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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头而眠


“世子。”方悠然进了马车,正见郎南山在闭目侧坐。

  饮溪不便进马车,空留二人在封闭的空间里。

  方悠然紧抿着嘴,连动作都拘束了许多。

  “方小姐请坐。”郎南山语气很客气,带着些淡淡的酒气,倒也不难闻。

  只是方悠然在坐下时,撇眼见郎南山把手边印着镇国公府标识的书册推了推,似乎挡住了一个小纸团。

  “宫中宴席,辛苦方小姐了。”

  “不辛苦。”

  心累而已。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发生的,方悠然觉着自己更害怕与人相处了。

  正如此时。

  二人都发现,彼此在一起时,沉寂是常态。

  “宴席中,可有令方小姐不喜的事情?”

  那可太多了,疯子皇帝,毒蛇太监,还有错认的小馆夫君,话本都没她这一天过得精彩。

  “无,宫宴甚好。”

  方悠然低着头,身子半坐在马车的一侧,身形娇小玲珑,在粉贝发冠衬托下更有几分碧玉姿态。

  郎南山观察着,见方悠然朝自己看了一眼,立刻扭转了头。

  “那就好。”

  “世子要去哪里?”

  “方小姐要去哪里?”

  二人异口同声。

  方悠然想着,说:“世子要去醉风楼的话,妾身就不同行了,将妾身和饮溪放在国公府门就好。”

  “我……”

  郎南山寻思着,自己也没说要去醉风楼吧。

  “方小姐不去小馆了?”

  方悠然想着,自己总不好把要在国公府研究灌溉工具的事儿说出来。

  她也没说要去小馆吧。

  自己放浪的印象真是深入人心。

  “近来小馆无趣,我且在府上待几日,可以吗?”

  “自然可以,方小姐自便。”

  应是牧云风不在,故而方小姐觉得无趣。

  郎南山看方悠然神色淡淡,想着自己临走前看见牧云风被顾宝玥揽走了,在考虑要不要给顾宝玥去个信。

  “今日长公主殿上所言,方小姐不必当真。”

  方悠然皱眉,话题怎么转得这样快。

  顾宝玥的哪句话她不必当真?

  怎么也不说清楚。

  看着方悠然的神情,郎南山眼神耷拉,将手边的纸团捏得更碎。

  顾宝玥就算是为了引乔芝芝,可公开与牧云风那般,也太伤人了。

  迷鹿懵懂,真能理解他们这些自阴暗血腥中成长出的人的弯弯绕绕吗?

  悠然可为友。

  想着顾宝玥传给他的纸条,郎南山还在犹豫。

  梅花鹿温顺可人,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这么晚才认识到这一点,明明以前为了练习箭术猎杀过不少。

  只是,顾宝玥的纸条上,一行抖抖索索的小字,郎南山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顾泊钦是无意为之,悠然毫发无损,莫生气。

  顾泊钦和方小姐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顾宝玥还要特意和他嘱咐这句话?

  若是真发生什么,为何方小姐只字不提?

  郎南山想得有些头晕,他不擅长这些,尤其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刚知道是自己夫人的方悠然开口说话。

  至于方悠然,她也不是真的想替顾泊钦隐瞒什么。

  她只是觉得麻烦。

  单纯的,麻烦。

  方悠然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就算是活了两世,她也不是这些人精的对手,更从未想过真的参与到什么之中。

  心安。

  她想心安地,每日都睡得香甜,就够了。

  而且,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刚知道是自己夫君的郎南山开口。

  “我很喜欢姐姐,无妨的。”

  方悠然模糊的回答,在郎南山看来是一种对顾宝玥的妥协。

  “世子,夫人,启程了。”

  何景赶了回来,和饮溪并肩坐在马车车架上。

  马车木轮慢悠悠地前进,从车厢内能听到细微的咕噜声,犹如深沉的安眠曲。

  何景驾车的技术确实高,方悠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平稳前进中睡着了。

  只知道在听到饮溪的浅呼时,自己是从郎南山的肩头醒来的。

  二人抵头而睡,举止有说不出的亲密。

  方悠然无声地惊讶,顺着毛毯没有声响地滑离郎南山。

  明明她和郎南山是侧坐在了马车的后侧小榻的两边,为何她跑到了郎南山的那一边?

  怨不得她眯着时没有感觉到发冠的重量,原来发冠整个都压在了郎南山的肩膀上。

  “世子……”

  方悠然低声呼喊一句,没有任何的回应。

  松了一口气,扶着发冠,方悠然轻手轻脚地出了马车。

  刚出马车后,方悠然就立刻回头,见郎南山依然保持着睡姿不动。

  扶了饮溪的手下车,饮溪又在方悠然的眼神示意下撩开帘子的一角查看,然后摇了摇头。

  等回了屋内,放下沉重的发冠饮溪才问:“小姐,我看世子在车中熟睡,怎么了?”

  “我和世子抵头而睡,等醒才知道。”

  “小姐先睡还是世子先睡?”

  “就是不知我才心烦。”

  “小姐心烦是怕世子误会小姐对世子有情?”

  “这……”方悠然一时语噎,“我也没那么自恋,只是觉得世子另有所属,我这般做派自不妥当。”

  “小姐为何就这般认定世子心有所属?”

  “世子混迹醉风楼多年,要不心悦诗月姑娘,要不心属别人,这还有什么可疑问的。”

  “可小姐不也是窝在小馆多年,是心属牧公子吗?”

  “我和云风那是多年交情,为行商不得已而为之。”方悠然说得坦然。

  “那为何世子不能为了什么事情而不得已待在醉风楼呢?”

  方悠然想了想:“饮溪,你为何这般想?”

  饮溪摇摇头:“直觉?只是依小姐的例子想了想,没来由。”

  方悠然思考着,皇室不可能有傻子,可郎南山在她面前确实也正常的很。

  按理说她是他妻,应该最先试探的就是他。

  那又为何……

  “罢了,和离书和万千财富在手,我怕谁。”

  方悠然想着,一头又冲进了书房。

  睡足了,她得抓住精神。

  另一边,郎南山在马车中睁开了眼睛,脸色阴郁地听着何景的汇报。

  “世子,这是属下从陛下手上拿的一册话本,是宫中的内侍偷偷塞给陛下的。”

  郎南山抬手轻翻。

  翌日,顾泊钦鼻青脸肿地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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