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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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还发现十一名死者身上都有一股奇香。”柳妙璎补充道。
“什么样的奇香?”
“一种怪怪的香,我也形容不出来,可能是什么不太好的脂粉香味儿。”柳妙璎答道。
宋瑄心下了然,这十一个人应该都去过红帐,因为军营里唯一有香味的地方就是红帐。
所谓的红帐,是军妓所居之处。
细查一番后,这十一个人在死前果然都去过红帐,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问题很可能就出在红帐里的姑娘身上。
红帐里的女子一般都是本人或其丈夫、父兄犯了大罪被送来的,红帐里曾发生过极恶劣的虐杀女子案件,旻德帝登基后令刑部和兵部整顿过,在那之后红帐中女子的日子就好过得多了。
身为亲王,宋瑄自然不方便面见红帐的女子,因此红帐里一共二十四名女子都被带到听海跟前。
听海依次念了死者的名字,让服侍过这十一人的女子向前一步站出来。只有三名女子站了出来,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负责管理红帐的许婆子告诉听海,这三个是红帐里最年轻、长得最漂亮的,接待的军爷也最多。一般只要来了红帐寻快活,都会先点她们三个。若她们三人刚好都在接待别人,来人才会点其他女子伺候。
三个女子分别叫作婉娘、喜翠和画眉,年纪在二十上下。听海按照宋瑄的指示将她们三个分开询问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他检查了三人的胭脂水粉,与其他女子所用的并无不同。
听风将胭脂水粉拿给柳妙璎查看,柳妙璎闻过之后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气味儿。”
听海又将婉娘三人叫来,问她们可曾用过熏香或香囊之类的。三个女子都摇摇头表示军营中不允许用那些物件儿,就是胭脂水粉也是有定数的,只有要伺候军爷的女子才能涂脂抹粉,其他女子一概不让用,只能素面朝天。
一个伙头兵风风火火跑来营帐,手里端着一盘新鲜瓜果,笑道:“军营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小的在伙头营寻了些顶顶新鲜的瓜果来,请王爷品尝。”
“放下吧,你有心了。”宋瑄道。
柳妙璎抓了个西北特有的蛋黄果放进嘴里,满嘴清甜,味道甚美,她不由赞了声“真好吃”。
果子还没吞下肚,柳妙璎就灵光一现,双眼迸出精光道:“我知道啦!”
“知道什么了?”宋瑄问。
“那十一名死者身上的香味儿,不是脂粉香,而是果香!他们死前一定吃过带有香味的瓜果!”柳妙璎兴奋道。
一旁的听海眼前一亮,立即跑出营帐去找人问话,询问婉娘三人,那十一个人是否吃过什么瓜果。她们仔细回忆了一下,说的确有吃过水果,吃的是刺角瓜。
这刺角瓜在西北很普遍,军爷们来了红帐,底下人都会送上一些时令水果,这阵子送的都是刺角瓜。
听得听海的回禀,宋瑄又让柳妙璎剖了三具尸体,发现三人胃部确有残留的刺角瓜。
柳妙璎拿着刺角瓜闻了闻,道:“就是这个香味儿没错,但又有一点儿不同。他们身上的香味儿还夹着一种别的怪香,我也说不上是什么东西的气味。”
刺角瓜只有西北才有,柳妙璎原先并未吃过,所以不能立即辨出它的气味。
这瓜表皮坚硬、凹凸不平,果实像带刺的橄榄型,瓜的肉质细腻多籽,像黄瓜一样呈凝胶状,口味清甜,吃过之后嘴里会有轻微的余香。若吃得较多,香味会更浓。
经过向伙头营和十一人周围的人打探,可确定他们在死前都连续好几日吃过这刺角瓜。
西北军的兵将并不都是西北人,也有不少南方人。南方人不喜香味过浓的瓜果,因此并不常吃刺角瓜,而西北土生土长的人却极爱吃这种瓜。死的十一人正好都是西北人,都爱吃刺角瓜。
伙头营里存了许多刺角瓜,因担心放久了会坏掉,便在前段日子送了许多去卫所。若有兵将想吃刺角瓜,也可直接到伙头营去要。
伙头营存的刺角瓜都没了,拿给柳妙璎闻的那个是刚买的。
之前伙头营存的那些,给红帐送了一部分,还有不少人来伙头营讨要,因此库存的刺角瓜一个不剩,也无法通过刺角瓜查探凶手耍了什么鬼把戏。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凶手在刺角瓜上做了手脚,让那十一个爱吃刺角瓜的人都产生了某种幻觉,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然后被那东西给活活吓死。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高昌人干的,借此羞辱大祁兵将。被吓死的和战死的虽然都是死,但说出来大不一样。战死是为国捐躯,虽死犹荣,家人可得到抚恤,而被吓死只能说明死者胆小如鼠,令人不齿,家人不仅不能得到任何抚恤,还会被人们指手划脚议论不休。
“刺角瓜是从何处送来的?”宋瑄问伙头营的营长邓勇。
“都是从雪河镇运来的,镇子上设有粮草司,军中的粮草都是从那儿运来的。”邓勇答道。
听海跑了一趟雪河镇的粮草司,打听到刺角瓜都是从青水庄成批买的。青水庄上种了大片瓜果,不少瓜果贩子都到那儿进货。
宋瑄带柳妙璎去了青水庄,柳妙璎验了地里的刺角瓜,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就说明,前一批送到粮草司的刺角瓜可能是采摘之后被动了手脚,也可能是在从粮草司运到西北军驻地的途中被动的手脚。
