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楚景言答对，溪无涯一笑，夸赞道：“楚师弟记性不错。”

  台下的季云痕因为害怕本躬着身子，将脸埋在地上，又听见这声音无比熟悉。

  不知多久以前，魔族趁着夜色偷袭。

  这次的魔族不知为何比以往更强，且包括他在内的多名长老和弟子都被归元掌门判罚，关在牢里。

  所以魔族快速奇袭后，轻易就拿下了九碧泉宫。

  他一直被关在牢里不曾被放出，魔族袭来后，这一关就又是好几个月。

  直到今日他不知为何被单独提了出来，路上的侍卫一路上都在念叨着“魔君魔君”，将他吓得几乎发抖。

  季云痕微微抬眼，将那人面容看清后，一张清秀的脸被吓得挤成一团。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惊骇，轻声低喃：“无涯师兄……怎么会是无涯师兄？无涯师兄不是已经？”

  溪无涯听见了这一句，缓慢从高台走下，也毫不吝啬夸赞道：“没想到季师弟的记性和楚师弟一样好，居然还记得我，真是令人吃惊。”

  季云痕哆嗦着后退，事实在眼前，他却不能想通究竟发生了什么。

  溪无涯周身的压迫感太强，他只能绝望道歉：“师、师兄……我、我那日不是故意的……求师兄放过我吧。”

  溪无涯已经缓步走至季云痕身侧，他盯着季云痕很久都没说话。

  溪无涯居高临下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季云痕已经不能保持冷静，瞪大双眼祈求溪无涯给他一条活路：“无涯师兄！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

  溪无涯嘲弄一笑：“往日情分……”

  “季师弟，那日我那般哀求于你，你也没顾及往日情分啊。”

  季云痕泪眼婆娑：“我、我那日太害怕了，是真的不敢……”

  溪无涯的脸变得狰狞，高声质问道：“那祸妖呢，难道我就不怕吗？”

  “我都逃到了山门！看见是你守着山门，我才掉以轻心，以为至少你会救我！”

  “以为至少你会救我……可结果呢？”

  溪无涯突然蹲下身，抓住季云痕的头发，季云痕拼命挣扎却毫无用处，他只能哭嚎喊道：

  “我怕，无涯师兄你没有家人，你根本不懂！”

  “你要怪，你就该怪马长老！你去杀他，要不是因为他，我肯定会救你！”

  “马长老虽然可能只是嘴上说说，可是谁敢赌呢？那可是家人的命！”

  溪无涯轻笑一声：“哈……我没有家人……”

  “可是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亲哥哥吗？我当真了……季师弟我当真了……”

  季云痕呜咽一声，他那日被溪无涯救，说了两句好听的话，他以为那叫礼尚往来：

  “无涯师兄，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求你了！”

  溪无涯手掌中缓缓聚起一团黑色的火焰，朝着季云痕的脸上而去：“我那日也不想死啊……”

  楚景言一直安静听着两人的对话默不作声，直到看见溪无涯手掌中的火焰。

  他赶在溪无涯将那火焰按下之前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无涯师兄，你解气归解气，我不拦你。”

  “但是归元掌门已经对他判罚了，跟此事有牵连的人，都判得很重，从石黎被判剥灵根你应该也能——”

  溪无涯将他打断：“噢？楚师弟是在帮季师弟说话吗？”

  楚景言怒极反笑：“我明明是在帮你！你怎么又看不清了？！”

  “收手吧无涯师兄，已经几个月了？你已经将负你的人都折磨了一遍不是吗？”

  “无涯师兄，趁现在还可以挽回，你停手吧！”

  季云痕已经被吓得晕倒在地，双腿发颤，裤裆处一片污渍。

  溪无涯厌恶看了一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了个题外话：

  “停手？楚师弟，我昨日给琅沧仙门下了战书。”

  楚景言微愣稍许后才将这句话完全消化，消化后又惊疑不定地问道：“什么？”

  溪无涯继续：“唔……下战书的同时，我还把你的麻绳送给伏冥仙君了。”

  楚景言被完全噎住，溪无涯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爽朗一笑。

  楚景言想了须臾后，又怀抱着希望说道：“为时不晚！你停手后把我放了，我去劝伏冥仙君和伏音仙君，再让伏冥仙君和伏音仙君去劝琅沧仙门！只要你肯停手！”

  溪无涯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楚师弟，你还和以前一样，想法很跳脱。”

  楚景言不想费心思去分辨这是夸赞还是讽刺，他静默着沉思良久，忽然对着溪无涯说道：

  “无涯师兄，你其实是将真心错付给了人。”

  “这怪你识人不清，也怪他们辜负你的真心，你不如看看我和纪师妹……”

  楚景言一顿，他以前想跟言洛刷好感度的时候，都是悄咪咪的暗示，从没说得这么直白过。

  他真诚又认真地看向溪无涯，就差要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掏给他看。

  溪无涯也认真看向他，他抓紧机会：“我们以后当邻居怎么样？伏冥仙君说他以后想隐于市野，非乱不出，我们正好可以一起。”

  “你要的家人，是朝夕相处，我可以陪着你，纪师妹也可以陪着你，直到你慢慢接受我们……”

  溪无涯目光闪烁了一瞬又快速暗淡下去，他上前靠近后，抓住楚景言的手腕，将楚景言的手举在两人眼前，讽道：

  “呵，楚师弟，地道挖得不错。”

  楚景言指尖破了皮，有的地方渗出了血。

  楚景言眼见功亏一篑，急道：“我挖地道是因为我被你关了这么久，想走了。”

  “我想走这件事和我刚才说的没关系，我刚才句句真心，求你不要疑心我了！”

  溪无涯有些疲惫：“我明日就要带兵出征了，只要我手上捏着你，就可以牵制住伏冥仙君，哪怕是暂时……”

  “你挖的洞，我已经叫人堵上了。”

  “你真是一刻也不能叫人省心，还得找人专程看着你，叫人难办……”

  楚景言彻底丧气，溪无涯已经跨出大殿，招来几个下属，又将楚景言押入牢中。

  溪无涯还真的派了人去守着他，只是……

  楚景言看着牢门外还没有自己膝盖高的两个小孩，那两个小孩也在不停吸着鼻涕。

  楚景言难堪一笑，喊道：“双灵童子……”

  两个小孩听见楚景言在叫他们，又狠狠吸了一口鼻涕。

  楚景言等了许久，估摸着溪无涯这个时候已经带兵出征了。

  他迫不及待从怀中掏出那两颗从司洵皇姐婚礼上捡到的桂花糖。

  他笑得温和，朝牢门靠去：“如今的小孩长得真可爱啊，哥哥这里有糖，你们要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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