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言差点被气笑：“船上啊，你……自己梦的都不记得了？”

  衍冥平静看向他时摇了摇头：“没有船上。”

  楚景言表情一滞，不可置信看向衍冥后忽然手抖：“没有船上？”

  衍冥皱眉向他看来，疑惑中带着审视。

  他明明记得自己醒来后发现奇怪的声音，将一朵花扭过后，碎片里不就是他和衍冥在船上的画面吗？

  衍冥当时也看见才对啊……

  不过，他和衍冥在船上的那块碎片，被他失手打碎了……

  衍冥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假的，他真的不记得了？

  他惊出一身冷汗，难道将碎片打碎，就会忘记吗？

  余风群还在一旁大声嚷嚷，然而他呼啸而出的话在楚景言听来却是那么的遥远迷离。

  冲动失智在这一刻占据楚景言的大脑。

  照这么说的话……

  楚景言望向花丛中碎片里无涯师兄一次又一次从九碧泉宫偏殿里跑出的景象。

  鲜血浸染了他的前胸，他的每一声喘息听上去都是那么绝望。

  楚景言伸手，轻易就握住了其中一个碎片。

  余风群难堪咆哮过后逐渐恢复理智，他举着剑，黑脸道：“靠了，老子出去再跟你们算账！”

  楚景言看着碎片中的无涯师兄躲在一处树后，空洞的眼中光芒逐渐流失，最后一丝温和退却后连眼尾都变得猩红。

  那棵树的背后，无数九碧泉宫弟子打着火把寻来，嘴里是嬉笑打骂。

  楚景言不忍心再看，将这块碎片紧紧捏在手中。

  余风群正要打破这幻境，楚景言忽然出声阻道：“等一下！”

  余风群举着剑的手尴尬停留在空中：“还等什么？”

  楚景言的手略微有些颤抖，碎片的尖角硌得他掌心发疼，再次看向沉睡的溪无涯时他满眼征求：“无涯师兄，你愿意再来一次吗？”

  “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这次我和纪师妹不会再晚了……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溪无涯还沉沉睡着，没有回答。

  碎片画面里又是他失声诘问的声音：“师尊……为什么？”

  石黎狰狞贪婪的脸在碎片画面中被无限放大，阵法发动后诡谲的光映照在石黎充满欲望的眼中。

  梦境之外的无涯师兄勾起一丝苦涩的笑。

  楚景言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像是魔怔了一般将碎片逐渐捏紧：“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你给我们两年时间，两年之后我再将一切都告诉你，你要是恨我我也认了……”

  画面中溪无涯咬着牙，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在灵根被一层层剥出的巨大痛苦下，他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楚景言再也看不下去，手中一个用力，碎片被他轻易捏碎，化作粉末飘飘扬扬洒下来，被花海中沉浮的风一吹后彻底碾入尘埃里。

  溪无涯紧皱的眉头舒展稍许。

  楚景言见状，更加魔怔，他在这无尽花海中搜寻一番后，将所有关于溪无涯那段记忆的碎片搜罗了出来。

  余风群提醒道：“他忘了，不代表做的事就一笔勾销了，骚乱是他引起的，允无舟也是他放的。”

  楚景言望着碎片中纷繁复杂的画面，提着夕清曲将画面击碎的同时回道：“我知道……”

  楚景言深深叹了口气：“等出去再说。”

  余风群不再说话。

  衍冥目光清幽晦涩，一直落在溪无涯身上，将不断嗡鸣的朝狂歌按在身侧。

  楚景言将最后一枚碎片碾碎后，双目微红，带着期待看向溪无涯。

  他最后将溪无涯轻轻摇了摇，喊道：“无涯师兄……”

  楚景言确定自己没有遗漏，这样的话，无涯师兄的记忆应该停留在那一晚之前……

  衍冥在等着楚景言做完这一切后，挥着朝狂歌朝着空中那轮日光斩去。

  只一剑，整个幻境坍缩崩塌。

  几人又身陷黑暗里，日光退却、灵力蓝光点燃的刹那，溪无涯缓慢睁开了眼。

  楚景言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喊道：“无涯师兄，你醒了？”

  溪无涯一双漆黑的眼朝他望来：“楚师弟……”

  溪无涯撑着要坐起时，动作太快，没忍住轻咳了几声，他朝四周望去：“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景言目光犹疑着看向溪无涯，随后欣喜将他一扶。

  真的！居然是真的！他真的忘了……

  溪无涯接受楚景言的好意，在他的搀扶下缓慢站起，他脑袋有些昏沉，看见楚景言的表情又被逗笑：“楚师弟，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楚景言苦涩一笑后，又听见溪无涯问道：“我师尊他们呢？还有其他九碧泉宫弟子呢？”

  楚景言清了清嗓子，随即编道：“他们……魔族入侵，他们抵抗不力，被仙盟会判罚了。”

  溪无涯眼睫微颤，踉跄一下，余风群在一旁警惕着将他的手腕牢牢抓住。

  溪无涯以为余风群是好意，对他道了声谢后又睁大双眼：“什么？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楚景言将心一狠，继续编道：“你……你被打伤了，掉进了阵法里，可能因此失忆了？”

  溪无涯审视看向楚景言，楚景言被这样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不信你试试看，你体内还有魔力，因为那个魔王打了你一掌。”

  溪无涯将信将疑，将掌心举到眼前，果真一道黑气蜿蜒盘旋在他手腕间。

  楚景言在溪无涯将目光移走时舒了口气。

  这也太考验他编谎话的能力了！

  溪无涯眼看着自己手腕中纯黑的魔力被引入漆黑头顶上的巨大阵法中，他担忧道：“要赶紧出去了……这个阵法看上去不简单。”

  说完他伸手在自己腰间一摸，摸了个空后又惊讶道：“我的三把剑呢？”

  楚景言一愣，随即张口就来：“呃……你的灵根都被打散了，所以，灵剑消失了。”

  溪无涯脸色一白，尝试调集灵力却无果后，他无力垂下眼睑：“我……”

  溪无涯只失落了一瞬，见楚景言一副不忍的模样，又反过来安慰他道：“楚师弟，我没事的，除魔卫道，既然我走了这条路，有这样的结局我也认了，你不必太忧心我。”

  余风群听不下去，忽然张口大骂道：“我靠了！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太可惜了！”

  余风群的这句话只有溪无涯听不懂，他只能听懂字面意思，以为余风群也在惋惜他灵根被打散一事，朝余风群宽慰一笑。

  楚景言想到出去之后的局面，心沉了一瞬，他继续狠心，对溪无涯继续编道：

  “无涯师兄，整个九碧泉宫都被判罚了，出去之后，你可能也免不了……”

  溪无涯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间盈盈绕绕的黑气，有光亮在他眼中闪动：“我是九碧泉宫弟子，自然难辞其咎，我愿意与九碧泉宫共进退。”

  楚景言感慨看向溪无涯，心里有万般情绪却不能对他展露，他对着溪无涯叹道：“无涯师兄，我太想你了。”

  溪无涯轻轻一笑，长辈般伸手在他头上轻抚。

  “——楚景言！”一道粗犷的声音将这温馨的一幕打断。

  溪无涯及时收回了手，警惕道：“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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