负责去青水庄收瓜的是粮草司的退伍老兵老卫头,他前年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没法再参战,便转到后方负责筹备粮草和补给。他告诉宋瑄,他是亲眼看着地里的刺角瓜被人摘下来放在牛车上拉回粮草司的。
拉回去之后,因为天色已晚,不便运送至军营,便在粮草司的库房里放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就和面粉、蔬菜、肉等一起送到了军营里。
负责运送粮草的是六个年轻士兵,他们可互相作证,一路上谁都没有碰过刺角瓜。由此可推断,凶手是在刺角瓜被存放在粮草司的库房那晚动的手脚。
看守库房的也是老卫头,他说,这些年西北无战事,百姓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看库房的活儿很是轻松,因为没有人会抢夺库房的存粮。
年前战事又起,但百姓们对西北军都非常尊重,就算揭不开锅也不会抢夺西北军的存粮。因此,老卫头每晚睡前只是粗略地查看一番库房,将库房的铁门上锁,然后就回到他的房间里歇息,库房也从没出过事儿。
宋瑄检查了库房,铁门又大又重,强行开是不大可能的,只能用钥匙开启。钥匙只有一把,被老卫头系在腰间,睡觉也不离身。
凶手若要进库房在刺角瓜上动手脚,只能悄悄取下老卫头腰间的库房钥匙,完事之后再把钥匙还回去。
库房里没有异样,可见凶手很谨慎,行事之后将库房恢复了原样,且送过刺角瓜之后库房又存了些别的瓜果蔬菜,就算凶手曾留下了什么,也全被来来去去的人破坏了。
宋瑄坐在库房沉思了一会儿,便去了老卫头的房间查看。如果凶手要拿到老卫头的钥匙,必须确保老卫头昏睡不醒,那么就要用迷药。
刺角瓜已经送去很久了,老卫头的房间里干干净净,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有。
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就算凶手用了迷药或者迷烟,曾留下了什么痕迹,如今也早就没了。宋瑄探查无果,只好和齐妙一起先回到西北军驻地。
刚回营帐,就见听海觉拿着个刺角瓜兴高采烈地跑进来道:“王爷,七姑娘,咱们运气太好了,有个名叫杏遥的姑娘听说咱们在找先前那一批刺角瓜,便将这个拿给我,说是她存的。”
红帐里的杏遥姑娘虽不是西北人,却非常爱吃刺角瓜。伙头营送了一批刺角瓜给红帐之后,杏遥得了两个。她吃了一个,存了一个,存着的就是听海手里的那个。
杏遥之所以能得两个,是因为大部分红帐的姑娘都不喜欢香味过浓的刺角瓜,吃过之后那味儿总是散不去,吃了刺角瓜之后再吃别的东西,都觉得有一股刺角瓜的味道。
所以,只有少数几个人从管事那里领了刺角瓜,其余刺角瓜都被管事存着用于招待来红帐找乐子的兵将。
“太好了!”宋瑄正愁没有头绪,就蹦出来一个线索,他立即让柳妙璎查验这个刺角瓜。
“这瓜被小韶子泡过。”柳妙璎检查一番后,对宋瑄说道。
“小韶子是什么?”
“小韶子在民间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疯人果。它是一种双子叶植物,因果实与荔枝相似,又称‘野荔枝’。它的果仁有致幻作用,食用后会中毒。”
“小韶子的果仁辛辣涩口,但一经煮熟,味如糖炒栗子,香甜可口,这也是为何凶手不敢将其混入饭菜中,因为那样会轻易被发现。”
“但若将它的果仁煮水,再将刺角瓜放入里头泡几个时辰,瓜肉就含了可致幻的毒。”柳妙璎解释道。
“可是这刺角瓜不止死去的十一个人吃过,还有好些活得好端端的人也吃过,比如这个刺角瓜的主人杏遥姑娘。此外,若这瓜只是泡在毒水里,毒性应该不大,为何那十一个人会产生足以致死的幻觉呢?”宋瑄问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若只是泡过毒水,毒性的确不足以致命,但若有毒的瓜肉遇到蜀葵花、重绛及苏方木的气味,则毒性会比单用小韶子的果仁重数倍,足以致命。”柳妙璎正色道。
见宋瑄若有所思,柳妙璎继续说:“蜀葵花、重绛及苏方木是制作胭脂的重要原料。”
宋瑄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其他吃了刺角瓜的人没事,只有那十一个人出事,因为只有他们既吃了刺角瓜又遇到了胭脂香味儿,所以才中了毒。”
“中毒之后不会立即毒发,根据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中间约有三至六个时辰不等。”柳妙璎补充道。
柳妙璎拿清水将刺角瓜浸泡在里头,半个时辰之后取出,清水变得浑浊了一些。她拿银针蘸了点水,银针立即变黑,这充分说明,刺角瓜的确被人用小韶子的果仁煮出的毒水泡过。
宋瑄大概理清了案情,但凶手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就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无法查出凶手。宋瑄只得又跑了一趟雪河镇,再查粮草司的库房。
如果凶手要在这里浸泡刺角瓜,那就需要一个大容器,而且容器里还得装上毒水。他这么大的动作,是如何瞒得过粮草司守卫的呢?
粮草司有一前一后两个门,每个门都有两人值守。库房靠近后门,库房的窗子就对着后门处,窗边有黑色的窗帘。
如果凶手在里面活动,肯定会发出声音,在后门处值守的守卫很容易就会发现,凶手到底是如何瞒天过海的呢?宋瑄百思不得其解。
库房比较大,相当于寻常厢房的三个大。库房里还存着许多粮草,除了粮草,就是墙角边一个炭盆和几个空酒桶。除此以外,库房里别无他物。空酒桶可以当成泡瓜的容器,但毒水如何运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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