从今夜起将肩负江山社稷的重任,以后再无一刻得闲,臣妾却再不能相帮半分,实在自疚不已,唯有日日祈福,愿皇上圣体康健,江山永固。”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的红意更浓了,泪水也是一副将掉未掉的样子。

  新皇一下心有戚戚,他失去了皇阿玛,但得到了渴求已久的位置,可安陵容不同,她从锦衣玉食的宠妃一下子变成了体验民间疾苦的文慧女官。

  一旦出宫,就得风餐露宿,她再有远大志向,毕竟是女子,对前途担忧也是有的。

  于是新皇开口承诺:

  “儿臣永不会忘了当年于困境之中娘娘伸出的援手,后来几次三番又得娘娘教诲,娘娘在外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定要书信告知儿臣,儿臣定全力相助。”

  安陵容要的就这句话,趁着皇上还记当年之情,再要一份在外行走的保障,她万分感激说道:

  “皇上恩德,臣妾镌骨铭心,皇上放心,臣妾每隔一段时间定会上书将一路所行所见呈给皇上,臣妾也愿皇上有一日能亲历治下的万里江山,一睹太平盛世之像,亲耳恭听万民朝贺天子功绩。”

  这番寄语很和新皇心思,先帝革新在前,他一个从小养在宫外的皇子,最怕的就是朝中老臣以后用先帝政绩压自己的一腔抱负,如今听安陵容所言,其中对自己期盼甚重,她是第一个如此看好自己的人,新皇当即定下:

  “如娘娘所言,就此约定,娘娘路上见闻可一定记得转寄内务府,也免得儿臣忧心,也希望娘娘在外行走几年后回宫看一看儿臣。”

  安陵容满口答应下来。

  看得一旁的张廷玉,内心对她赞叹不已,这位文妃当年在朝臣中名声极好,最近两年因先帝近身之事,外界对她毁誉参半。

  如今先帝突然暴毙,若是宗室追究起来,她难逃其责。

  好在先帝给了她护身符,她也能审时度势,在新旧交接之际,趁新皇尚念旧情时,再次求得承诺。

  光这份眼力及行事有度,就非寻常人能比,可惜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倒是可以结交一二。

  先皇驾崩当夜,安陵容在偏殿面见新皇时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只一味揣测是与封位相关。

  九月三日,新皇在百官的再三劝诫下,在太和殿举行了登基大典,改元为乾隆。

  新人新气象,后宫迎来了大封。

  熹贵妃被尊为圣母皇太后,上徽号崇庆皇太后,迁居寿康宫,敬贵妃被尊为敬贵太妃,迁居宁寿宫,其余先帝妃嫔均被尊为太妃,分别居住在寿康宫和宁寿宫偏殿中。

  唯有安陵容,手握圣旨,以文慧女官的名头,带着忍冬和三只狸猫逍遥出宫。

  宫外有她思念了两世的母亲,及广阔天地等着她去闯。

  至此,众人愕然,她们在宫中厮杀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能求一个安稳的后半生。

  眼看这些已经唾手可得,安陵容却弃之如敝屐,硬要去民间吃那凄风惨雨的苦。

  崇庆皇太后此时方才明悟,带人前去追寻安陵容。

  只是追到神武门前,只见到一辆简朴的硬木骡车缓缓驶离紫禁城,那冷清的情形亦如十三年前安陵容进宫选秀时一般。

  只是不同的是,她这次走的是全新的一条路。

  看着骡车渐行渐远,崇庆太后的眼角泛出了微微湿意。

  此一别,再难相见。

  山高水长,唯有各自珍重。

  神武门侧门缓缓关上,等下次再开启,将是三年后新皇第一次选秀时。

  到时,又将开启新一轮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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