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碧泉宫往北五十里，玉牢山。

  山顶上白雪皑皑，四周一片寂静。

  板儿手里拿着药包，他穿得少，止不住哆嗦。

  白色的粉末有些许沾染在了他短小手指上，他躲在嶙峋怪石深处，掰着手指头艰难数道：

  “一……二……三……四……”

  快要数到第五下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几声闷响。

  板儿缓缓从怪石中冒出头，数着倒在地上的几人，计谋成功之后露出一个笑容。

  板儿兴奋朝后跑去，他跑了很久，才看见那只毛驴。

  毛驴在地上的凸石上磨着蹄子，看见他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叫声。

  板儿牙齿漏风却不影响他说话，他急切朝着驴车上那人邀功道：“哥哥！成功了！他们喝了洒了药的酒，都倒下了！”

  玉牢山偏远苦寒，板儿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修仙士会守在这里。

  不过苦中作乐的事谁都喜欢，板儿听乞丐们说过，有人会在附近城镇里买好东西，再拿到这玉牢山来卖。

  这些守在玉牢山的人一刻也离不开，但又想在这孤苦中寻求一乐，所以往往会花大价钱来买，他们就赚差价。

  板儿听说那位哥哥要来玉牢山，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他们买了很多很多酒，用驴车拉了上来。

  板儿没有想那么多，拿起药包便往酒里撒去，却被那位哥哥一阻。

  哥哥对他摇了摇头，板儿似懂非懂，但他听那位哥哥的，拿着没有撒药的酒上去卖。

  第一次卖酒果然好难，那些修仙士将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个遍。

  还把那些酒也检查了好多次，确定没问题后才放过板儿。

  后来他又拿着酒上去卖了好多次，等他混脸熟后，那些修仙士才逐渐对他放下戒备。

  而这时，离他们刚来玉牢山，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板儿听驴车上那位哥哥没有说话，心一凉，那哥哥的身子还没有他好，一吹冷风就咳，有一次甚至都咳出了血来。

  他快步爬上了驴车，伸手在那哥哥脸上摸了摸，还好，还有温度，板儿松了口气。

  细碎的白雪凝结在那人细长的睫毛上，感受到板儿的触摸后，他缓缓睁开了眼。

  漆黑的一双冷眸仿佛来自深渊，板儿每次看到那样的眼神都会不寒而栗。

  “哥哥，他们倒下了。”板儿说道。

  “好。”那人轻轻应道。

  板儿拉着驴车上的粗绳，控着驴车往深处走去。

  方才那些修仙士倒下的地方，有个山洞，驴车缓缓停在了山洞口。

  板儿搀扶着那位哥哥，那位哥哥这次却将他轻轻一推：“你在外面，不要进来。”

  板儿错愕一阵，他看见那位哥哥不管不顾，从驴车上跌落，又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那洞里爬去。

  山洞口不断冒出寒气，板儿突然有些害怕，出于担心跟了上去，又喊道：“哥哥！”

  洞里的气流似乎完全将板儿喊出的这句话吞噬，他看见那位哥哥的身影没入阴森洞口时，心被揪紧，身体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板儿离得远，目光却一刻不差落在那位哥哥身上。

  他听见洞里隐隐约约有人说话的声音，他又开始紧张，原来这洞里也有修仙士吗？

  究竟这玉牢山里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么多人来守着？

  板儿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害怕影响到那位哥哥，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

  板儿看见那位哥哥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他手中无力，连石子都扔不远，石子相互碰撞发出响动后惊醒了洞内的修仙士。

  “什么人？！”弟子们警惕看向四周，杀意随着冰冷的气流肆意漫溢。

  脚步声靠近，板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捏紧了手替那位哥哥担心。

  好几名弟子朝那位哥哥的方向走去，黑暗的山洞中被灵力的光点得透亮。

  将人看清后，那几名弟子发出疑问：

  “无涯师弟？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师弟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无涯……那位哥哥原来叫无涯吗？

  板儿恼怒地嘟着嘴，这么好听的名字，他问了一路，那位哥哥就是不肯告诉他。

  还说什么，他不想回忆起过去。

  这名字有什么不好提的？总比老乞丐以铜板为灵感给他起的板儿好听多了吧！

  板儿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哼”出一声。

  他看见无涯哥哥朝那几名弟子伸出了手，对那几名弟子道：“师尊让我来加固结界。但是……我遇到了魔族，魔族就在山脚下……”

  “什么？！魔族？”弟子们惊疑喊道。

  一名弟子见溪无涯气若游丝，将他一扶，企图给他灌入灵力，随后脸色一白：“你的灵根呢？！无涯你……”

  溪无涯狼狈一笑：“被魔族人拔了去……”

  溪无涯说完，几名弟子表情沉痛，握紧了拳骂道：“该死的魔族！！！”

  “我们还奇怪，一个月一次的加固结界，为何长老还没派人来，给九碧泉宫传信也没收到回音，原来是被魔族人截了去！”

  那几人将溪无涯扶着，让他靠着山壁坐好，扶着他的肩又安慰道：“师弟莫怕，此地断不能失守，我们要去会会魔族。”

  “你的灵根，石宫主肯定会为你想尽办法，还有救的，你……”

  那名弟子说不下去了，灵根都没了，还有什么救？

  这么拙劣的安慰，无涯师弟一定也看出来了，他看见无涯师弟努力挤出一丝笑，只是这笑容无比苦涩。

  那名弟子“唉”了一声后，不再说话，现在对付魔族要紧，他招手将山洞里剩余的弟子聚齐。

  他不忍心看了溪无涯一眼：“无涯师弟，我们会为你报仇！”

  无涯师弟是石宫主亲传，为人亲和，风光无限，怎么被魔族人害成了这副模样！

  要是石宫主知道了，不知该有多痛心！

  他最后拍了拍溪无涯的肩，起身站起时问道：“师弟，你可知魔族是从哪个方向上来的？”

  溪无涯无力抬手，为他指了一个方向。

  他捏紧了手中的剑，剑指山洞口，涌动的寒气将他的衣袍吹得翻飞：“出战！！！死守此地，不可让魔族攻上来！”

  “不知魔族来势如何，风辰，你无论如何都要突围出去，传信给各大仙门，让附近弟子速来增援！”

  “是！”

  凌乱的脚步声从另一侧匆匆而过，待山洞彻底安静下来后，板儿探出半颗脑袋，滴溜溜的眼睛朝着无涯哥哥望去。

  他听见一声嗤笑从无涯哥哥嘴里发出：“啊……真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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